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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一个人在屋里吗?”密勒问。
“是的。”罗施曼老实地说。
“我们到你的书房里去。”密勒直截了当地说。
罗施曼没有反对,因为他明白眼下他不得不让密勒呆在屋里,拖延时间,直到
……
他转过身,大步视门廊后面走去。密勒砰地一声关上身后的大门,紧跟着罗施
曼走进书房。这是一个舒适的房间,有一扇衬垫很厚的门,密勒进来后把门关上了。
壁炉里燃烧着木柴。
罗施曼在房间中央停了下来,转身面向密勒。
“你的妻子在家吗?”密勒问。
罗施曼摇摇头, “她在周末出去看亲戚去了。”他说。
这一点不假,前天晚上一个电话把她立即叫走了。她坐的是备用汽车,他们夫
妇平时用的那辆汽车不巧正在车房里修理。她应当今晚上回来。
罗施曼嘴里没有提到、翻腾不安的心里却老想着的,是他那大块头、剃光头的
司机兼保镖奥斯卡,他在半小时以前骑着自行车到村里报告电话出毛病的事去了。
他知道他必须借谈话把密勒绊住,直到这个家伙回来。
当他转身面向密勒的时候,一支手枪在这个年轻记者的右手握着,直指他的腹
部。
罗施曼吓坏了,但他用大叫大嚷掩饰了过去: “你拿着枪在我家里威胁我?”
“那就叫警察吧,”密勒向书桌上的电话机点了点头。
罗施曼没有朝那儿挪步。
“我看你还是有点瘸,”密勒说,“矫形鞋差不多使它看不出了,不过还不彻
底;在里米尼难民营里开刀丢了脚趾头,是在奥地利的田野里流浪得了冻伤引起的,
对吗?”
罗施曼稍稍眯缝起眼睛,但他没有开口。
“你明白,如果警察进来,他们会点破你的身分的,“经理先生”。面孔还是
老样子,胸部有枪伤,为了想搞掉党卫军的血型刺字面在左胳肢窝里留下的疤痕,
都没错。你真的想叫警察吗?”
罗施曼长叹一声,吐出了肺里的空气; “你想要什么,密勒?”
“坐下,”记者说,“不要靠近书桌,坐在这里的扶手椅上,这样我可以看着
你。把手放在扶手上面,不要让我得到开枪的借口,因为,说真的,我是非常喜欢
开枪的。”
罗施曼坐在扶手椅上,两眼盯着枪。
密勒高高坐在书桌边上,面对着他。“现在我们谈谈吧。”他说。
“谈什么?”
“谈里加,谈你在那里屠杀掉的八万人,男人、女人和小孩。”
看到他并不想开枪,罗施曼开始恢复镇定,他的脸上又有了些血色。他把目光
转到他面前的青年人的脸上。
“那是扯谎,在里加从来没有杀过八万人。”
“七万?还是六万?”密勒问道,“你真以为问题的关键在于你到底杀死多少
万人这个标准数字吗?”
“对,”罗施曼急切地说,“那不是关键——现在不是,过去也不是。瞧,年
轻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
但是我能猜得出来,有人在你脑子里塞满了一大堆关于所谓战争罪行之类的动
听的无稚之谈。那都是胡扯,纯粹是胡扯。你多大岁数?”
“二十九。”
“那你曾经在军队里服过役了?”
“是的,我是战后军队里第一批国民军人的一员,服过两年役。”
“很好。那么,你是懂得军队是怎么回事的。一个人接到命令;他服从那些命
令。他并不过问这些命令是对还是错,你跟我一样懂得这个道理。我过去所做的都
是服从命令。”
“首先,你并不是一个士兵,”密勒平静地说, “你是一个刽子手。说得更
直率点,一个杀人犯,一个屠杀了大批人的杀人犯。因此不要把你自己同一个士兵
相比。”
“胡说,”罗施曼认真地说,“那全是胡说。我们和别人一样都是士兵,我们
和别人一样都服从命令。你们这些德国青年都是一个样子,你们根本不想去了解那
时是怎么回事。”
“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罗施曼在陈述他的论点时本来是往前倾着身子的,这时却几乎是自自在在地向
后靠在椅背上,眼前的危险过去了。
“是怎么回事?是统治世界。因为我们德国人是统治过世界的,我们曾经战胜
过他们能用来对付我们的任何军队。
多年来他们看不起我们,看不起我们这些可怜的德国人;但是我们告诉了他们,
是的,告诉了他们所有的人,我们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今天你们这些年轻人根本不
理解一个德国人值得骄傲的是什么。
“它在你心头点起一团火焰。每当鼓声隆隆军号齐鸣,每当战旗飞舞而我们整
个民族都团结在一个人的身后时,我们就一定能够向前进军直到世界的尽头。那实
在是伟大,年轻的密勒,这种伟大是你们这一代人过去从未听说将来也无从了解的。
而我们这些党卫军过去是中流砥柱, 现在仍然是。的确,他们现在在追捕我们,
首先是盟军,其次是波恩的那些无聊的老娘儿们。当然他们要打倒我们,因为他们
想要打倒我们曾经代表过而现在仍在代表着的德国的伟大。
“他们说了一大堆关于那时发生在少数几个集中营里的无聊事情,而通情达理
的人们早就把它忘掉了。他们这样大惊小怪,只是因为我们当年不得不把欧洲从这
堆犹太垃圾的臭气中拯救出来,这些臭东西渗透进德国生活的每个角落,把我们跟
他们一起拖进了泥沼。我跟你说,我们是不得不这样做。假如那些混蛋英国佬和笨
蛋美国佬不把他们的尖鼻子伸进来的话,在德国国家和德国民族的宏伟蓝图里,那
只是小事一桩。这个德国民族,血统是纯的,理想也是纯的,把统治世界作为他们
的权利,不,我们的权利,密勒,我们的权利和我们的天职。你图一时痛快,可以
把那个东西指着我,但是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年轻人,虽然我们是两代人,但是
我们始终是站在同一边的。因为我们都是德国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民。难道你
能让你对所有这一切的判断——对于一度属于德国、将来总有一天还会归于德国的
伟大,对于我们之间,我们所有德国人之间根本的团结,你能让你对所有这一切的
判断,由于几个倒霉的犹太人的遭遇而受到影响吗?你这个可怜的、误入迷途的小
傻瓜,你能不能看到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你和我,同一边,同样的民族,同样的
天职?”
他不顾手枪,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在地毯上,从书桌到窗户之间来回走着。
“你要关于我们的伟大的证据吗?看看今天的德国。在一九四五年被捣得粉碎,
彻底破坏,成了从东方来的野蛮人和西方的笨蛋们的牺牲晶。而现在呢?德国又在
复兴,虽然是缓慢地,稳当地,还缺少我们当年能给予她的那种必要的纪律,但每
年都在工业力量和经济力量上有所增长。当然,还有军事力量。总有一天,当我们
彻底摆脱掉一九四五年盟军影响的时候,我们将重新强大起来,和我们以前一个样。
这需要一段时间,需要一个新的领袖,但是理想将跟过去一个样,并且荣誉—
—是的,荣誉也将跟过去一个样。
“你知道完成这个大业需要什么吗?我愿意告诉你,是的,我愿意告诉你,年
轻人,那是纪律和管理才能。严厉的纪律,越严越好,还有管理才能,我们的管理
才能,除了勇敢之外,这是我们最优秀的品质。因为我们能够管理事物,我们已经
表现出这一点来了。看看所有这一切——你看到这些了吗?这座房子,这个庄园,
在鲁尔那边的工厂,我的,还有千百个和它相似的,以及其他成千成万个工厂,每
天都在生产着能量和力量,轮子每一次转动都为德国的再次强大提供一盎司新的威
力。
“你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做的吗?你以为这一切都是那些成天为了几个倒霉的犹
太人而喋喋不休地说些无聊废话的人做的吗?你以为这一切都是那些企图迫害优秀、
忠诚、爱国的德国士兵的懦夫和卖国贼做的吗?是我们做的,是我们把这种繁荣昌
盛带回给德国的,就是二三十年以前的我们这些人。”
他从窗口转过身来面对着密勒,两眼闪闪发光。但同时他也在估量着从他在地
毯上踱到的最远点到壁炉旁边的铁拨火棍之间的距离。密勒注意到他的目光所向。
“现在,你来到这里,代表着年轻的一代,满脑袋空想,只关心自己的事,把
枪对着我。为什么不想想德国,你自己的祖国,你自己的人民呢?你以为你是代表
着人民前来追捕我的吗?你以为这是他们,德国人民,所需要的吗?”
密勒摇摇头。“不,我不这么认为。”他简短地说。
“那么,很好。假如你叫来警察,把我交给他们,他们可能错误地搞一次审判
——我只说“可能”,因为甚至这点也是不能肯定的,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所有亲
眼目睹的人散的散,死的死了。所以,放下你的枪回家去吧,回去好好读读那段时
期的真实历史,弄清楚那时候德国的伟大和今天由象我这样的德国爱国者所建设起
来的繁荣昌盛。”
密勒一直沉默地坐着听他高谈阔论,怀着惊讶和越来越大的厌恶心情观察着他
面前这个在地毯上踱来踱去的人,这个人正设法使他接受一种陈腐的意识形态。他
想举出他所了解的人以及千百万其他人的许多许多实例,指出这些人都既不需要也
不认为为了追求荣誉就得屠杀千百万人。但是他表达不出来,每当需要的时候总是
找不到词儿。结果他只好坐着,瞪眼看着,直到罗施曼把话讲完。
沉默了几秒钟后,密勒问道:“你曾经听说过一个叫做陶伯的人吗?”
“谁?”
“所罗门·陶伯。他也是一个德国人,一个德国犹太人。他从始至终都在里加。”
罗施曼耸了耸肩:“时间过去太久了,我记不得他。他是谁?”
“坐下来,”密勒说, “这段时间里你就老实坐着。”
罗施曼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坐回扶手椅里。由于他越发相信密勒不会开枪,
心里就一个劲地只管盘算如何能在密勒出去之前把他逮住的问题,哪里顾得上一个
微不足道的,死去多年的犹太人呢。
“去年十一月二十二日,陶伯死在汉堡,他开煤气自杀了。你在听吗?”
“是的,如果我必须听的话。”
“他留下了一本日记。这是他的经历的一份记录,他碰到了些什么事,你和其
他人在里加和在别处对他干了些什么,但主要是在里加。他活下来了,回到了汉堡,
他活了十八年,直到他确信你还活着并且再也不会被审判了。我拿到他的日记,它
是我今天到这里来找你这个换了新名字的人的起因。”
“一个死人的日记是不能作为凭证的。”罗施曼咆哮说。
“在法庭上是不能,但对我已经足够了。”
“你真是为了一个死去的犹太人的日记才上这儿来找我的吗?”
“不是,一点也不是。这里有一页日记我要你念一念。”
密勒翻到日记的某一页,把它推到罗施曼的膝前, “拿起来,”他命令道,
“高声念。”
罗施曼打开纸页开始念起来。那是陶伯叙述罗施曼杀害一个佩带着橡树叶骑士
十字勋章的无名德国陆军军官的一段。
罗施曼读完了这一段,抬头望着。 “那又怎么样呢?”
他说,感到莫名其妙,“这个人打我。他不服从命令。我有权扣留那条船把犯
人运回来。”
密勒把一张照片扔到罗施曼的膝上:“这是你杀死的那个人吗?”
罗施曼看看照片,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呢?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克力”一声,密勒用拇指扳下了保险,把枪对准了罗施曼的脸:“是不是这
个人?”
罗施曼又看了看照片,“是的,就是这个人,那又怎么样呢?”
“他是我的父亲。”密勒说。
就象拔掉了塞子似的,罗施曼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全跑光了。他张大了嘴,他的
目光落在离他的脸只有二尺远的枪身和紧握着它的那只手上。
“噢,天哪!”他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