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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的手按在臂膀上时,他脸上带有紧张的神色。他说:「其实我们无需太注意这些古旧的传说,彭太太。它们只不过是有趣的奇谈而已。」
在教堂外他离去后,乐石轻叹一口气。「当他谈到他的嗜好时,便滔滔不休。这令我想起他那套无可避免的讲道。」他望望表,「我们得赶快了。快看看公墓,有些墓志铭很有趣味。」
我们走在墓石之间,有些已经班剥消磨得连字句都看不清了,还有些则歪斜倒地。
我们站在一块比较背风的墓碑前面,上面的墓志铭还清晰可读,虽然上面刻的年份已是一七七九年了。
乐石开始高声朗诵:「当你,我的朋友,看见我已躺下时,切记人皆有死。我虽英年而逝,但是上帝意旨若是。世事阴晴祸福,生死由天!」
他笑着转向我:「高兴吧!」他说。「该轮到你了。维娜和我小的时候常常到这里来轮流诵读。」
我站在另一块墓碑前,它比刚才那块年轻些,上面写着一八四二「今日你自由自在,他日将随我而去。」
我停下来说:「主题全一样。」
「对于死者你想怎样?相当切合。」
「我宁愿找一块比较歌颂死亡的。」
「不容易,」乐石说。「跟我来。」他走过及膝的野草中,在一个墓前站定。他开始念:「虽然我即聋又哑。但是好死不如恶生。」
我们全笑了。「比较愉快些。」我说。「他能在坎坷命运中获得乐趣实在令人欣慕。」
我转身去看附近的碑石,一个不小心被草中的石块所绊,摔在一个坟墓上。
乐石扶起我来。「怎样,亲爱的?受伤了?」
「没事,谢谢。」我懊恼地望着我的袜子。「脱了线。没别的伤。」
「真的?」他眼中的焦虑使我十分高兴,早先的心事全忘得一干二净。我对他慰言没事后,他说:「现在,有些邻居可以说这是件预兆了。」
「什么预兆?」
「我不能告诉你。可是摔在坟墓上!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说这件事含有什么意义。尤其是你第一次来墓地。」
「有些人的生命一定很艰难。」我想了想说。「如果他们事事看见预兆,那么他们表达自由意志的机会便不多了。」
「你以为你是自己命运的主宰,灵魂的神明;你不认为有星宿命运在支配你?」
「是,我相信。你呢,乐石?」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亲吻。「我完全同意你。」他望看四周又说,「那里是我们的家墓。」
「我一定得去看。」
这次,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乐石跟在身后。那是镀金的铁陵墓,门前有三阶石级。
「锁在里面的是无数彭族死者。」乐石说。
我转过身。「这个晴朗的夏日早晨,我想起太多死亡了。」我对他说。
他拥着我亲吻,然后他放开我,登上石级去看看陵门。我站在原先的地方,注意到镀金的栏杆尖刺上挂着一个花圈。
我走过去注意地望着它,上面附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给白玲
乐石回来时,我没向他提起花圈的事,他似乎也没有注意到。
我强烈地意欲远离这死亡之地,奔向阳光与海洋。
午餐开在北面客厅外的小房间中。这是顿愉快的午餐。在席上我渐渐与维娜、去林熟悉。双生女和白丽青也和我们同桌。萝兰滔滔不休,而海茜不发一语,丽青的态度有如她早已是彭家的老朋友。她责备萝兰的吵闹,对我又表现得特别友善。我不知道以往我见她面时不喜欢她的印象是否过于匆忙的判断。
饭后乐石和去林一同出去,我回房去拿本书。我决定做件一来便想做的事…坐在方院中棕榈树下看书。
我拿了书寻道而出。树下凉爽愉快,我便坐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四周有许多红蓝白色鲜花。空中飘浮着薄荷香味,水池中是石雕神像。我看见池中金鱼闪游而过。
我想看书,但是注意力不能集中,因为上面的那些窗户令我失去孤独的感觉,我抬头仰望。有谁会来偷看呢?我自问。即使有人来偷看又怎么样?我的想法太可笑了。
我又低头回看书本。我听见我附近有声响,忽然有双手掩着我的双眼,紧得使我无法喘气。我惊叫:「是谁?」
我摸着那并不大的手,我听见一声轻笑。「猜猜看?」
「萝兰。」
孩子在我面前跳舞。「我能够拿倒立,」她说。「我敢说你不会。」
她证实她的话,她那穿着天蓝短裤下的细削小腿在空中池边挥摇。
「好,」我对她说,「你会。」
她倒翻一个觔斗站好,然后涨红着脸对我微笑。
「你怎么猜是萝兰呢?」
「我想不出有别的人。」
「我也可能是海茜。」
「我相信是萝兰。」
「海茜不会做这种事,是吧?」
「我觉得海茜有点害羞。」
她又翻了个觔斗。
「你怕吗?」她突然间。
「怕什么?」
「成为一个新娘。」
「什么新娘?」
「当然是彭庄新娘。」
她静静地站看眯上眼睛端详着我。「你不知道,是不是?」她说。
「所以我才请你对我说明。」
她向我走来,双手放在我膝上。她询问地望着我的面孔。她站得很近,我可以看出她那微肖乐石的弯长黑眼睛,以及清明洁白的皮肤。我又看出一点肖似乐石的地方。我觉得我在她容颜间看出我尚无法确定的某种顽皮的神情。
「你愿不愿意告诉我?」我问。
她仰望头上的窗户作为答复,我又说:「你为什么问我怕不怕?」
「因为你也是新娘之一。我祖母也是其中之一。她的画像挂在南厅。」
「白玲。」我说。
「是,白玲外祖母,她去世了。你知道,她也是新娘之一。」
「我感到这些十分神秘。我不懂为什么因为她是个新娘更会早夭。」
「还有一个新娘,她在北厅,她名叫洛雯,常常作祟彭宅。直到白玲祖母去世,那么她才能在坟墓中安息。」
「哦,我懂了,这是个鬼故事。」
「可以这么讲,不过这是真人的故事。」
「我想听听。」
她又转向望看我,我不知道她到底愿不愿对我讲。
「好,」她低声说。「南厅上挂的洛雯作新娘的时候,婚礼上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宴会。她父亲是北康华郡的有钱人。她的父母,所有兄弟姊妹表亲姑姨全来彭庄参加舞会。座上有许多小提琴手。那女人进来的时候,大家正在吃喝跳舞。她带来一个小女孩,说她也是彭白初的女儿。不是姓彭的……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但是不是我们彭家,可能是同名同姓。彭白初是当时洛雯的新郎官,而那带女儿的女人认为他应该是她的。这女人和她母亲住在森林野外,而她母亲又是个女巫,她作了巫术。她诅咒彭家和新娘,使当时众人十分扫兴以致不欢而散。」
「这事发生多少年了?」我问。
「约两百年。」
「不短一段时间了。」
「但是这个故事流传下来。你瞧,它似乎没有终结。它不仅是洛雯的故事和白玲的故事……而且也是你的。」
「可能怎么样呢?」
「你也许没听说过她的诅咒。新娘将在青春年华中逝去,除非另一个新娘死去,她在坟中不得安息……当然,也是在青春时逝世。」
我微笑了。我为自己的宽怀感到奇诧。彭庄新娘的凶恶名词已经解释清楚了。这只不过是一个老传说,因为在康华郡,迷信相当流行。这种传说使老屋中加上鬼影。
「你似乎并不害怕。如果我是你,我会担忧的。」
「你还没把故事讲完。新娘结果怎么样?」
「她结婚后刚好一年,便因分娩而死去。她才十八岁,你不能不承认她还年轻。」
「我想,有许多人因分娩而死亡,特别是以前。」
「是,但是人家说她常常出现等待找个新娘替身。」
「你说她会出现?」
「你和乐石舅舅一样,他时常一笑置之,我不,我对这些事比较清楚。」
「那么你相信这些鬼故事?」
她点点头。「我有第二视觉,所以我告诉你,这不是件好笑的事。」
她由我身边跳开,翻了个觔斗,她长长的细腿在我眼前摇摆。我觉得她希望我抖落我的乐观态度。
她又站在我面前,以端庄的态度说:「你应当明白。你知道,我白珍外婆死前,洛雯新娘时常在彭任闹鬼。因为她找到个替身后,才在坟中安息。白玲外婆也已闹了廿五年,我觉得她一定很不耐烦了。她希望安眠墓中,是不是?你可以用生命打赌她是急着要找个替身。」
「我懂得你的意思,」我轻松地说,「我是新娘。」
「你又在嘲笑,是吧?」她退后一步又翻个觔斗,「你等看瞧吧。」
她那倒着的面孔显得很可笑,她的长黑辫子拖在草上。
「我相信你从来没见过你外祖母的灵魂…啊?」
她没答复但是冷冷地打量了我一会,然后又是连着几个觔斗远离我而去,直到他到了北屋的门口。她走进去后,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回看书本,可是又不断地仰望窗户。它们真像是房屋的眼睛,有这么多窗户实在令人不安。
大概是因为这些鬼话的关系。好,我早已熟知康华的迷信,我想萝兰一定是恶作剧地想吓唬我。
北屋的门呀地打开,我看见褐色面孔,长辫子,淡蓝衬衫,深蓝短裤。
「嗨!乐石舅舅要我陪你!」
「哦,刚才你已经陪过了。」我说。
「我找不到你。我到你房里,可是你不在,我找了半天,才想起院子,所以我来了。你想做什么?」
「但是你刚才不是来过?」
她惶惑地望看我。
「刚才你对我说新娘的故事。」我提醒她。
她用手抚着嘴巴。「哦,是她吗?」
「你不是……海茜,你是?」
「当然不是,我是萝兰。」
「但是她说……」她说过她是萝兰吗?我记不得了。
「海茜假装做我?」孩子笑了起来。
「你是萝兰,是不是?」我自言自语。「当然是的。」
她舔舔手指又拿下来说:「看见我手指湿的?」
她又擦干。
「看我手指干的?」
她在咽喉上划过。
「如果说谎,砍我的头。」
她那热诚的态度使我不能不信。
「可是她为什么要假装你呢?」
萝兰皱皱眉头又说:「我想她不喜做安静的人,所以我不在的时候,她就装做我的样子。不太清楚我们的人分不清谁是谁。到马厩去看小马驹吗?」
我说好,我愿意离开这个方院,正如我上午急着离开墓地一样。
当夜的晚餐用得很舒服。双生女没来,桌上只有五个人。维娜说等我准备就绪后,她带我去看房子,并且解释内部如何处理.
「乐石认为你一定喜欢家事如旧地进行。」维娜对他弟弟温柔地笑笑。「不过当然看你的意思如何了。」
乐石望他姐姐一眼,「别以为你想管家而维娜会在乎,可是你如果要把她的木兰树连根拔起,使花园荒芜,那可得另当别论了。」
维娜对我笑。「我不善于管家,谁在乎?完全不必要。何太太能干得不得了。我爱花园,不过你如果想改个样子……」
「哦,」乐石高声说,「树木之战开始了。」
「别理他,」维娜说。「他喜欢取笑我们。不过你一定已经清楚他了。」
我说是的,我又说对园艺一无所知,而且我一向住在和这幢大厦完全不一样的小工作室中。
听见乐石维娜姐弟间斗口,使我十分高兴,因为这证明他们感情深笃。我明白乐石希望维娜不会因为他带回一个妻子而使她有所委屈,通常姑嫂之间是颇难相处的。我爱他对姐姐的周到,当他们问起我卡普里生活时,全小心地避免提到我父亲。一定乐石已经对他们吩咐过了。
他对大家都思虑周到。因此,使我更深地爱他,虽然他用取笑的态度来掩遮他的关切。
维娜和去林十分努力使我不感拘束,他们是好人,而且极爱乐石。对于丽青我比较弄不清楚。她似乎在仆人面前要装出贵宾的样子,我觉得她有点装腔作势,当她比较松懈时,似乎有点愤世嫉俗的神情。
饭后我们坐在小客厅中,何太太端上咖啡,去林和乐石在谈地产的事。维娜和丽青坐在我两边,闲谈当地的许多琐事。我觉得这些事都很有趣,特别是早上到小村中作一快瞰之后。维娜说如果我想买东西,那天她驾车带我去普莱茅斯,因为去那里有熟人带比较好。
我向她道谢,丽青说,如果维娜有事不得空,她也随时愿意奉陪。
「你们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