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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到王氏这里,纪沉鱼用目观看。一明两暗三间正房,左右厢房各有,比别处多桃杏树,过了开花季节。
一个小石桌,上面有风雨痕迹。石凳子只得三个,还有一个不知道哪里去了。
廊角转柱可见陈旧,不过洁净异常,增添不少明亮。
房里“嘤嘤”哭声不止,纪沉鱼和纪宝容存着小心上台阶,王涣家的再悄声道:“太太不喜欢呢。”手打帘子,让两位姑娘进来。
王氏颦眉深皱,眼里滴下泪水,旁边坐着一个穿着青色旧衣的年青女子,正哭得厉害:“都说过过就好些,过了这半年,他更加不把我放在眼里。新纳一个妾不如意,外面又包上一个,我劝他留些银钱,他就打起来。妈呀,那马鞭子,我怎么能受?”
纪宝容惊得身子软,不是扶着纪沉鱼,就要坐地上。这是以前的大姐姐吗?她可从来不让人。
“妹妹们来看你,快别说这些。”王氏叹气,又拦一次女儿话头。纪羞花这才住嘴,带着犹没说完的样子,凄凄惨惨转眸来喊:“三妹妹,四妹妹,”
见纪宝容笑容灼灼,纪沉鱼容光焕发,纪羞花又哭起来:“只有我不好。”王氏急忙来劝,纪羞花又问:“二妹呢?”
王氏道:“她一早和武家的姑娘出门,你回来了她能不来,依我说,在家里住几天,让那个混帐自己过几天!”
纪宝容和纪沉鱼都不敢说话,知道王氏也气得口不择言,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说。
纪羞花哭哭啼啼:“人家才不怕,我说我回娘家去,他说一辈子别回来,拿着门闩跟我后面撵,我这才回来的。”
王氏惊得目瞪口呆,沉着脸看了两个姑娘们,她们两个人垂着头,一副老僧入定,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罢了罢了,”王氏这话是对自己说的,纪羞花出这样事情,在家里是想瞒也瞒不住的。王氏怒气无处可发,怒目丫头们:“二姑娘呢,怎么还不来?”
有纪落雁在,把纪羞花弄走哭,王氏觉得至少还有三分脸面。
“回太太,五姑娘来看大姑奶奶。”外面来的人还不是纪落雁。一会儿又来了纪老太太的丫头,是笑容满面地问:“老太太问,怎么还不去见她?”
把纪羞花交待几句,王氏带着她们往纪老太太这里来。正要走,纪沉鱼不得不出列提醒,陪笑道:“母亲,请大姐姐换件衣服洗把脸再去可使得?”
一件旧衣,足见骨瘦肩薄;面有泪痕,不知道受了天大的气?
王氏黯然神伤,唤丫头们打水,又送出纪落雁的新衣。打扮好,才重新迈步出门。
纪宝容是病弱身子,纪沉鱼是落水才好,两个人故意走慢几步,也有不去听笑话的意思。王氏见她们知趣,先把纪羞花带去。
西风吹得到处菊花香,选一个向阳的坡地,纪宝容说给老太太掐花儿,支开丫头,对纪沉鱼不敢相信地道:“大姐姐这亲事,当初可算是亲戚们里头一份儿?”
“为什么是头一份儿?”纪沉鱼借机打听家里。文杏小嘴儿快,纪沉鱼总担心她对着别人也嘴快,把自己问的话说出去。
穿越收买丫头家人,说起来容易,可纪沉鱼没急着这样做。人家平白无故,好好的听命于一个庶女?
她一直没轻举妄动,因为纪沉鱼有自己的计划。
几片残落菊瓣随风卷来,纪宝容接住在手心里捻着,慢慢道:“四妹妹忘了,咱们家从祖父开始,就再没有中举的人。”
“我没有忘,不过记得舅奶奶家里,姨奶奶家里,”纪沉鱼露齿一笑,轻描淡写拂过去。纪宝容在出神,对着竹子叶上一点儿日头凝神看着:“说也奇怪,从祖父没中举,几家子都没有再中举。老太太常说祖上积德,不然咱们家里哪能还有这样场面?”
石径通往各处房头,因走动的人不多,很是幽静。
“大姐姐原本要许舅奶奶家里的大表哥,太太娘家人说来大姐夫,知道是个官儿,不过从七品,太太一听就喜欢上了,说离得近好,和姑妈似的嫁得远,从出嫁老太太就没有再见过。把老太太气得发晕,不再管大姐姐的事。事后父亲上门去赔礼,舅奶奶再不同我们家来往。”
几丝明晃晃日头打在纪宝容面上,是池子水反光。
打醒纪宝容,她歪着头一笑:“这事儿你是不知道,你这个人,从来能沉住气,舅奶奶再不登门,很少回都城,我也没听你问过。今天你问,我告诉你,你可不许说。”
纪沉鱼嫣然:“大姐姐这样,我才一问。”
见王氏走得不见,两个人跟着过去。才在院子里露头,就见纪五姑娘的丫头使眼色。耳房里,纪五姑娘正在偷听,见她们来,招手轻笑,再指墙壁。
那边纪羞花痛哭流涕:“原以为嫁个好人,不想成亲两年,一年不如一年。头半年里还能听句话儿,后半年里就恶形恶状,今年这一年,无事就骂,举拳就打,祖母,这日子我怎么能过?”
纪老太太生气道:“当初我相不中这亲事,就是为他是个当官儿的。你老子娘相得中,就是为他是个当官儿的。当官儿的,也得娘家压得住才行。”
见王氏羞愧,纪羞花哭得不行,纪老太太住嘴,难过的道:“既然回来,就住下吧。等你老子回来,找族中的长辈们,去他们家门上去说理!”
耳房里的三个姑娘,有三个人在伤心。纪宝容默默流泪,不是为纪羞花,而是为自己,都说于归是大喜,有纪羞花做样子,纪三姑娘害怕。
纪五姑娘是呆若木鸡,以后的亲事嫁什么样的人?
纪沉鱼再一次回想自己的计划,一定要走,离开这里,不嫁这古代妻妾成群的男人。
☆、第七章,抱了一个屁股墩儿
耳房里三位姑娘各自心思,外面传来回话声:“二姑娘来了,武家三姑娘来了。(。。)”
纪五姑娘玉容先一个激灵,小声道:“这是个魔头。”
武家三姑娘的母亲,和王氏是姐妹。所以武家出了残害姑娘们的事情,纪老太太要当面羞武老太太,又喊来儿子亲自交待他:“孩子们不好,家里没有脸面。”
这位武家的三姑娘,最喜欢的就是和庶子女们过不去。
“老太太,我来了。”武家三姑娘脆生生,纪老太太回得不冷不淡,不亲不热:“三丫头来了,快坐吧。”
她横了王氏一眼,王氏低下头。武三姑娘已经大惊小怪:“大表姐,你怎么了?”不等人回话,武三姑娘气可拔泰山:“大姐夫欺负了你?走,二表姐,咱们找他去!”
纪沉鱼三个人窃笑,有你什么事情?
王氏喝住她:“站住,你一个姑娘家,没你的事!”武三姑娘力快拔泰山:“姨妈,母亲平时说你太软弱,果然你是软弱的人!”
当着纪老太太,王氏面上无光,本来为女儿气,现在是气上加气,扶着黑漆高几的手有些发抖:“快闭嘴!”
眼角偷看纪老太太,见她若无其事,正在呷茶。有武家作例子,纪老太太更要维护好老世家的体面,不能学武家老太太,一个劲儿的搂钱,全然不管儿孙们闹得乱蓬蓬。
“姨妈,你不用怕!”武三姑娘变本加厉,走过来扶住王氏的手:“我回去喊哥哥们,再喊上表哥们堂哥们,大家一起上门,看他敢说半个不字!”
纪玉容在耳房里撇嘴,小声道:“这事不是你干过一回了!”纪沉鱼收在耳朵里,还是好笑。
武三姑娘一定要去,王氏不让她去,正争得热闹,纪羞花大放悲声:“妈呀,没有人心疼我。”
纪沉鱼和纪宝容,纪玉华瞪瞪眼,我们出去劝,还是不出去劝?
正乱得热闹,纪老太太放下茶碗,不慌不忙地吩咐人:“给大姑娘收拾房子,还是她以前住的那一处。让人请四老爷回来,再去请族中几位长辈。他们有人住在城外,今天也要住这里,太太去收拾房子,准备酒饭。”
一席话,武三姑娘也闹了,王氏也不气了,垂手应道:“是。”
纪大姑娘也不哭了,耳房里三位姑娘出来陪她说话。坐到晚上纪四老爷回来,大家用过晚饭各自散开。
菊花更浓,纪沉鱼心情才开朗,身后有人喊:“四姑娘留步。”王涣家的披着月光赶来:“大姑奶奶回来,没有人手,让文杏去帮几天可使得?”
文杏垂下头嘟嘴,碧杏不在,自己又去了,四姑娘可怎么办?可她不敢说。
“让她去吧,天天在房里也是淘气。”纪沉鱼落落大方,王涣家的倒不敢直视,陪个笑容,带着文杏离开。
石阶映上月影儿,前面就是自己房里。纪沉鱼不再喜欢,不是为丫头,而是为自身。
古代山美水美,要是有一处佳园,几个小婢,赏花对月,倒是乐事。能有一个知心人更好,没有,也比有几个糟心人要好。
去见纪老太太补漏,得到纪老太太安慰:“有祖母还在。”其实纪沉鱼不是为亲事,只是为眼前的片刻安宁。
纪羞花的事,更让纪沉鱼离开这里,免得一定要嫁人的心思更为清晰。
怎么走,她还没有主意。
作为明星,纪沉鱼会一手漂亮的化妆术,可以把自己化得和别人一样。不过,她不想走以后还有后话绵绵不断。
纪四老爷人不坏,纪老太太更慈祥,纪沉鱼也还没有准备好。比如去哪里,出去花用什么,都要有点儿计划。
走,要走得别人不起疑心。不会自己走以后,给纪老太太和纪四老爷心中添堵,脸上抹黑。
有人喜欢小三吗?不会。是自己的丈夫被别人夺去,没有人会喜欢。
有人喜欢当小三吗?想来一般的人也不会。最多的就是人,优秀的也不止那一个,一叶障目,不能说再无泰山。
王氏固然不贤德,纪沉鱼也没打算装死诈死,让王氏落一生的骂名。纪老太太的话提醒她,纪沉鱼泼一盆脏水在王氏身上,最后没脸面的还是纪家,还是纪老太太和纪四老爷。
纪沉鱼不可怜她,只是从纪老太太的话里学到不少,纪老太太一生最重脸面,倾心护着几个孙女儿。
不由得想到入神,石径上原本明亮可鉴,“扑腾腾”一片黑影跳出来,一个人乐开怀:“四表妹!”
他张开双手,带动衣衫如宽大的羽冀,似猛兽欲吞噬,扑面而来。
猝不及防,纪沉鱼摔坐在地上。看清楚是一个面庞肥肥,身子肥肥,面带嘻笑的青年男子扑过来,尖叫一声打个滚儿,狼狈地滑出石径,跌坐在草丛上。
露水上来,沾了她一身的湿。
“四表妹,表哥来扶你!”青年男子嘻嘻哈哈笑着,带着要流口水,又扑过来。
纪沉鱼眼前一黑,完了!她无力再避,心里闪着古代男女授受不亲,古代姑娘沉猪笼……。
“表少爷!”一声正义的声音出现!奶娘站在月洞门中,怒气冲天大喝出来。
青年男子不防还有人来,身子一颤停下来。扑势太猛,收势不及,踉跄步子滑倒,重重坐了个屁股墩儿。
痛得他一咧嘴:“我的娘呀!”怒目而视奶娘:“你怎么出来了?”
奶娘过来扶起纪沉鱼,这才是赔礼:“表少爷,我来扶你。”
青年男子手一缩,气喘吁吁骂道:“什么东西,滚!”见奶娘出现,再占不到便宜。青年男子色迷迷在纪沉鱼面上扫一眼,扫得纪沉鱼心里骂他,这才走开。
“奶娘,这是哪一个?”纪沉鱼浑身颤抖,紧紧抱住奶娘。奶娘怜惜的半抱她回去:“这是舅老爷的儿子王大宝,太太的娘家侄儿。四姑娘,家里园子大人少,你晚上回来,文杏怎么不跟着?”
纪沉鱼赶快掩住奶娘的口,奶娘会意不再说话。守门的婆子也不在,奶娘把门紧紧插上,道:“太太说大姑奶奶回来,说两个人用不了,让拨一个人去给大姑奶奶守夜。”
“文杏也去了,”纪沉鱼近乎于虚脱,一脚深一脚浅的进了房。
奶娘给她备下的有热水,服侍她洗过,安慰几句,看着纪沉鱼睡下,在外面给她守夜,一个人暗暗伤心。
纪沉鱼没有睡着,听着奶娘有鼾声,披衣起来,抱出自己的首饰匣子,打开来十数件金银首饰,只有两个是有宝石的。这里面,是她全部家当。
枕头下面又有一个银包,里面碎银子倒有一堆,都不大。纪沉鱼瞪着这堆银子,也看不出来一张大额的银票。
银子要换成银票,可是纪沉鱼不敢相信文杏。奶娘呢?纪沉鱼除了今天见到奶娘是真心护自己,可以试一试?
换成几张小面额的银票,反而这里钱也不多,不会有多少张。留一点儿碎银子在荷包里,走了以后路上可以用。
如果自己走得圆满,那首饰除了身上戴的,别的不能动用。纪沉鱼对天微叹,天呐,给我一张地图吧,给我一个逃跑的工具吧,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