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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停在那里,我则是继续说下去。
“就当是给你订婚结婚一起的礼物吧,想你结婚的时候,我也看不到了。我是喜欢过你,你也别放在心上。这东西怎么说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赚钱买的,又是给你的,你就拿着吧,我都存了这么多年了,别让它白糟蹋在我手上了”
“你当时为什么不亲手把它给我?”他突然问,低低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
我有些愣,但还是笑着说:“我不敢呗你那么讨厌我,我怎么敢”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马上摆摆手,当做告别挥手,低着头从他面前走过去。
大厅里只有我的鞋跟撞击地面的声音,身后的人依旧是安静沉默,依然是我一个人的表演。突然想起他当年骑车在我左手边的感觉,一如身后这般感觉,沉静安稳,旧日时光里的那个少年,似乎还让我尝到心跳的滋味,只不过已不是我身后这个人,连看他一眼,我都会想得昨日种种,都如此让我寒冷。
本人失眠头疼中
叶荣生、叶荣生,娘只对我说这个名字一次,她说,你听好了,你爸叫叶荣生,你给我记清楚了。
我那时记得清楚,因为那时我怕得要命。娘那么满面泪痕地看着我,让那时年岁尚小的我,记了个清清楚楚。
我自然知道,我从小就知道,那个和娘结婚的人,不是我亲生父亲。纵然他对我总是和别的孩子的爸爸一样,却总是不让我叫他一声爸。
那时我还叫他叔叔,小时候的我总是磕磕碰碰,碰到哪儿了就会哭。娘不理我,我便总是哭哭啼啼地晃到爹面前,等他抱起我,就能窝在他怀里,好好地哭一哭。
同样我记得清楚,有一次哭得舒服了,靠在爹怀里重重地喘口气,那种撒完娇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我便兴致高高地对爹说,叔叔,你比别人家的爸爸都要好,我叫你爸爸好不好?
他却用温暖地怀抱牢牢圈住我,用了最温柔的声音对我说,不好,我不是你爸爸,你不能这么叫我。
那时我很郁闷,只能苦脸,那种被拒绝的感觉像是吃了苍蝇,一个孩子向一个大人撒娇,那是因为怀了喜欢你的心思,这样被温柔却清楚的拒绝,实在不是一件很好受的事情。
可是他真的对我很好,从小到大,娘对我时冷时热,外公对我不闻不问,只有他,一点一滴地看我成长。他常和我说,唔,你小时候,都是我搂着你的小屁股睡觉的;你呀,那时候就喜欢我把你抓着腿倒过来,也不知道难受;你第一次被蜜蜂蛰还记不记得?那时我带你去那个露天电影院
每当他说起的时候,我都会很不耐烦地甩头然后气呼呼地走掉。一个人的童年里,都是他的影子。每天被关在家里,一个人看他给我买的那些小人书,每个星期都有的儿童画报,连那个时候最热的机器猫漫画,不管我才认识几个字,他也给我买足了全套。等他下班,还要等他给我讲故事,等他教我折手工,好让我到幼儿园里炫耀一番。
长大了,他依旧是我身边最近的那个人,只是他升了职,忙得不能常常陪在我身边,但依然是离我最近的人,在那个孤单的年岁里。
我习惯了他的温柔,不自觉中,把他这样的人,当作了那个年纪青春懵懂对象的模板。于是,我很久之后才明白,原来付益扬,也套用了他的影子。
我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我一面很明白,他不是我的父亲,一面却觉得,这只是每个女孩子都有的恋父情节,因为那时我真的觉得,所谓父亲,也就是他这个样子的吧。
所以我才会死皮赖脸地叫他爹,他起先反对,在我的坚持下,只能苦笑。其实这和爸爸有什么区别,可我是个死心眼的人,我只是想这么叫他,并且不再叫妈,一起改口叫娘。爹和娘,才是真正的一对。
是啊,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对,我那时想得明白,却是因为把自己算了进去,以为这样就是一家人。
可是爹却说,宝宝,我爱你娘那么辛苦,等了那么久,你就让我自私一次,带她走好不好?
至此,我才恍然大悟,没有血缘的羁绊,终究不是亲情。
他要带她走,离开这里,这个永远他都看不成是家的地方。
那么,他对我那么好的回忆,究竟是他的爱屋及乌,还是对娘的讨好,还是他真心疼爱过我?
我不知道,所以我想去见我的亲生父亲,想看一看,究竟所谓的父爱,他会不会给我?所以我来了,一步一步,虽然超出了我的预期,因为我以为,会要很久很久,但终于,我终于走到他面前了。
我以为亲子鉴定时还会见到他,但显然我以为错了。只是突然一天一个人给我电话,说是他的律师,让我去事务所,取了几根头发就让我走了。
出了事务所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逛着,自从失业我就天天这么一个人呆着,郁安来过电话,对她我也是什么都说不出,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心里,把自己包住,谁都不想见。
走得累了,就去坐公车,上地铁,换乘间,穿梭在这个城市的缝隙中。呼吸这城市熟悉的空气,浑浊燥热,都已是早已熟悉的事情。这让我不禁唏嘘感慨,从18岁到27岁,我最好的年月,都献给了你。
最后坐在华地对面的广场长凳上,已是中午时分,肚子饿了,买了汉堡,悠闲地啃。我不是兴起故地重游的念头,只是走得累了,不知怎么的就又走到这里。
物华天宝地,人杰地灵居。
外公家的客厅里,挂的就是这个对子。外公是个守旧的人,客厅弄得像堂屋,正墙上挂着一副猛虎图,两边又贴了这两幅对子。其实这实在是和客厅的风格很迥异,我小时候也经常抬着脑袋看,从一开始只能认得几个字,到后来日久生情记了个通通透透,就是不明白意思。等到明白这意思了,却也不会再想起了。
只到有一天,我坐在今天坐的这同一个地方,猛然就想起那副对子。
物华天宝地,华地。
那时我也是在啃汉堡喝汽水,喝到嘴里苦得要命,因为那时自己也在哭。哭得厉害,差点没被嘴里的东西噎到,猛灌了几口水才止住。
那时是什么时候?那时没有很久远,正是我研二下学期,外公去世前。那时为什么又要哭?因为我来找叶荣生,却连门都入不了。
我真是疯了似的想见他,课也不上,一天到晚地围着华地转。我只能转,因为那里的门卫太严,没有相关证件,根本就不让我进。我几次横冲直撞瞒哄欺骗未果,几个保安直接把我列入黑名单,并且威胁说,要不是看在我还是个小姑娘份上,早就报警了,让我离这大门远点。
走投无路,他们连门口都不让我靠近。我进不去,只能既希望于叶荣生每天来公司进大门的时机。从早上蹲到晚上,我一点一点地等,那么多辆车,来来往往,单凭我的两双眼,怎么可能知道哪辆里面坐的是叶荣生。并且这些车,大多是开进了停车场,人都是从那坐了电梯直接上去,我哪里看得到?
可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有一天,让我等到快傍晚的时候,一辆车子停到了华地中心楼的门口。
我本是漫不经心地坐在长凳上,因为等了一天身心都很疲惫。正一边拿了水准备喝,一边喝一边随意地瞟了过去。
这一眼却让我整个人差点从长凳上滚下来,我手忙乱地爬起来站直了身子,水洒了一身都不知道。
隔了马路,我看得模糊,心里却清楚,下意识的清楚,那个从车上下来的人,就是叶荣生。
他和报纸杂志上的一样,那些娘收集来的纸片上,那个人,就活生生地在我面前。那时我却相信,这是血缘的力量,让我一眼就能认出他。看着他上台阶的背影,我跌跌撞撞地想要立马就穿过马路去。可是穿行的车辆和他进去的背影把我拽回现实,还好我还有点理智,努力看清了那辆车的车牌。
看清了,我有种如释重负的喜悦,这是无望中好不容易的希望,那时我自然会开心。
死缠烂打不放弃
在邱存家有很多书和杂志,什么方面的都有,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跑进书房翻着看。
有一次让我从书堆里翻出一本久远的杂志,慢慢看下来,里面竟然还有他。看到那个我很兴奋,捧着杂志就去找他。
“邱存!这个是你对不对?!”
他面无表情地凑过来看了下,刷地一下又把视线收回到电脑屏幕上。我就当他是默认,喜滋滋地看那张照片。
那是个关于某次航模比赛的照片,照片上邱存捧了张奖状,一副不乐意的别扭样。那时的他应该只有十七八吧,头发是剃的板寸,穿了白衬衫,高高瘦瘦的一少年。
他见我看得兴致勃勃,存了心要扰乱我的好兴致,一把夺过那本杂志,挡住我抢夺的攻势,直接把脸送到我面前:“看那个干什么,不如直接看这个清楚。”并且勾魂一笑:“而且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哦。”
我乐呵呵地不理他,直接从他手里抢走杂志。后来背着他,我偷偷把那张照片从杂志上剪了下来。不是说那张照片照得有多么好,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我的男人耶。年少的邱存,我无法和他一起经历的那段岁月里,他是什么样子的?
单是一张照片,便会看很久,想很多,因为心里面,放的都是这个人。就像我现在,竟然又不自觉地,想到他,摸出钱包,出神凝视这张纸片。
这是我唯一带走的属于他的东西,相信我,如果早知道这么想他,想他这么难受,我一定把他的相册都偷出来。庆幸这世上还有摄影这门技术,让无望的人还能有些寄托。
娘也是这么想的吧。我和她还是有点像的。她在图书馆上班,小地方的图书馆,平日里清闲又安静,这是外公专门给她安排的地方。这样没人打扰的日子,娘也过的安稳。
只是翻娘的遗物,发现那一小本的纸片时,我才明白娘那平淡的外表下,会有多少的暗涌。
纸片张张,都是那一个人,有他的报道,有他的照片,年轻时居多。娘在图书馆上班,那里的杂志多,又是整齐有序,自然方便她查找。
我当时心中一股怒气冲天,只想一把火烧了那些东西。只是外公一句话提醒了我,你烧它干嘛?烧给你妈么?
那怎么行!爹和娘在地下也是一起的!
第一次见自己的父亲,看到的就是这些这些纸片。也多亏了这些纸片,让我记住了这张脸,让我在那天没有错过。
于是过了几天,我做了很坚决也很傻的事。上午依旧坐在对面的长凳上,一大早就守着,亲眼看着叶军的车进了大门。我等了两三天了,终于等到他来了。停车场离正门还有一些距离,我便死死盯着停车场门口。
我连眨眼睛都怕了,生怕错过什么,怕上厕所贻误时机,一连几天,经常一整天什么都没喝。终于苍天有眼,在我等得口干舌燥的时候,那辆车子终于又出现了。
我那时装作很淡定地横穿马路,心里却焦急地计算,脚下的步子要多快才能到达门口,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不让保安看出来。
我终究不是理科生,时机算得实在不好,眼看车子要先我一步到达门口,我只能开始急速奔跑。
风都在耳边奔跑,很怕的感觉,很短的距离,很短的时间,我还是没有像原计划那样跑到车头去。叶军请的保安真都不是假的,他们足够眼尖,一眼就看到我,发现我要做什么。
我发了疯地向那跑去,错过车头,我没有办法挡住车,脑中只是想要拦住车子。因为没有到马路上,车速还没有提上去。
这给了我机会,完全下意识的,我冲上去,做了很笨但是很坚决的事情,牢牢抓住车门的车把。
车子却在我抓上的那一刻加速,我猝不及防,脑中迸出的东西让我突然无意识地喊出:“叶荣生!”
身子随着车子的加速倒下,手却不愿放开,死死抓住。于此同时,保安也冲了上来。
我真是笨的,手抓的那么死,身子倒下,脑袋就贴在车门上,车速向前,惯性让我握住把手的劲头更大了些。
于是车门就被我顺势打开了,出其不意,却又是十分必然的,我的脑袋连带上半身,都被车门撞向一边。
及时是在昏迷的前一秒我还是想着:不能放开。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是在医院。白茫茫的一片,起身浑身都疼,看了一下,是在一间普通病房里,两人间的那种,但只有我一个人。我看了看身上,脑子一时半会没醒过来,人倒是知道下床,走到房外。
路过护士站,我似乎才想到什么,护士看了下我,说你醒啦,没什么大碍,醒了就可以出院了。我点点头,掏钱去付了床费就走了。
拖着身子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