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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上穿的什么不是你给套上去的么,你忘记了?哪有几个女人穿得跟我这么厚的,我自己都觉得行动不方便。”
“你穿着吧,热着总比冷了强。”
江南嘟囔一句:“我又没脱。”
开庭之前的一两分钟钟庆丰才从外面进来,还是十足的boss范,西装革履,走近来跟她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书记员检查当事人,诉讼代理人,委托代理人全部到齐之后宣布入座。
庭审纪律宣读完毕,紧接着进入庭审阶段。
原被告及委托代理人身份确认无异议之后,告知诉讼参与人的相关权利义务,亦没有异议,进入法庭调查环节。
一切程序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整个步骤进行得相当迅速而紧致,半点儿多余的时间都不浪费。像是顺风而下的帆船,竟有一鼓作气之感。
审判长宣布开始法庭调查,原告提出诉论请求,并出示各种物证,人证。
江南望了一下审判席,那几个法官都是认得的,以前却没有过合作,只是常来中院办事,大都混个脸熟。对方的代理人也是律政界的姣姣者,而且从事这一方面很多年,是位经验丰富的老者。
能看出对方准备充份,既然不是他们研发的产品,竟能拿出合理又相当的研发数据等一系列材料说明,这样看来的确没有丝毫破绽。完全挑不出任何剽窃或侵权的蛛丝马迹,更加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对方甚至拿出一年前在美国申请专乎的证明,虽然没有批注,却当庭出示了当时提交的材料,证明确有其事,该公司对这一技术早有涉及。
江偏首看了钟庆丰一眼,男了操手靠在椅背上,神情仍旧镇定无比。江南看了一会儿,安下心来。早料到对方有十足的底气,能拿出过硬的底牌,否则不会告到法庭上来。
而如今看钟庆丰的反应,也没有觉得不可思议,看来情况虽然糟糕,却在他的估量范围之内。
扫过一眼,心绪平静。自然不承认被代理一方侵权,这都是钟庆丰的意愿。并提出请证人出庭作证。
法官批准之后,证人出庭。
是之前见过好几面的,都是钟庆丰公司的员工,也是这项高端技术的研发者之一。
至于该怎么阐述,江南心中很有底,来之前彼此都是碰过头的,以那样的高水准,该是不会犯低级的错误。
江南看了证人一眼,男子同时望过来,下一秒侃侃而谈。
不想形式却发生大逆转,像是原本一望无际平静无波的海面上,骤然风浪来袭,“呼啦”一声响动,船杆船桅全部折断。江南心头一惊,猛然看向男子,连眸子都睁得老大,浪头打到心尖上,生起沉船的欲感。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那证人分明是钟庆丰公司的人,几次见面友善礼貌,积极配合,俨然都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这一刻却突然反目相向,如同背叛的战友,背后狠狠的捅了江南一刀,出其不意。
只见男子眼望审判席,目光坚直,直言不讳的说:“我思考了很长时间,也和其他证人商量过,意识到作伪证是犯法的。所以我承认之前提供的证言都是假的。是江律师教我们这样做的,是她告诉我们到了法庭上要怎么说”
江南睁大的眸子渐渐眯紧,一脸一眼的难以置信。
如何没想到,钟庆丰手下的员工,科研界高素质的人才,到了庭上竟然会给她来这么一手。是适当点拔还是教唆怂恿,他们自己不知道么?
法官问了几句,都是关于怂恿和阻碍作证的几个问题。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已经演变成其他。
接着又传唤了另外两位证人,均是异口同声,说作伪证都是江南一手操弄的。之前提供的假证词全非他们所愿,是江南旁敲侧击拿在公司任职的机会威逼利诱,才被迫提供假证词。
江南坐在椅子上,刹时间百口莫辩。指尖轻轻的打着颤,全身发冷,有种阴沟里翻船的强烈感觉。
原本厚实的衣服体内发热,这一会儿都变成了冷汗泠泠。火气直冲脑门,死死压制着安稳坐好,当庭大吼大叫才更加掉价,只会被别人认定成说到痛触,恼羞成怒。
只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就像一个连环局,设计得天衣无缝,妙不可言。到了这一环节形势发生超人意料的逆转,却不是什么知识产权的侵占与维护,完全成了对她的陷害与讨伐。
江南做了这么久的律师,见过的场面不少,怎么可能嗅不出其中的阴谋重重。知道这一次是有人故意为之,甚至蓄谋已久,绝不可能是证人幡然醒悟这样简单。
扭头看向钟庆丰。
而钟庆丰已经站起身,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无关痛痒那般,紧接着目色端重的面向审判席。
江南盯紧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这一刻本不到他发言的时候,原来有序的庭审瞬间混乱不堪。
钟庆丰还是那种稳健又深沉的语调,在旁人看来,像是看到证人指望不上,不得做这样的自救行为。坦白从宽。
“我承认,我们公司的确侵犯了大众国际的知识产权。那一项科技产品是他们率先研发的。本来是打算承认的,不过江律师说只要矢口否认,就有办法胜诉”
就连钟庆丰都是这套言辞,一时间矛头指向江南,倒成了整个案件最大的争议。
局面喜剧而苍凉起来,在江南看来,才是无尽的讽刺。
就在钟庆丰站起身那一刹那,江南就已经猜到这才是今天对她致命一击,那张最硬的底牌。没想到言中,到底是有备而来。
不仅态度良好,当庭招认侵权行为,还出示了录音资料。都是江南对他及几个证人稍作点拔的言词,而且很好的断章取义之后,成了扳倒她的铁证如山。
彻头彻尾的百口莫辩。
江南从业几年,不说是最兢兢业业的一个,却恪守职业道德,遵守法律法规。就这一次放松警惕,连自己都承认。是做了些出格的举止,不是疏忽大意,也是因为看着特殊的情份,下意识以为万无一失。不想马失前蹄。
她很知道,这一次自己完了妨碍作证罪,难逃其咎。
审判结果可想而知,不仅是意料中的败诉,连江南唆使证人伪造证据,防碍作证,也要被另案处理。
庭审结束,夜蒙蒙。
空气中泛着无尽的冷意,已经有了冬天的清冷味道,吸进鼻腔,晦涩的冷气压和肺腑中的暖流极速混和,十足难言的味道,透心凉尽。
宋林爱没想到会这样冷,气温几乎是一下就降下来了,毫无设防。昨天晌午的日光还都暖洋洋的,只一天,风云转变,喝一水气都有了花白的雾。不仅是冷下来了,还有变天的趋势,因此连天都黑的似比往日早了一些。
她穿的单薄,却一直等在外面,十根指头都僵透了,不断的放在嘴边吹气。等人员一散场,挪动就要动僵的双腿,急速迎过去,逆流而上,寻找江南和钟庆丰的身影。
没看到江南,却远远看到钟庆丰从里面出来。阴森着一张脸,没有表情,更没有笑意。同彼时黑压压的天。
宋林爱欣喜的同他招手:“庆丰”
快跑几步迎了上去。
伸手要揽钟庆丰的胳膊,被他轻轻一侧身闪过。宋林爱愣了下,没有多想,脸上洋溢的笑淡了下,小心意意的问他:“结果怎么样?”
钟庆丰淡淡抬眸,唇角紧抿了下,亦像是说不出的滋味。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大步往车上走去,司机早已经把车开了过来。
“庆丰”宋林爱搞不清这是怎么个状况,只以为判决结果或许不妙。小跑着跟上去:“是败诉了吗?江南呢?”
钟庆丰一直走到自己的车前,步伐很大,宋林爱一路追逐,却险些跟不上。
直走到车前停下来,回转身看她。
以后很多年,宋林爱仍旧记得钟庆丰回眸看来时那一张严肃而冰冷的脸,仿如陌生,熟悉还不如初见。那一双深黑的眸,漩涡一般,将她卷了进去,后知后觉才知,哪里是什么好,不过又是男欢女爱中的一场虚情假意。只是这一次的对手跟以往都不一样,比以前任何一个都要辛辣高绝。
名副其实的一次飞蛾扑火,她不顾一切的去爱了,飞向那发光发亮的火光,以为很美好很温暖,所以真的是不顾一切。却忘记了,既然是火,便只有焚身的一种可能,连残骸都得化为灰烬,灰飞烟灭。
她宋林爱造了那么多的孽,又怎么可能真的轻而易举得到幸福,老天不会如此善待她。便像这样给她当头一棒,算作是惩罚。让一切万劫不复。
钟庆丰看了她一会儿,眼窝很深,半晌,只说:“我把你的好朋友送进监狱了,目的达到了,我们的游戏也该结束了。”
宋林爱以为自己听错了,瞠目结舌,险些发不出声音:“你说什么?”
钟庆丰掏出一根烟点上,成了暗色中唯一一点亮光,让人那么贪婪和喜爱。
宋林爱直直的盯着,再听他嘴里说出的话,感觉像是鬼火一般。燃在她的心尖上,是一座坟头,从此便要将这个男人埋葬了。
钟庆丰倒是不屑掩饰,索性将底牌量出来,让她死也死的明白。
吐了口烟圈说:“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致江南于死地的局。打我们相遇开始,就是设计好的。而我们这个环节,为的就是今天。这个情节便是需要我们在一起,让你死心踏地爱上我,等你为我不顾一切。而江南对你这个朋友又是肯仗义相助的,只有这样,她那么谨慎而恪守职业道德的人才能暂且放松警惕,糊涂一时。如果不是打了这张情感牌,还真的很难将江南拉下水呢,我不是早就说过了,那是个聪明的女人。可再聪明的女人,也有像这样犯傻的时候。事实证明,这一步算对了。”
见宋林爱惊怔得已经不能反应,嘴巴动了动,像快要窒息的鱼,却仅能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钟庆丰迎着风弹掉一截烟灰,知道她想问什么。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会如此?今天的一切,不过是向江南讨伐她欠下的。她自己手上沾了什么,自己会不知道么?欠下的总是要还的,今天就是清算的好时候。我不过就是帮人了结了一笔帐而已,你也不用这么惊诧。”
宋林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不知是听了钟庆丰的话,还是当时的风太大,夜太凉,为什么会冷进骨头里?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江南的仗义,而将她害惨。
咬破唇齿,恨恨的看着他:“钟庆丰,你好歹毒,原来是个阴谋家,我宋林爱真是傻了。”
这样强大的网既然编织好了,她们又怎可能逃得过。如此一想,真是放了好长的线,每一步都稳妥而自然,没有丝毫能够引人怀疑的地方。一切就那么自然而自的发生了,总让人觉着是天意,非走这一步不可,不走才像是逆天而为,可谓是步步为营。
果然是天生的阴谋家,思绪缜密到匪夷所思的程度。想起这一段路,宋林爱不禁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原来她和江南早已经陷在一个局中,却不自知,直到被人捕获
钟庆丰哼笑了声:“精心策划这个局的人不是我,是薄南风,我只是听命于他的。我们要做的,就是等今天,让江南一步步的来赴死,还她以前欠下的血债。你明白了么?”
宋林爱大脑一片空白,半晌,只讷讷:“你说什么?薄南风?”下意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能是这样,只怕江南会崩溃掉。
钟庆丰已经掐灭手里的烟,肯定的告诉她:“没错,真正设计这个游戏的人是薄南风,他才是最大的玩家。是他精心布的一个局,你和我上演的这一出,不过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有更精彩的等着江律师呢。”
眼风一转,本打算上车的,怔了下。看到江南就站在不远处,站在那片暗淡的光色里,跟宋林爱一样死寂的将他望着。那一个瘦小的身体,像风中一片残垣的枯叶,身上有宋林爱远比不得的绝望,像是会泣血而亡。
动作缓了一下,转过身来,扯出笑:“江律师,有挑战和偿试是好的。可是,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好运,像你几年前打的那个无头案一样可以一炮走红。做违心的事,总有翻船的时候。既然你听到了,我就不防告诉你,之所以让你在一个新的领域上栽这么一个跟头,就是提点的你记起初时的一些东西。是不是这样就会想起几年前自己在这条路上第一步踏出去时的模样?想起你入行带的第一个官司?不仅如此,此去经年再想起,也才好印象深刻。所以说,南风想事情总是周全。对你也算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