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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许王在哪里。
许王守礼在他身后,伸出一只手稳稳按住他肩膀,沉稳有力地道:“站起来!”少年虎地一下子行风而起,如腾入空中的岁月,神气光紧紧凝聚一处。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行礼,只把自己的手按在肩上那只手上,两只手一个刚劲,一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这么按了一按。韦明德反身拜倒,给许王守礼行了一个大礼,半起身子垂着头,慢慢退入花丛中不见。
均王在树后,长长又轻轻地出了一口长气。
他的手,也修长,带着保养好的玉白光泽,手心从老树皮上移开,有一个多边形印迹在那里。这是小乔留下的标志,刚才他和真公主两个人在这里。均王自得的一笑,出身于皇家的血脉骄傲,真公主怎么能容得下有人用她的名字作威作福?
他在这里思悟到什么,也多看了一出子戏。
守礼和少年之间的荡气回肠,如沉远久重的回声,让人认为有点什么,却又无从寻找。
那递的状子,写的是什么呢?
当天晚上,和鱼儿井水不犯河水的殿下派人来请。石榴花衬得幽黯微红的夜风中,四柄宫灯明亮,引来娇花软玉般的公主殿下。
小院外木门古朴,青石垫路。一个人身姿比青石更直,面庞比青石细滑,骨头之硬,也不恶亚于这些精选的青石块,只除了眉眼平凡,气质之沉稳却是过人。
知默静候着纪沉鱼过来,深施一礼衣袖几垂到地面上:“殿下有请!”
对于许王没有亲迎,纪沉鱼并不见怪,她对知默有浓厚兴趣,远过于对许王的旧情。不过这两种好奇可以迭加,她闲闲停步,凉凉地问:“久不见先生,存下来不少疑问。”
“是殿下的,还是在下的?”知默一扫任不凡的轻狂,沉静默然。
纪沉鱼忍俊不禁:“殿下的你能告诉我什么?”
“殿下的旧情。”知默很有默契。
小鱼儿又一笑,摆出一个洗耳恭听的样子。
只有两个字,知默严肃认真:“已了!”
一个踉跄,纪沉鱼在青石上滑了一步。知默在她身侧并不去扶,反而后退一步后,才举袖涌出一股大力,而公主此时也稳住了。
她目瞪口呆,终于拂袖而去。和这些人说话,永远调不过他们。殿下旧情已了?这是什么回答!
公主殿下要听的,是一段香艳故事。于茶余饭后消食解渴,于无聊空闲中打发情绪的……故事!
才不是什么“已了!”
知默后面跟着,唇角边有笑容数分。
有这个前奏在,纪沉鱼黑脸黑口来见许王。见大书案上堆得高高的公文,有些是大红折面,有些则杂乱无章,浅黄玉白毛黄什么颜色的纸张都有。
许王守礼在后面,是一个无奈的笑容。为什么不去接你,是实在忙不过来。纪沉鱼扑哧一笑,对于殿下忙忙碌碌眉开眼笑,手扶着公文从上到下:“一、二,、三……”书房里凉爽怡人,公主殿下也抹了一把泪水,笑得就更眉妍目动:“殿下掌国事了?”她欠身子:“恭喜贺喜大喜!”
“唉,害得我正房不能去,走上几步路可以会一个人。害得我不能天天时时关心公主,”
纪沉鱼越听脸越黑,对着这黑如墨汁,还是浓墨的面庞,许王轻笑,俏皮地道:“房中诸事只能有赖公主操持。”
房中诸事?对于这种隐晦的亲密,纪沉鱼似笑非笑:“我操持,那孙……”许王接过话:“想来很好,”他以手覆额,一脸沉痛状:“本王最心爱的,还是侧妃纪氏,夜夜入梦。”
纪沉鱼翻翻眼:“找我来,就说这个?”
“要是只为说这个呢?”许王飞快地试探,并且有理有据:“和公主嘛,当然只谈房中事。”纪沉鱼皮笑肉不笑,月光由窗而入照在她面上,凭空多了几分晶莹剔透。似乎这不是真人,而是半化为玉的玉石人,玉人光泽流动,似随时腾空而去。
许王看得目不转睛,对着月光明,油然又生出来欢喜。这个人,不是还在这里?
冷不防,纪沉鱼问道:“殿下的房中事,也包括你的旧情吧?”鱼儿不管了,由知默处碰到的钉子,再遭遇许王守礼的薄唇薄舌,她蹲摊似的守在书案前,嚷道:“听故事!”
“有吗?”
空气凝结……。
知默进来时,两位殿下正大眼瞪小眼,你不服气,我不认输,两双光华璀璨的眸子,一双宝瞳灼然,一双微含笑意,就这么看过来看过去……
“咳,两位殿下恕我打搅。”旁观的人悠悠然开了口:“啊,说话要紧!”
受提醒的两个人逃也似的让开眼眸,一个人不仅眸子飞奔,人也奔一步到了榻上,占了主位后,怦怦跳的心才停下来。公主殿下就位,而且面不红气不喘。殿下笑容满面,眸子随意在书案上一扫,就算这件事过去,侧一侧身子不动步,表示自己就在这里。
又喊小厮:“搬椅子。”
公主在榻上,殿下在书案后,添寿衡量一下地步,把酸枝木雕云石的椅子放在两者中间,斜后一点,好了,一个三足鼎立之势出来。
只有三个人在,一个是殿下自己,一个是鱼儿,一个是他最亲近,找老婆都用上的谋士知默。纪沉鱼因此并不掉以轻心,知道说的会是很重要的话。
画卷,徐徐展开。山恋河川,标着城市的小旗尽现。青绿黄红四条线,最后成一个点,分布在边境之上。
指着青点,知默道:“曹国公施泽,对殿下收编**水的队伍不满,”他看了许王一眼。再手指着绿点:“老将军袁为复,认为**水的人应该有他一份。”他没有看许王。再指着黄色,上面已经有什么抹去,旁边点了一处丹红。纪沉鱼知道这代表的是许王守礼,不过狐疑,自己看这些可作什么?
如她白天所说,殿下作什么,必有深意。他不会无故把自己夜里请出来,只为和自己斗几句话。她静静听着,知默沉声道:“曹国公,”三个字落出,又看了许王一眼,许王在心里笑骂,这杀才,是诚心的!
如此几眼后,纪沉鱼终于发现,曹国公施泽?她眸子如刮刀,由上到下在许王骨头缝里扫一圈,忽然问了一句:“生得如何?”
“鱼儿!”守礼斥责过,自己忍不住呵呵笑起来。他的笑如阳春白雪,纯净得似水晶白玉。知默不笑,纪沉鱼肃然,问:“殿下你笑什么?”
许王忍住笑摆手,命知默:“捡重要的说,”他暧昧起来:“夜深了,公主还要歇息。”窗外,石凉花闲无声息,都似已在沉静夜中睡去。
只有夏虫啁啾的寂静中,知默慨然而起,面上焕发出神采,脚踏稳稳,神采似飞银河九天之上,朗朗道:“公主知人善用,先平韦家之事,再为故大司马故大司徒一雪前情。云齐臣服于安陵一百多年里,不少忠臣藏匿市中。今公主为安陵爱女,云齐皇妃,慧眼识俊杰,乱世用英雄!韦家一事,当可以平数十人之心,大司马之事,或可平数百人之心,大司徒之事,则可以收伏人心!”
他一气说完,自己激动得胸前起伏难以克制,眸子里水光闪烁,足见豪情满怀!
书房里静下来,有风吹过,卷走一切杂音。
许王沉浸在抱负里,只有纪沉鱼小声地问:“先生,你也和安陵有仇?”知默微笑:“不,身为男儿,当有抱负!”
公主对于男儿壮志十分不解,不依不饶地问:“那我呢?我有什么好处。”
两个人一起回答她,许王含笑,知默轻笑:“你是公主!”
“咄!”纪沉鱼拂袖而去。
出门来在外面喊人:“韦明德,我的护卫队长呢,让他来见我!”
明月如水,照得人心宁静。许王淡淡道:“你不应该提示她。”知默笑得一汪流水:“她在乎,哪怕是只想听听,不在乎怎么会想听?”天边风起云涌,许王眉头处攒起阴霾,忽然犹豫不决:“你说她,会不会说我心狠?”知默笑得一点儿不走样,正色道:“新人来了,对旧人何不心狠?”
“你笑话我,”许王嘀咕过,又忍不住笑:“她真的那么想知道?”他眼睫处闪过的喜悦欢动,让知默也忍俊不禁,提醒道:“殿下,您猜公主传了韦护卫去,是说什么?”
许王一惊,又一笑:“原来。”他用手指轻叩自己额头:“关心则乱,果然如此。”
纪沉鱼没有回房,在一处视野开阔的草丘处见的韦明德。少年还是黑衣,从浓重夜色中闪身出来拜倒:“殿下找我?”
“韦校尉,你原先是跟七殿下的人?”纪沉鱼指尖捻着一茎青草,柔柔的在手中把玩。
韦明德诧异抬头:“是。”
“再后来,七殿下把你指给了我,你说过,你会忠心。”纪沉鱼又捏了捏青草尖,似乎捏的是七殿下的心尖子肉。
韦明德愣住,彻底明白不过来:“是,”答得有些迟疑。
“我让你办的事,只要无关于国体,你只对本公主忠心?”纪沉鱼黑压压的呲着牙,一字一句地道:“听明白了没有?”
星光细碎,在她眸中聚汇。韦明德结结巴巴,老实少年只吭吭几声,就轻松了,还有些讨好:“那是当然,无关于国体的事,在七殿下和殿下之间,我只忠于公主殿下您!”他嘻嘻而笑,很像粘人哈巴狗。
“阿谀奉承之徒。”公主还不领情,计较的下个评论:“对你还要解释清楚你才肯忠心。”她小性子发作,这小性子是少女情怀中珍珠般的点缀,对老实少年可以发作,在许王面前还不敢表露,生怕一个闪失,反而被他利用让他误会。
此时纪沉鱼火山爆发,轻软如丝的嗓音,却怒目如夜色中最暗沉的星星:“几时七殿下招招手,你就又跑回去了。”
韦明德哭笑不得,张了张嘴:“我,”飞雪溅玉般扑入公主的薄怒,心中电光火石一闪,如萤火虫只亮那么一个,于黑暗笼罩的大地上,只这么一点星星火,转眼就燎原。他立即明白,转瞬清楚。公主是在使性子,换一种说法,自己是她最可以信任的人。他小心翼翼的解释:“并不是这样,”再侧耳听公主勃然怒:“分明就是,”再就无赖了:“你不是哪一个是的?”
她也知自己不对,笑意渐上来,虽然几丝,在韦明德眼里却浓得化不开,他忙道:“公主说我是,我当然是,不过,”他笑逐颜开。
纪沉鱼菀尔:“不过什么?”
“其实我是公主殿下一召唤,就从七殿下身边过来。”韦明德咧开嘴笑,并用力点着头:“我是这样的人。”
银铃笑声扑珠碎玉般迎面来,纪沉鱼格格痛快地笑了几声,抿紧嘴唇放软嗓音:“为我去查曹国公施泽,我要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人,娶的什么人,又嫁的什么人,”
“曹国公施泽,有一正两侧三个夫人,生下来九个孩子只活下来四个,长子施遇春是七殿下身边幕僚,”
纪沉鱼小小愕然一下,韦明德再道:“次子施逢春在大理寺,两个女儿,一个数年前入宫中,得封夫人一职,一个远嫁云南,路途遥远再没有回来。”
少年仰起的面庞上有一丝残忍,仿佛想起远古的酷寒下,那最冰冷的一处。
石榴红艳在头顶上,如高歌如吹冲锋声。纪沉鱼心疼的看着少年,柔声道:“这也是你的仇人?”
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却引出少年一段伤心事。
韦明德抹去面上的痛恨,黑眸满溢着幽深的关切:“不要担心我,曹国公当年就是曹国公,他不是对祖父主使的人,只是落井下石!他的旧部和**水的旧部,有一多半儿是祖父当年麾下的人。”
“那殿下为什么不直接用你,而?”纪沉鱼深思着。韦明德解了她的疑惑:“殿下对我说过,是我不愿。公主,”他急切喊了一声:“我愿意当你的护卫,就算我他日手握雄兵,也是我自己一兵一卒挣来,不是依赖家人。再说现在,”他不好意思了:“别人当您护卫,我不放心。”
公主殿下拖长嗓音调侃他:“是啊,当年你把我追得苦。”韦明德嘻嘻:“殿下骂我,说是我追瘦了的。”
“休提他!”纪沉鱼现在对七殿下十分之不爽,让人作事半点儿利息也没有。比如说:“小鱼儿,干上两年,你就可以走人了,”打工还有个休息天吧?
韦明德明白的转移话题:“数十年祖父不在,这些人早被曹国公和**水笼络,只有江家的人自己不接,这也罢了。”
“好吧好吧,殿下总是有理的。”纪沉鱼十分之无奈,眼角扫扫黑衣少年,含笑道:“你起来吧,跪了这一时。”韦明德红了脸,他跪在这里,面颊更近的贴近那衣裙,有风吹过,滑滑的衣料,带来心中一动。每一回动,就无比畅美难言。还有鼻端,更近的嗅着衣香,压过玫瑰压过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