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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恶趣味,她看到有人低着头、窘然得不行的样子,自己就不紧张了。
她强声,“你这个人真是不懂惜福!这么好的福利你还往外推,你真是傻子。”
秦景垂着头望着地面,被公主训斥一通,不言不语。
一会儿,侍卫长张冉硬着头皮来打断公主和秦侍卫的甜蜜腻歪了,“公主,跟船夫说好的时辰到了,您看?”之前公主让张冉去谈船家,谈好后遇到秦景,公主就把开船的时间延后了半个时辰,好给自己留下与秦景说话的时间。
公主一愣,点了点头,“那就上船吧。”
她依依不舍地送秦景上船,提醒他,“过年前你一定得回来!”
“嗯。”所有侍卫都陪着公主站在码头给他送行,目光炯炯,秦景有些不自然,尽量神情淡泊,随意点了点头。
公主不满意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严肃道,“你要是不回来,我会发生什么事那可说不好。”
秦侍卫顿时抬了抬目光,“公主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要是过年不回来,我身娇体弱,也没有力气南下找你。我就认为你抛弃我了,直接把自己吊死在悬梁上好了。你要么抛弃我到底,彻底忘了我;要么看在咱俩的情谊上,到我坟前拜一拜。”
“……”侍卫们听到公主威胁的话,直抽嘴角。宜安公主还是这么作,这么不可理喻,真不知道秦侍卫怎么受得了公主。王妃居然担心身份地位不配……她怎么不想想她自家女儿的怪脾气,有几个男人受得了啊。
同是侍卫,大家都很支持公主和秦侍卫在一起。秦侍卫能应付公主这么难搞的人,本身就是一种本事。再说人家武功也不差,配上公主,是给这些同做侍卫的长脸啊。大家还等着看秦侍卫调任升迁,打败贵族公子,迎娶公主,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呢。
只有秦景真正的听进去了公主的威胁,他向来对公主的每句话都严正以待。秦景脸有些黑,一字一句道,“公主放心,属下一定如期归来。”
公主满意了,挥挥手,“去吧。”
这是她让秦景走的,而不是秦景主动走的。同样的行为,意义却完全不同。
秦景上了船,船一点点划开,离开码头。他站在船头,面向公主,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她。
他看到公主泪眼汪汪,捂着帕子哽咽,“秦景,你这个狠心的人……山水迢迢,归期不知何处。你就这么抛下我走了?”
“……”秦景耳力是真好,他听了公主的话,身子一僵,差点从船头摔掉下去。
秦景不敢跟公主演这场情意绵绵的戏了,他还是抗打击力不够,怕自己撑不住。秦景转身进了船舱,冷静冷静,让公主一个人慢慢作吧。
公主恨恨地瞪着眼,看秦景那么坚决地走了,她都没说完呢!她咬着后槽牙,想半天,“回去吧。”
趁自己还没有倒下去,还有力气,回去给自己的亲人好好上一课——有些人,是她的死穴,他们不该动。
☆☆☆
平王妃的奶嬷嬷在王妃嫁人前,就跟着王妃;嫁人后,因为王妃给的体面,她在王府地位也不低。奶嬷嬷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当众打脸的一天。
冬日天冷,大雪不住,奶嬷嬷年纪大了,早不能给王妃守夜了。王妃赐了她单独的屋子,她夜里一个人睡得稳当。
大半夜,外面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奶嬷嬷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谁啊?”她看看天色,外面天还没亮呢。
是不是王妃有事召唤?
这么一想,奶嬷嬷赶紧爬下床去开门。
但她速度不够快,在她下床的时候,一把匕首从门外缝中插入,劈开了里面的门栓。外头有人脚上重重一踢,门就被踹开了。
门口数侍卫举着火把,火光映着飞雪,照着少女清艳的面孔。
宜安公主穿着雪狐斗篷,手中拿着一把刃亮得发光的匕首,走了进来,带着外头的冷气和雪花。
“公、公主?”奶嬷嬷诧异,心里有些发突,连忙给公主请安。
公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逼她仰起头。奶嬷嬷看到公主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晕,眼下有血丝。公主看人的目光,透着寒气。
现在,宜安公主就勾了勾唇,声音冰如雪,“娘动我的人,我就动她的人!不知道什么是心痛,什么叫难过,我现在就让她知道!”
“公主,你在说什么……”奶嬷嬷慌了,连忙为王妃说话。
公主一把推开她,将屋子环顾一周,手上接过身后张冉递来的火把。在奶嬷嬷求助的目光中,公主手上一扬,一把火就从她手中飞了出去。
公主道,“拿桐油来!”
众人不敢动作,只能看着公主当着他们的面,接过一桶又一桶的桐油,泼在了大火上,让火势迅速加大。
“公主!”奶嬷嬷尖声。
宜安公主道,“带她起来!”她也尊重娘的奶嬷嬷,她也知道对方是为她好。只是她最讨厌有人不顾她的意愿,强行为她做决定。
她是公主,她连自己的人都保不住吗?!她不信!
“那么大的雪,你们就让秦景那样出去。他在雪地里冻了多久,现在你们就陪着他一起吧!”公主幽声。
带走了奶嬷嬷,公主又让张冉带路,去了侍女住处和侍卫所,带走了和这件事有关的人。这么大的动静,府上都受到了惊动。只有公主对平王妃院子下了死令——
“谁敢进去跟我娘传话,我就杀了他!”
宜安公主身子虚弱,得靠着扶着才能站好。但她手上拿着匕首,看人的目光幽冷,带着上位者的高贵倨傲。王妃院子里的人吓得战战兢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谁也不敢主动去告诉王妃发生了什么事。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宜安公主带着参与此事的一干人,一起跪在了雪地上。
平王得知大女儿闹出的动静,只站在屋门前,幽幽地盯着平王妃的院子看了两眼,摸摸下巴,“看来宜安这是真生气了。”
他语气不冷不热,带份看热闹的心情,让下人不知道该怎么揣摩。
平王看了一会儿,没有接到女儿直闯王妃房舍的信息,觉得无趣,打个哈欠,又慢条斯理地晃回屋子,准备继续去睡了。
“王爷,您不管公主吗?公主这样,是大不孝啊!”有手下鼓着勇气道。
“啧,母女哪有隔夜仇。宜安是求她娘,又不是要弑母,哪来的大不孝?”平王目光静静地看那人一眼,“挑拨离间啊,拉下去打四十棍吧。”
众人一惊,普通人打四十棍,能不能活命,得靠运气啊。
大公子刘既明也有自己的人脉,也得知了宜安公主的动静。他眸子幽暗,“看来秦景真是不能动。”
感叹完了,他也关上门,让人封上了自己这边院子,不打算管那边的事了。他在府上地位尴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郡主刘郁静则是一直都没有睡,强撑着眼皮子,等大姊那边的动静。听到大姊带人跑去平王妃院子里下跪了,小郡主一下子兴奋地窜起来,也出去看热闹。
她被院子里的人使命拦住,“郡主,您是怕王妃不知道是您给公主传的信吗?能少掺和就少掺和一点吧。”
想起娘严厉时候的样子,刘郁静脖子一缩,有些胆颤了。她伸长脖子,盯着远处的火光看,又开始羡慕嫉妒大姊的公主出身了——
“做公主就是好啊,家里地位不够,可以用身份往上凑。今天要是我跪在娘那里,肯定被人抓起来一顿打了。”
不过转瞬,小郡主又乐了,“我还挺想看大姊能走到哪一步。”
平王妃翌日醒来,就发现了自己院落的动静。她面色铁青,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出了门,就看到院子里,跪在雪中的宜安公主,还有奶嬷嬷等人。
“宜安,你这是威胁我吗?!”王妃气得脸白。
宜安公主在雪里跪了小半夜,也就是硬撑着才能到现在,她内里早就垮了。听到娘说话,她抬眼,眼前已经有些发黑,嘴上却强硬道,“我说了不许动秦景,就是不许动!娘你不在乎别人,也不在乎你的奶嬷嬷?”
“看她这么大的年纪,在外面跪一夜,你心疼不?我找到秦景的时候,和你现在的心情一样!”
“他只是个侍卫!你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你为了他顶撞我?”
“那你直接当他是侍卫好了!你不要见他就好了!你干什么要把他赶走?”
“侍卫?他只是个侍卫吗?有像他这样得主子眼的侍卫吗?我是为了我自己吗?!宜安,你知不知道你在毁自己?”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可我本来也不怕。我说了秦景是我的人,谁都不能碰。那就是不能碰!你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我就做给你们看!”
“宜安,你敢!”
“你是我娘,我不能说你是错,你本来是为了我。但是我不喜欢这样的好——如果你非要这样,我只能离你远远的,让你冷静一下。”
宜安公主起身,面色惨白,眸子幽黑。她扬着下巴,不服输地与平王妃对视。公主转身,向外走去。
平王妃看着她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她恨恨地想着自己的一番苦心,难道她是为了自己吗?难道她不是为了宜安好吗?为什么不听她的话?为什么这么威胁自己的娘?
宜安真是太不懂事了,她真是太宠宜安了!
好吧,想离家出走,那就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突然,她看到女儿身子一晃,向下摔倒了。
“公主!”众人惊恐地围上去。
“阿离!”平王妃眼皮一跳,也顾不上之前的生气了,匆匆奔下台阶就去抱女儿。
“阿离?”平王妃拍拍女儿白得过分的脸颊,女儿脸颊烧得滚烫,可是她在自己这里跪了半夜!
平王妃又怒又急又担心,为了一个秦景,宜安做到这个份上。是不是她杀秦景的话,宜安就直接在她面前自尽了?
她连忙让人带公主回去,自己也跟上,看太医们连番诊治。不出所料,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宜安公主的小病成了大病。如无意外,太医们就要在平王府里呆半个多月了。
太医们委婉建议:再这么下去,公主身子受不住。
平王妃扶着奶嬷嬷的手回去,她身子忽冷忽热,时时地想起刚才,女儿躺在她怀中,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的脸那么白,手那么冷,身子那么瘦,呼吸那么弱……王妃将手放在女儿鼻端,她那时多害怕感觉不到女儿的呼吸。
在屋中垂坐半晌,奶嬷嬷给王妃端上热茶,她看到平王妃目中潮湿。奶嬷嬷心中一叹,多少年了,平王妃都没这么激动过。
平王妃喃声,“宜安太不听话了。”
奶嬷嬷不知道说什么好,之前就因为她帮着王妃,公主就烧了她的屋子。这个小姑娘的脾气太坏,根本制不住。
平王妃手撑着额,“打蛇打七寸,她可真是点中我的死穴了。”平王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拿自己女儿的命开玩笑的。
她之前还愤怒地想着宜安这么不懂事,想离家那就走吧。可她现在却想,女儿呆在她眼皮下都能病成这样,呆在外头,那该怎么办?
天下父母嘴上说得再狠,都是拿儿女没办法的。
奶嬷嬷轻声,“王妃,要不还是算了吧?让王爷看看,能不能给秦景个一官半职。公主既然喜欢,就成全公主吧。”
“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我不是都成全她了?就是这次不行!”平王妃疲声,“你让外人怎么说?秦景什么身份?他以前是陈世子的影卫啊。公主跟陈世子联姻,姻缘没成,却和陈世子跟前的侍卫走一起了。这真是笑话!”
奶嬷嬷叹口气,平王妃就是这样,她高贵冷艳,她重面子。平王府因为平王的荒唐,在外面没少被人看笑话。但平王妃为王爷周旋,什么都能硬撑下来。只是事情一落到自己女儿身上,平王妃就有些受不了了。
她希望给女儿最好的,什么都要最好的。秦景肯定不在那里面。
“可公主都这样了,王妃还要跟公主斗下去?”公主的半条命都快被折腾没了啊。
平王妃沉默良久,揉着额头,“我是不能再动秦景了,我再碰秦景一下,宜安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疯。”
“那王妃是想?”
“容我想想看。”平王妃觉得头疼,一抽一抽的。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针对秦景了,不能再刺激宜安了。那些太医们说话说得委婉,可却在向她心里头扎刺。
她养大了十五年的宝贝女儿,难道是短命之相吗?她决不允许!
宜安公主病了半个月,好歹赶在过年前,把病养好了。小郡主在她病床前嗑瓜子,撇着嘴嘲笑她,“你每次都这招,娘还每次都认输。”
平王妃这半个月来,亲自跟公主谈了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公主安心养病,公主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宜安公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