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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清楚。”郑启将茶盏放下,对着顾律冷冷道。
太极宫中,顾律将他查到的所有内容,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给郑启,与此同时崔陵匆匆换了朝服来长乐宫前求见崔太后,崔陵并不知道吴存到底犯了什么罪,但这不妨碍他断定吴存这次肯定是死定了!顾律这老小子出手,就没一次善了过!
“阿姑,怎么办?你说吴存到底犯了什么事?会不会牵上我们?”崔陵担忧的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崔太后问着侄子。
崔陵将他打听到的消息全和崔太后说了。崔陵是黄门侍郎,秩比六百石,官职比起秩比二千石的刺史要低上不少,但吴存是外官,而崔陵不仅是皇帝近臣,而是皇帝的表弟,故崔家有不少像吴存这样依附而来的外官。众所周知,外官油水丰厚、京官油水少,所以外官平时都会进奉不少好处给京官,目的就是京城有个风吹草动,能及时通知他们,或者他们在外有什么失圣心的地方,京官可以宽慰陛下几句。
可吴存若是犯得是小事,崔陵帮一下也就算了,如今这件事把谢家、顾家、陆家都牵扯进来了,这三家没一家是好惹的,崔陵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凑上去呢?横竖他和吴存没多少交情。他待在郑启身边多年,当时见郑启派顾律去司州,就知道他定是借着安邑的事,来打压谢家,原本他以为最多陪进一个安邑县令、撤了谢药的官职罢了,却不想顾律居然能查到吴存身上去……或许陛下也没有料到吧,崔陵暗自思忖道。
崔太后也想到了,吴存好歹是一州之长,顾律和高囧就这么直接将他扣押,罪名绝对不小,崔陵是她的侄子,她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但——“吴存犯了什么事,你真的不知道?”崔太后意味深长的望着崔陵。
“阿姑,我若是知道,还用着急吗?”崔陵苦笑,他当然知道姑母话语里的意思,“我真没让吴存做什么,安邑、阳城都在司州,我崔陵再胡来,也不可能在外甥女的地盘上胡来吧,就是收了吴存的一些小孝敬罢了。”
崔太后得了侄子的保证,才点头道,“既是如此,我相信陛下定会秉公处理的。”
“那阿姑,我就先回去了。”崔陵听了姑母的话,也放心了。
“大母——”陆言的声音响起,崔太后脸上立刻泛起柔和的笑意,“阿妩,过来。”
陆言穿着素色的深衣入内,见了崔陵,上前行礼道:“表舅。”
崔陵对崔太后笑道:“阿姑,这几天我府上来了一个擅长做素菜的庖厨,做的素菜蒸饼,滋味还不错,我想着阿妩已经会喜欢的,要不我让他入宫一试手艺?”陆言自父亲过世后,一直茹素,郑启都劝过好几次了,可小姑娘硬是扭着性子不肯,郑启只能让庖厨换着法子给她做素菜。
崔太后道:“那就让他下午入宫吧。”
“好。”崔陵退下。
“怎么不多睡会?”崔太后摸着小孙女的头柔声问。
陆言偎依到了大母怀里,一声不吭,崔太后见陆言如此,眼底怜意更浓。
“太后。”女官面带喜色的走了进来,“侯娘子有身孕了!”
“真的吗?”崔太后一听侯莹有孕,原本有些微蹙的眉头顿时松开,陆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顾律和高囧退下后,郑启并没有召见其他朝臣议事,而是走出议政殿,花园之中凉风习习,满园的菊花盛开正艳。
“陛下。”牛静守捧着一件紫羔羊皮的斗篷,“天凉了,您要保重身体。”
初冬的暖阳静静的照在金黄明净的菊花上,细长的花瓣微微蜷曲着,菊香阵阵涌来。
“这菊花养得不错。”郑启说道。
牛静守打量着郑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提议道:“陛下不若趁着天气还不错,在花园里走走?”
郑启没应声,但还是沿着御花园的小道踱步,走过椒房宫的时候,正巧见柳叶领着十几名宫女匆匆走来,一见郑启连忙行礼,“陛下。”
郑启见那些宫女手中捧着不少布匹,干脆直接进了椒房宫的寝殿,高后正在和卢女史议事,听说郑启来了,连忙起身迎接,“陛下。”
“怎么让人拿了这么多布匹?”郑启问。
“阿薇有身孕了,我就让人拿了些布匹过来,这些都是从崖州进宫的吉贝布,柔软透气,给孩子做小衣最合适不过了。”高后笑着说。
“哦,阿薇有身孕了?她成亲没多久吧?”郑启挑眉。
“有三个月了,昨天早上刚查出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高皇后说。
“一个多月了。”郑启重复了一遍,想起侯莹成亲时,乞奴给她画的那幅画。
“育郎你怎么了?”高皇后注意到郑启的心不在焉。
“没事。”郑启摇了摇头,嘴角一勾,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成亲时还口口声声说当乞奴是自己父亲呢,结果还不满整半年,连孩子都有了。
郑启神色如常,可那么多年夫妻,高皇后如何不知,他现在心情不好呢?但自陆琉去世后,陛下心情一直不太好,高皇后也没怎么在意,转移了话题,说起九皇女这几日闹出的趣事,听得郑启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高皇后等郑启脸上有了笑容后,对卢女史使了一个眼色,卢女史带着宫侍们都退下了,高后对郑启道:“育郎,你可有什么心事?”
郑启见妻子满脸担心,笑着轻拍她的手,“阿予,元亮这次可是立大功了。”
“元亮怎么了?”高皇后忙关切的问。
郑启将从顾律处的来的消息,全告诉了高皇后,顾律到了司州后,先是将安邑县令如何收取财物、帮着卞氏瞒下人命全查了出来,然后又将谢药种种的玩忽职守举动,查的清清楚楚,最后顺着安邑县令巩扬这条线,查处了他原来是吴存新娶填房的亲弟,继而查出吴存又是如何勒杀原配发妻、毒杀自己授业恩师的岳丈。
“顾律让元亮带着他去挖人家祖坟,元亮居然真挖了,他这一路上可辛苦了。”郑启感慨道。
高皇后听到最后,捂住了嘴,“怎么会——”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是见过吴存的,这人农家子出生,生的仪表堂堂、风度尔雅,脸上总是带着得体的笑容,为官多年,一直两袖清风,是官场上难得的清流。倒是吴存的发妻,相貌普通,性格也偏暴躁,她是吴存的小师妹,吴存岳父正是他的授业恩师,也是因为他,吴存才得以入仕途发展。吴存对其感激在心,一向对妻子爱重体贴、对岳父岳母也是孝顺有加,高皇后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做出这种事。
“想不到我也有被蒙蔽的一天。”郑启冷笑道。
“育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一年能见吴存几次?要这么说,顾廷尉不是还说,押解他入京时,司州还有万民请命吗?可见他平时有多蒙蔽人心了。”高皇后劝慰道,“如今吴存在何处?”
“关在廷尉,还在审。”郑启道。
高皇后心中暗叹,这下也不知道要牵扯到多少人家了。
郑启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当初派顾律下去,就是想借着安邑一事,提点下谢芳,却不想顾律最后居然牵扯出吴存,而顾律甚至还隐隐点出,吴存身后有崔陵,郑启越想脸色就越沉!
“陛下。”牛静守的声音,在外殿响起。
“什么事?”
“常山长公主要去汤泉行宫。”牛静守硬着头皮说道。
“她又搞什么鬼?”郑启不耐烦道。
“长公主说天气冷了,她想——”牛静守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郑启打断了,“她要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拦着她,别让她乱跑就是。”郑启这会哪有什么心思去管常山的事,反正乞奴过世后,她就没正常过,要不是碍着母亲还在,郑启早就夺了她的封邑,把她关起来了。
“唯唯。”牛静守快速的退下了,这会陛下正生气呢,也只能皇后娘娘能劝了。
长乐宫中崔太后听说常山要去汤泉行宫,神色一动,汤泉行宫,当年女儿和元澈成亲后,阿袁身体不好,先帝就特许阿袁去行宫调养身体,那是陆家少有的全家出游,当时阿妩也才出生,元澈虽不是太愿意娶阿宝,可没有如后来一般,和阿宝彻底决裂,可后来皎皎突如其来的一场病,让元澈忘了阿妩的百日酒后就……思及往事崔太后怅然的叹了一声,“让她去吧,你们好生伺候好公主。”
宫侍们应声而下。
崔太后问陆言:“你想一起去吗?”
“大母,你去吗?”陆言问。
“大母就不去了。”崔陵的事还没解决,崔太后哪里放心这会撇开一切去行宫。
陆言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那我也不去了,我陪着大母。”
“也好,让你阿母一个人静静。”崔太后说。
“嗯。”陆言低低的应了一声,自从父亲过世后,阿母的脾气越发古怪了,陆言也越来越怕和阿母单独相处,每次去看阿母,总是和大母一起去的,这次大母不去,她也不去。
陆言却不知道,就因为她这么一犹豫,让她后悔了一辈子,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不过就大半天的时间,她就和阿母永远的天人两隔!
永初四年九月二十一
三更时分,马蹄声在宽阔的、夜色沉沉的朱雀大道上如一阵疾风暴雨般响起。朱雀大街各家守门人惶惶然的奔出,茫然的望着在宵禁时分径直骑入建康城内的马匹,发生了什么事?紧急军情吗?马匹声惊醒了椒房宫、然而是长乐宫、未央宫……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写不到常山领盒饭了,对不起。。。我想一口气写完的,这里已经凌晨四点都过了了,实在熬不住了,囧,本来想请假,让大家一口气看完的,但是又觉得也不好,纠结了半天,还是觉得两种法子都对不起大家啊,呜……先发吧
某狮说:“谁让你乱说话的”,我说:“要不我一句话写死常山算了?这样她也领盒饭了。”某狮说:“……你可以试试看……”
=口= 呜呜呜,以后再也不胡乱说话了……
其实我真得也算写好了。。。原本想贴在正文最后一段的内容:“常山长公主,高祖第三女也,初封高邑公主,母武皇后崔氏。下嫁侯达,达醉而游湖,陷而卒。更嫁陆琉,琉卒于南安县山崩,主悲伤不能己,服寒食散,发散至菱湖,溺而薨。”
☆79、常山领盒饭
深秋的夜晚;已经颇有寒意,官道两旁花木凋零,满目萧瑟,而汤泉行宫中,依然草木葱荣,生机勃勃的景色;让行宫中负责保护常山长公主安全的侍卫们脸上也带了微微的笑意。
“还是在这里舒服啊。”侍卫休息房里,饱饭后翘着腿躺在地上叹气道。
“过去点。”一人轻踢了他一脚;让他移过去些后;直接躺下眼睛一闭;准备养回神;一会就是他轮值了。
“一会你轮值?”翘着腿的侍卫问。
“嗯。”闭着眼睛的侍卫懒懒的应了一声。
“这几天似乎还挺太平的。”翘着腿的侍卫说道;“从大前天开始,似乎就没人拖出来了。”自从陆太傅去世后,常山长公主越发的变本加厉,基本上每隔一两天,就会有打的体无完肤的宫侍们从里面拖出来,然后让人运到乱葬岗去。
“这会她正忙着听弹琴呢,当然没空打人板子了。”养神的侍卫轻哼道。
“你说那个琴师弹得什么好曲?要真能这样,大家也就都轻松了。”翘着腿的侍卫叹气道,“省得每天都要死上个把人。”
这些侍卫大部分都是有官职在身的武官,打死的宫侍有些是贱籍、有些是良家女,平时这些人基本都不会入他们的眼,可这些天就三五不时的就拖出一个人来,饶这些上过战场、见惯死人的军士都忍不住有了恻隐之心,太作孽了。
“我看玄。”养神的侍卫摇头,“上回太后娘娘不是让太医给公主开了什么安神香,也不过顺了三天的气,这会也不知道能顺上几天。”
“嗯咳。”低低的咳嗽声响起,一名相貌寻常,中等身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两人朝他挥了挥手,“老陈,你来了。”
“你们不要命了!长公主,你们也敢议论。”老陈紧张的说。
两人笑着摇头,这老陈年纪比他们大上些,平时一向谨慎,会这么说也不奇怪,“我去换人了。”养神的侍卫起身说道。
老陈和另一人则打着哈欠,靠在墙角休息。
行宫常山寝阁内,古朴悠远的琴声在室内流淌,宫侍们几乎屏息敛声的站在壁衣下,连眼珠子都不敢轻易的转一转。
常山一身素服,偏头怔怔的望着隔着屏风而坐的弹琴身影。
巩氏看着公主又看着那个内侍发呆,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内侍原本是太常寺乐工,因弹琴入了公主的耳,让公主点了他为内侍服侍,原本这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