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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景摇头拒绝。
木兰诧异地看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见说不动,只好自己走了。
秦景知道公主不可能这么早睡着,她身体常年不舒服,夜里本来就睡得浅,今晚又是生了气,这时候更加睡不着了。
偌大的府上,那么多服侍公主的人,竟没有一个知道公主的这个习惯吗?
秦景只是看她吐了一遭,怕有什么不妥,想看看她如何。但进了里间,却不由他了。
俯身,他对上公主一双冰雪般的眼睛。
公主轻声,“大胆小贼,敢夜探本公主的香闺。”她的声音很轻很淡,眉目间却有怒火。
秦景便知道她不是消了气,而是没力气大声跟他喊。
公主声音还是那么轻,“你还知道回来。”
她的眼睛却流出眼泪。
秦景茫然,不知道怎么办。
她自己伸手一抹眼泪,哽咽着,“从小就没人陪我玩,所有人都应付我,我看两本闲书怎么了?让你背书怎么了?我还教你识字呢……狼心狗肺,居然说我不好,你去死好了……”
秦景看她许久,突劈手向自己手臂砍去,骨骼发出很大的声音,痛意让他的脸霎时白了一下。
公主瞪大了眼,猛从床上扑下去抓住他手臂,“你、你干什么?”
秦景抬了眼,苍白的面上神情冷漠,低声,“属下让公主生气,用这条手臂还公主。”
“你砍了它?!”
“……折了。”
“不过,”秦景疑惑问她,“之前公主为什么生气?”
“……!”公主怒瞪他。
秦景淡声,“若公主是说黄色话本的事,属下并没觉得有何不妥。属下之前只是忘了后面内容而已。”
言下之意,她真是想太多了!
他明明面无表情,公主却觉得自己看到他眼底有笑一闪而过。
公主一时沉默,终究也被自己的做作给弄笑了,却还强撑着,“秦景,你若是惹我不高兴,你去死好了!”
秦景低头不语。
可公主又说,“你死了,再也没人对我好了。然后我跟你一起去死好了。”
秦景看向她,眼底幽暗,不知在想什么。
她柔软的身子就扑入了他怀中,手臂紧紧揽住他脖颈,声音软绵绵的,“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秦景的身体滚烫,心情复杂。他不知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天下的公主是不是都像她这样想怎样就怎样……
她无比依赖他,是把他当做什么呢?一个说话的人?还是一个玩具?是不是从没有人把她当正常人一样看待,自己出现时,她才紧紧抓着他不肯放?
秦景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他僵着身,面色发白,额上流汗,他始终没有动一下,神色一时萧索。
宜安公主从他怀中退开,误会了他的惨淡面色,柔声,“你手臂是不是很痛?我这里有好多药,我来给你上药。”
秦景低声应了,心中微暖:顺其自然吧。
秦景待在公主身边,每天被公主各种使唤。他也渐渐摸熟公主的脾气,应付起她来不像一开始那么手足无措。木兰等人目瞪口呆:秦侍卫居然能劝住公主多吃饭——他那么不爱说话,是怎么劝的啊?秦侍卫居然能改了公主饭后就躺床上的坏毛病——在公主翻了他无数白眼后。秦侍卫居然能让公主早起后散步——虽然公主走了一会儿就喊累,最后是被秦侍卫抱回去的。
秦侍卫真是了不起!
不过大家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反而很高兴:因为以前公主的脾气是无目标性的,逮着谁就冲谁;现在有了秦侍卫,公主的所有脾气都冲着秦侍卫一个人去了,大家变得好轻松。
大家觉得很对不起秦侍卫,以前公主要那么多人伺候都不够,现在公主就指挥秦侍卫一个,都不理他们了。
即使秦景顶着一张冷脸,大家还是纷纷安慰他:秦侍卫,辛苦你了;若是有什么需要,说一声就行,不必跟我们客气;啊公主在发脾气,快快快,去叫秦侍卫;公主喊冷?快,秦侍卫!
若不是陈世子的到来,秦景都要把自己当成宜安公主的专属侍卫了。
这日午后,公主在翻着他几天写的大字,手中比划,教他哪里写的不好。
公主今日心情不错,“你还差得远呢,多写字吧。”
秦景没说话,接过公主递给他的卷册时,看到公主纤长的手指。真正的荑手纤纤,指腹间干净细腻,没有一点常年习字留下的死茧。
公主看到他的神情,得意地伸手给他看,“我天赋好,即使不练字也写的很好!我爹娘都不如我呢!”
其实是因为她重生的原因,当然不用像别人那样从头练字了。
秦景没说话,抬头看向前方。
公主鼓起腮帮子,看着他出神:他长得这样好看,此时长睫掀展,神情悠远淡然,即使不做侍卫,也能找到更好的活计。
他察觉到公主又在看着自己发呆,面色微赧,有些无奈,并不回头,咳嗽一声,“有人来了。”
话一落,木兰来通报,“公主,陈世子递帖子来访。”
宜安公主一怔,低眼向秦景看去:秦景的武功果然很高,这么远都听到声音了。
宜安公主让陈世子进来。
一会儿,秦景便看到了世子的身影,他被人引着穿廊而来,一身雪白绸缎,眉目温润秀气,颇有些浊世佳公子的意思。他却不是自己一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位鹅黄裙衫的姑娘,远看着,那姑娘也是眉目秀丽若水,清丽动人。
“公主金安。”陈世子和旁边姑娘一起向公主请安。
秦景起身,向陈世子请安。陈昭眼含笑,看了他一眼,示意不必多礼。
宜安公主静看着他们走近,半天没说话。
一对金童玉女啊,讨厌程度不比前世低。她默默回想前世自己第一次看到他们俩的样子,胸中本来极淡的恨意又有涌起的意思。
公主不说话,竟没有人敢开口。
陈昭不动,他身后的姑娘眉间有委屈之意,却也不敢说什么。
公主在出神,一旁的秦景神色淡定,根本没有提醒公主的意思。陈昭好笑:秦景性格如此,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指望不上啊。
还是木兰提醒公主,“公主,陈世子和白姑娘在向你请安。”
“哦,”宜安公主回神,却还不让他们起,反而慢悠悠道,“刚才不是只报了陈世子的名吗?什么时候陈世子成了两个人了?”
陈昭便连忙介绍自己身旁的姑娘,说是他表妹白鸾歌云云。
白鸾歌也细声道,“公主住在白家许久,鸾歌怕扰了公主清静,一直不敢过来请安,所以公主不认得我。”
秦景看到公主的眼角微抬,唇角上扬,身子似极为放松地后倾。他太熟悉公主这个动作的意思了——
果见公主让他们起了后,似笑非笑道,“陈昭,你日前跟我说你和你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是。”
“然后你今天不经我同意就把你青梅竹马带来了?”
“这……白姑娘只是顺道拜访公主。”
“拜访我还要顺道啊。我很可怕?”
“……”陈昭和白鸾歌之前花了很多银子,打听出这个公主脾气骄纵古怪,现在终于明白她到底怪到什么程度了。
宜安公主满眼笑地点着自己下巴,“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你已经有了青梅竹马,我就不要再在你身上花功夫了。你是这个意思吧?”
☆、第6章 侍卫发怒
陈昭觉得自己今日的到来似乎错了。
果然,下一瞬公主就拍案而起,“本公主最讨厌被人当傻子耍!”她眉间神情狠戾,“玩我?提醒我?威胁我?我还没做什么呢,你们就这样着急?陈昭,你真是好生自信,以为我一定嫁你?”
陈昭叹口气,知道多说多错,求饶吧。
一边的白鸾歌也被公主这突然暴怒给唬住了,顺着她表哥的话向公主赔罪。
却见那少女扬起下巴,垂眼睨他们,多么漫不经心的语气啊,却让一干听到此话的人傻眼,“我就喜欢跟别人反着干,你不敢娶我,不想娶我,那我还偏偏嫁定了,”她冲着陈昭变色的面容微微一笑,笑容却很冷,“等着接赐婚的圣旨吧你!”
陈昭和白鸾歌离开公主别院时,陈昭沉着眉思索,白鸾歌的神情还在恍惚中:她这是弄巧成拙了吗?是不是她不和表哥去公主身边,公主都想不起表哥。她这是亲手把表哥推给那个骄横公主了吗?
想到此,白鸾歌的眼泪一下子就往下掉,抓住陈昭胳膊,“表哥,我不要你娶公主!你再去跟公主说一说好不好,表哥……”
“我知道,让我想一想。”陈昭被她晃得头疼,柔声安慰她,却是怎么也不肯再去往公主眼皮下撞了。
他皱着眉,想着自己一共跟公主见的两次面,都是糟糕无比。或许自己该换个思路……
白鸾歌看他低眉不语的样子,心中一惊,只以为他喜欢上了那位公主。是了,那位公主美丽高贵,又有少女的清甜灵气,便是张牙舞爪地冲他们发脾气,仍有一种艳丽的夺目美。她自身条件已经这样好,又是公主,不只表哥,叔叔婶婶也会喜欢公主的吧?
她的嗓子如同被堵着般,“我就知道你喜欢她了,你连秦景都送到她身边了。我之前要你的影卫,你根本不给我!”
陈昭苦笑,这哪跟哪啊。
白鸾歌又撒娇了许久,陈昭却不答应她彻底跟公主翻脸,又安抚了她一番,就走了。白鸾歌其实也知道公主不是他们能得罪的,只是她见到那个公主第一眼,就觉得这是自己此生劲敌。若解决不了这位公主,自己一生不顺。
可惜陈昭虽然宠她,理智还在,可以试探公主,却不会把公主惹急。白鸾歌对他行为很失望,只好自己想办法。
她在自家院子里走来走去,忽一人跳到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看到来人的面,她眼中现出鄙夷之色,转身欲走。那人却一把扯住她的手,笑嘻嘻,“妹妹,好妹妹,哥哥的钱花完了,你再借哥哥一些吧。”
这个人叫白舫,是家中庶子,从小不学好,吃喝赌票无恶不作,白老爷早对他绝望。也就白鸾歌偶尔心情好,会给他一些钱,谁知就被他缠住了。
白鸾歌正要走,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墙之隔的公主别院。她低眼,对白舫嘲道,“你便只来讨自家人的债吧,真正的有钱有权人住在这里,你却不知道?”
“妹妹唬我呢,”白舫笑嘻嘻的,“咱们家的贵人,不就是表弟吗?难道表弟今儿来了?我就知道妹妹出息,以后嫁到南明王府,别忘了哥哥啊!”
听他“嫁”啊“嫁”的,白鸾歌脸上飞红,啐他一口,“表哥算什么?那边,”她向公主别院的方向点下巴,“可是住着一位货真价实的公主呢。”
白舫眼睛闪烁,却没说话。他也不是傻子,公主住在自己家,自己却不知道,很显然是白老爷白夫人怕扰了公主,不告诉他。他心里嫉妒这个妹妹:估计能天天跟公主打交道吧?公主那大腿,可比世子表弟粗多了!
白鸾歌似起了兴趣,跟他说道,“你知道吗?我听表哥说,公主这次来咱们康州,就是为了挑驸马。驸马啊,多大的福气。”
看到白舫的眼神闪得更厉害,白鸾歌微微一笑,也不多说,慢悠悠就走了。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哥哥不学无术的恶习了,对他能做出什么来,心里也有些数。不过不管他做什么,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又没让白舫去做什么啊。
要是得了公主的好,那白家跟着好;
要是惹公主厌了,顶多就死一个白舫,天高皇帝远,公主不会为一个白舫惹整个白家。她爹不仅是太守,背后还有表哥一家呢!
针对白鸾歌的算计,宜安公主这边自然是不知情的。夜深了,她只如往日般让秦景背书给她听。听得困了,眼皮都要睁不开了,她看到秦景在那边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
秦景回神,“没什么。”
公主习惯了,只翻个白眼,扭身睡到床里,不理他了。等她睡熟了,秦景才起身离开公主的房间。
他背靠石柱,坐在公主屋前的台阶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未完成的木雕,一翻手便是一把小刀,修改着木雕。
月色清辉洒下,青年就一整晚地靠坐在这里,雕着他的木雕,困了就闭眼假寐一会儿。他不离开这里,是怕公主夜里醒了喊人时他却不在。
宜安公主告诉他,她一开始并不是不许人守夜,只是她每回醒来,喊人时她们都要么听不见要么应付她。虽然知道她们睡在外头,可是她每夜醒来,还是觉得这么大的屋子,只有自己一个人。
所有不把她放在心上的人,她也不把她们放在心上。
那时秦景和她期待的目光对视许久,虽有心拒绝,却没抵抗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