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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母亲坚持要自己来问,正好要送络子,于是便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五奶奶笑道:“谁惹我们五妹妹生气了?快与嫂子说说。”
“五哥偏心。”杏娘本来就不满,眼下又是母亲让自己来的,更觉理直气壮,“送给我的胭脂八钱一盒,送给九妹妹的六两银子一盒,都是妹妹,一碗水却不端平。”
五奶奶的脸色变了变,“什么胭脂这么贵?”
“惠春阁里京城运来的宫粉胭脂啊。”
五奶奶干笑了一声,“看你五哥粗心大意的,有这样的好东西,都不说给我一起捎上一盒。”又问:“是什么样子?回头我让丫头去买。”
“嗯……”杏娘仔细描绘了一遍,“鹅蛋形的红色雕漆盒子,梅花图样,里面的胭脂有些肉桂色,用起来轻红香润十分服帖。”
五奶奶笑得僵硬,“听起来,的确是好东西的样子。”
等人一走,就立马让丫头去惠春阁打听。
“真的是六两银子一盒?!”
五奶奶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一下午坐在门口,等着五爷一进门,便撵了丫头气恼质问:“你倒是大方,居然送人六两银子一盒的胭脂!哪儿来的银子?”
五爷没有回过神来,“什么胭脂?”
“你送给莲娘的,忘记了?”五奶奶咬了咬唇,“又不是你嫡亲的妹子,用得着这么大方吗?”一声冷哼,“你随便写一幅字,或是画一幅画儿,全了礼数就够了。”
“嚷什么嚷?”五爷不耐烦,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又不是我买的,不过顺手做个人情罢了。”
“不是你买的?”五奶奶一怔,继而满脸不信,“那还能是谁?谁会愿意替你做这个冤大头?!”
“你管呢!”五爷懒得解释,抬脚要出门,“反正不是我!”
五奶奶恼了,抓住他,“你不说,我就告诉娘去!”
五爷止住脚步,母亲一向跟四房的人不和,要是以为自己乱花银子,还是花在给四房的丫头送礼上面,肯定少不了一番训斥。
可是妻子的样子,不得一个解释是不肯罢休的。
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揉了揉额头,“罢了、罢了,我告诉你。”提前叮嘱,“不过你的嘴可要牢一点儿,别说出去了。”
五奶奶冷哼道:“你倒是编!”
“我编什么?”五爷闻言烦躁起来,气道:“是何家表弟!他看上了九妹妹,想找机会送个东西表表心意,便记在我名上让转交一下。”
五奶奶张大了嘴巴,吃惊道:“表弟看上了莲娘?”
“就是他!”
五奶奶的娘和柳氏、大夫人是姐妹,以她的立场,自然是跟何庭轩更亲近,四房隔得远,才不会去想顾莲的名节问题。
第一反应只是觉得诧异,“娘一向不喜欢四房的人,这门亲事怕是不成吧。”
五爷懒懒坐下,“爱成不成。”
“亲事且放着先不说。”五奶奶一声冷哼,“今儿杏娘过来发脾气,说你给她的胭脂和莲娘的不一样,要再买一盒一样的。”
“我哪有那份闲钱?”五爷不光爱玩儿,还好赌,为着妻子不肯给嫁妆,两口子都不知道吵了多少架了。
五奶奶瞪了他一眼,“少看我,我才不做这个冤大头!”
“行行行!”五爷跳了起来,“谁惹的麻烦,谁来收拾。”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我去找何表弟,让他自己把这个窟窿也给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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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姐走后,五爷和五奶奶就大吵了一架。”卢妈妈低声回禀消息,“后来五爷出了门,找到了何家表少爷……”
四夫人一声冷笑,“我就说肯定是那个小畜生!”
“虽说知道了人……”卢妈妈叹了口气,“却也不能怎样,只有往后把四房的院门看紧一点,别让外人再传递东西。”
“外人?”四夫人讥讽道:“我们家五爷怎么会是外人?!”
卢妈妈无言,“我知道了,一定会仔细盯着的。”
到了下午,杏娘得了一盒和妹妹一样的宫粉胭脂。
满心得意过来告诉,“娘,五哥也给我买了。”
四夫人只觉得闹心的很,又不好说明,心下打定主意,回头就让人再去买两盒一样的,把大女儿的那一盒换了,再给小女儿补上一盒。
省得想起何家的人就觉得糟心!
大女儿是个口无遮拦的,这件事还是不告诉她为好。
“夫人。”檀香在外头传话,“叶家的人报丧,说是他们家大爷没了。”
卢妈妈吃了一惊,“报丧?!”
看那叶家大奶奶的年纪,不过三十岁左右,叶家大爷想来大不了几岁,怎么突然就……?年纪轻轻的,英年早逝真是叫人可惜。
四夫人皱眉,“就是你们回来时,帮过一次忙的叶家?”
卢妈妈点头道:“正是。”
四夫人有些不悦,“咱们家和他们没有交情,居然这么正儿八经的来报丧,不去倒成了我们失礼了!”
卢妈妈陪笑道:“他们商户人家,自然是盼着和官家的人有往来、有面子,往后好做生意的。”见主母不高兴,“要不……我送点东西过去吊祭一下。”
四夫人犹豫了下,“罢了,叫莲娘过来。”
卢妈妈颇为诧异,问道:“夫人要带着两位小姐一起过去?”
“既然都报信上门,就与他们几分体面罢。”四夫人随口敷衍,又道:“等下莲娘去行了,杏娘又不知道什么叶家。”
杏娘撒娇,“娘……我也想出去逛逛。”
“胡说!吊孝是去玩儿的?”四夫人斥了一句,心下微微后悔,先前对小女儿太过严厉了些,也怪自己性子急,就单独陪她走一遭算是安抚罢。
花落谁家(上)
到了叶家,门里门外都已是一片缟素。
门口有人唱诺,“盐运使司顾家,顾四夫人、顾九小姐到!”
话音一落,引得周围人群一片唏嘘声。
“没想到,叶家和顾家也有交情。”
“难怪生意越做越大。”
“这年头,没跟官家的人搭上线怎么做生意?有了这样的大树靠着,才好乘凉,看样子叶家是要发达了。”
顾莲和母亲在一片嘈杂声当中,坐着马车进了叶家大门,刚到后院停下,便有婆子丫头上来迎接,直接去了女眷吊唁的厅堂。
没有见着叶大奶奶,接待客人的是一名三十五、六的妇人,旁边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也并非叶宜。
丫头们介绍道:“这是我们家二太太和五小姐。”
“多谢四夫人和九姑娘亲自前来。”叶二太太上前欠身,歉意道:“我家大嫂白发人送黑发人,委实受不住病倒了,大侄儿媳妇身子原本就不好,如今也在病中。”
四夫人淡淡寒暄,“遇上这种事谁都难免伤心的,歇息几日也好。”
顾莲轻声问道:“怎么不见宜姐儿?是去陪着大奶奶了吧。”
“正是。”叶二太太陪笑道:“她素来就有旧疾,如今再……”摇了摇头,似乎对叶大奶奶的状态不看好。
顾莲是想去看看叶大奶奶的,还有叶宜,不过上午的那番暴风雨心有余悸,不敢妄自多言,只能微笑,“宜姐儿小小年纪,真是难得。”
四夫人看在眼里,人都来了,就顺着女儿的意思吧。
因而道:“那你过去看一眼大奶奶,好生宽慰几句。”
“真是劳烦九姑娘了。”叶二太太瞥了一眼,见四夫人不想挪步,便对身边的少女说道:“五娘你陪九姑娘过去,我在这儿陪四夫人说说话儿。”
叶五娘大大方方道:“顾家姐姐,跟我这边走。”
叶家才来安阳定居,宅子并不大,想来是才买下来的住所,顾莲悄悄打量着,自己和叶五娘并不熟悉,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到了连廊转弯的地方,叶五娘回头道:“这几阶台阶有点儿陡,当心一些。”
顾莲正要答话,抬头却看见一个素衣少年迎面走来。
叶五娘有些诧异,“二哥?”
大约是没想到会碰见外人,叶东海眼里亦是意外,看了顾莲一眼,收回目光,“听说大嫂中午又咳血了,我回来看看。”
叶五娘神色为难,轻咳道:“我们正要过去看大嫂呢。”
“那你们先去。”叶东海明白眼下不便,也不好随便和顾莲打招呼,于是道:“五妹你好生待客,我先出去,晚一点再回来看大嫂。”
顾莲欠了欠身,垂着眼帘避开让了路。
叶五娘陪笑解释,“如今家里乱糟糟的,二哥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忙里忙外,他和大哥大嫂的感情又好……”
顾莲微笑道:“年纪轻轻,可见是一个能干的。”
叶五娘松了一口气,听说那些官宦人家最是讲究,顾家来吊祭是给面子,来的又是千金小姐,可千万别再得罪了人。
廊子另一边的叶东海,却是一怔。
记忆中的声音对上了主人,不由隔着花窗回望了一眼。
顾九小姐穿了一身月白色素衣,极浅极淡的绿裙,鬓角特意别了一支白珍珠长簪,身形亭亭玉立,仿佛盛夏池塘里的一株含苞白荷。
正配那一管沥沥如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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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顾家的人过来探望,叶宜迎了出来,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娘喝了药刚刚睡下,先到旁边坐下说说话罢。”
顾莲表示理解,“大奶奶病中虚弱,睡一睡也好。”
叶宜的表情很平静,但在眼底深处,那一抹掩不住的担心和焦急,透出她是在故作坚强,到底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顾莲心下微微叹息,生出怜悯。
这个眉清目秀、身量纤细的小小少女,陡然间失去父亲,母亲也不知道还能够活多久,往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进了侧屋坐下,立即有小丫头捧了热茶上来。
叶五娘亲自端了一盏,递给顾莲,“润润嗓子。”有意给她们留出说话空间,微微一笑,“你们说着,我先去大嫂那边看看。”
顾莲和叶宜只是一面之缘,其实没啥可说。
“请喝茶。”叶宜说了这一句后,亦是沉默。
顾莲觉得这样傻坐着十分尴尬,想了想,微笑道:“方才来的路上,还碰见了你家二叔,说是晚一点再过来看你娘。”
叶宜在家里只是辈分小,实则和叔叔姑姑年纪差不太多,论辈分叶东海是堂叔,实则却当做兄长一般对待。
说到自己的这位二叔,叶宜的话题便多了起来,唏嘘道:“我们家人丁稀少,这一辈只得我父亲和二叔两个。”忍不住红了眼圈儿,“这次父亲在外面病故,尸首还是二叔千里迢迢找回来的。”
顾莲安慰了她几句,自己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黄大石不是跟着叶家的人一起去的吗?叶东海都回来了,怎么却没听说大石哥的消息?从情感上来说,黄氏父子才是自己真正的亲人。
原以为叶家是去河南做生意的,没想到……
可不管怎么说,主人家都会回来了,大石哥实在没有不回来的道理,再说叶家回来安顿收拾,到报丧,想来已经过了三两日了。
心下有些担心,便问道:“这次你们家去河南一行,我有个乳兄也在里面,叫做黄大石,怎地我却没有听说他回来。”
“这个我不知道。”叶宜摇摇头,收泪想了想,“等我晚上问一问二叔,回头让人去顾府送个消息。”
“那就多谢了。”顾莲微笑,辞别前又叮咛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只有你精神好了,才能更好的照顾你娘。”
叶宜见她语气真挚,感激道:“好,我都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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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顾府的马车,四夫人低声交待女儿,“这叶家,记得往后少往来的好。”
不过是偶然帮了个小忙,后来卢妈妈也答谢过,按说已经两清,他们倒好,居然让人到顾家报丧,仿佛两家多有交情似的,实在太会钻营了!
顾莲诺诺应道:“是。”
四夫人见她柔顺听话,心下甚慰。
顾莲心里惦记着黄大石,三叔只得这么一个儿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不求别的但求平安归来,一家子团团圆圆的才好。
自己尚是一个小婴儿的时候,就住了一个成人灵魂。
大石哥后来的那些心意,自然懂得。
当初不知道还能回顾家,也曾想过就这么嫁给他算了,谈不上什么情啊爱啊,更没有任何志趣相投,但大石性子坚韧踏实,不缺力气,能够养家糊口,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人选。
不求富贵,但求平安喜乐。
如今自己身份一变,这些简单的念头想都不用再想。
等到将来大石哥说媳妇儿的时候,自己是顾家小姐,总能帮着出一点力挑人,给点银子,至少一家人衣食饱暖不愁。
正在胡思乱想间,马车快要驶出叶家大门,忽地听见门外的人高声唱诺,“指挥佥事徐家,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