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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祈-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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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在想什么?”冠卿走到她坐下。

  乔羽转过头看着他,有点失神。

  太阳西沉,却未到虞渊,天边没有云彩,所有天地间只剩一片纯粹的懒洋洋的金色,映在冠卿的脸上,像帖服了一层细密的金粉,乔羽忍不住用手指轻轻触摸他的脸。冠卿的眼中闪过异彩,觉得全身的感官全凝聚在那只小手触摸的地方,只想把灵魂都贴上去。。。

  乔羽对冠卿隐忍的激动一无所知,她看着冠卿那双仿佛只容得下她的眼眸,叹了口气,“你以前在孝兹都住在卫相的府中吗?”

  “嗯。”

  乔羽苦笑,“卫相如此善待你,原来你在京城时,即便不是富贵华堂,也是舒适安逸的住所。跟着我,你要吃苦了。”

  冠卿笑了,“小姐别担心,等到了孝兹。我们先在客栈住下,然后慢慢找处小姐喜欢的房子,按照小姐的喜欢布置。不就有家了?”

  “有家了?”乔羽在心中细细品味冠卿这句话,只觉得像滴甘露滴在心头,熨得身心上下无处不舒服。

  可是立刻又想到最关键的问题,“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我有。”冠卿笑,“我爹娘留下的积蓄,而且我替卫相办事时,她待人极为大方,赏赐很丰厚。足够我们用的了。”

  若是在以前乔羽会很开心,自己钓到了一个金龟婿,但在此刻,听到冠卿的这番话,突然想起“吃软饭”这个词,有点鄙视。

  “若是我从今往后都依靠你,那么谁又来让你依靠?”乔羽明白冠卿的心思,设身处地,若是当年的她死心塌地的爱上一个人,必定也是想掏尽了自己奉献给他。

  “小姐。”冠卿握住她的手,“冠卿的一切都是小姐的。”

  乔羽的食指抵住冠卿的嘴唇,那细腻柔软温热的触觉让乔羽心中一动,“我知道冠卿的心意,但是冠卿是这么优秀的人,我怎么舍得让冠卿跟着我过着为柴米油盐计较的日子,贫贱夫妇百事哀,我虽不喜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麻烦事,但如果可以让你过得舒心自在,我还是愿意去动动脑筋的。”

  乔羽突然想起冠卿跟她曾提起过的一些往事,那些欲言又止的话,“麻烦不断、、、”

  自古帝京就是是非地,无论霍三娘或是冠卿,一旦进了帝京,必定有些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她虽然有言在先,不想染上麻烦,但是就算两脚不沾红尘,是非又何处不在呢?

  算了,“车来将挡,水来土淹。会有法子过去的。”乔羽拍拍冠卿的手,安慰道。“你去请三娘来,过两日便是帝京,该是时候与三娘分开走了。今晚大家狂欢一晚,算是别离的小宴。”

  “好。”冠卿去了。

  乔羽低头看向幼幼,它正练习翻白眼,期待有朝一日能够一雪前耻。翻到晕了,直接倒在乔羽的膝上,一副无赖的样子。

  乔羽笑,搂着它的脖子,悄声问,“我们不进帝京,偏在郊野找处房子落脚,饿了便吃,困了便睡,闲下来的时候,带着你满山撒野,可好?”

  幼幼也不知是真懂了她的话,还是因为她亲热的动作,眯着眼睛,顺着她的手臂厮磨,发出清脆悠长的鸣声,在幽静的山谷中,一声又一声,传至很远。

  淡墨和如袖得了冠卿的吩咐,晚膳准备得格外丰富,直到月光如水银泻地,才准备齐全,冠卿燃起了数堆篝火,将膳食分发给各处,才回来。

  霍三娘恨恨地喝着酒,“今儿我算是碰到比我更狠心的人了。随我进帝京又会怎么样?就算你不进相府,可我帮你安排个舒服的地方,大家靠得紧,凑在一块也热闹。”

  “好姐姐。”乔羽粘着她,搂着她的手臂,头靠在她的肩上,“妹妹我如今穷得很,只能在乡野安家,等过些日子寻摸到生计,我便搬到帝京,去陪你。再说了,我不会找离帝京太远的地方,你我来往也很方便啊。自由自在,便跟我们这一路上一样,无拘无束,多好。”

  “生计,”霍三娘瞪了她一眼,对乔羽所说的颇为心动,帝京官多人烦,她替卫相办事,无时无刻不长了三百六十个心眼,便是夜间躺着休息时,也是百事烦心,不曾有一刻消停过,若真能让乔羽找着个只问柳绿茶香的地方,倒也是件美事。可嘴上还是不饶人,“你愁什么生计,你骑着金糜进东阳城,让鸳鸯阁的肖沉碧燃灯开中门送你出来,收了名动天下的冠卿做内室公子,只怕你人虽未到,可却早已名动帝京了?”

  乔羽一愣,“这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三娘皮笑肉不笑,看着旁边偷酒喝的幼幼,“你可知这世上能被人服住的金糜,连一个手都不到,即便是帝京孝兹,也一匹都没有。五年前,当今的皇上曾重赏万金,只为求一金糜为坐骑,结果被抓住的金糜有十数只,却一只也没有活下来。从那之后,金糜一骑难求。便是这畜生,也是塞外的一位朋友送予我的,可恨,我白替你养了三年。”

  “嘿嘿。”乔羽假笑。

  “而那鸳鸯阁,是金闾国一等一的去处,女人的嘴巴在床上是最关不住的,什么样的消息,那里都能打听到。那儿是金闾国最香艳也是最浑浊的一潭深水,什么鱼儿都有。肖沉碧是个琢磨不透的人,你说她爱慕权贵,当年,权倾金闾的朱太师到了鸳鸯阁,她照样闭门拒客,连东阳甫尹的面子也不甩;你说她正义善良,她照干逼良为娼的勾当,没见过有手软的时候;她可以把虐待小倌儿的客人狠揍一顿扔出鸳鸯阁,也可以看着阁中的小倌儿被客人玩残玩废,依然谈笑风生;明知有些客人不是好人,倌儿被赎身不会有好结果,只要客人出得起价码,她便可把倌儿当货物一样扔出去,可是有些客人对倌儿情深意重,便是给她金山银山,她也不放人、、、”说到这儿,霍三娘停了一下,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酒。

  “投了她胃口的人,被她承认为朋友的,她会燃灯相送,只有被她奉为贵宾的人,才会开中门迎送。而鸳鸯阁的红灯每年不会亮过十次,而鸳鸯阁的中门,这十年不过才开过三次。”

  乔羽苦笑,甲之熊掌,乙之砒霜,那串糖葫芦一看就是专门挖坑给人跳的那种,谁知道她开中门是什么意思,早知道这样,她就是爬墙也不从中门出来。

  “而冠卿,刚成年回到孝兹时,就以他的美貌、文采和武艺名动京师,可说孝兹有一半以上的女人都在日夜琢磨怎么得到他,为此他可没少吃苦,直到一年前,卫相发了话,又被我带出了孝兹,这才得了安宁。说到这事,你日后必须得见卫相,由卫相为你指祈、、、”

  “什么叫指祈?”乔羽好奇地问。

  霍三娘一翻白眼,“笨蛋,指祈是一种仪式,金闾的男子必须由长辈或文契所有者或为高权重的人指给某个女人,官府发予指祈印本,才算是名正言顺;否则,即便是有卫相庇护,哪天要是哪个王孙贵族又想动冠卿的歪脑筋,由皇上来指祈,就算是冠卿已经是你的人,为你生儿育女了,还得归那人所有。”

  “就算是冠卿不愿意?”乔羽惊讶地瞪大眼睛。

  “没人会问男人的意见。”冠卿苦笑。

  “而且被指祈的男人还可以被妻主再转指给其它女子,只是不能再成为正房夫室。”三娘接着说。

  “那男人岂不是跟货物一样,要便拿来,不要便扔掉?”

  冠卿看了三娘一眼,低声说,“如果男子不愿意,要想躲避这个命运,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乔羽忙问。

  “自毁良籍,自卖于烟花之地,成为天下女子亵玩之物,不再单属于某个人。”

  砰的一声,三娘手中的酒壶被硬生生地捏碎。

  乔羽看见了三娘眼中刻骨铭心的痛楚,心中顿时了然,将手中的酒递给了三娘。

  拿着手中切肉的银刀,慢慢地敲着碗碟,抬头看着星空,轻轻地吟唱:

  “都说那有情人?皆成眷属

  为什么银河岸?隔断双星

  虽有灵犀一点通

  却落得劳燕分飞?各西东

  劳燕分飞各西东

  早知春梦终成空

  莫如当初不相逢

  恨重重

  怨重重

  人间最苦是情种

  一步步追不回那离人影

  一声声诉不尽未了情”

  乔羽唱得缠绵悱恻,曲未尽,三娘早已红了眼眶、、、

  煌煌帝京行【2】

  “小姐,你看!”如袖笑着尖叫。

  乔羽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从马车上翻身坐了起来,“唔,到帝京了?”

  冠卿在马上回过头来笑,“没呢,还得有半日的光景才能到。”

  咚,乔羽反手在如袖的头上敲了个爆栗,“那你高兴什么?”

  “呜,我是看见那瀑布很漂亮,想叫小姐看嘛!”

  如袖抱着头,嘟着嘴,淡墨在后面咬着袖子偷笑。

  乔羽笑着骂,“谁让你没说清楚。咦?幼幼?我困了到车上睡觉,你干吗也跑到车上睡觉?”乔羽好笑,作势要打它,“你也好意思,跑得比马快,居然还跳上马车睡觉。有你这么懒的金糜吗?”

  幼幼直着脖子跟她大眼瞪小眼。

  “哈哈、、、”大家都笑了,连冠卿也忍不住在马上笑弯了腰。

  与三娘分开后,无论是她,还是冠卿,又或者淡墨和如袖,都从心底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一种令人愉悦的希望在每个人的心地蔓延。在这个即将被建立起来的“家”,寄托了她们太多的向往。

  霍三娘在分开前,塞给乔羽一张薄薄的信封,吩咐乔羽等她离开之后才可以看。

  乔羽一看,是张鬼画符的东西和一封信,乔羽没当回事,把那张符扔给冠卿,把他吓了一跳,忙问她是哪来的,那是张500两朱金的金票。

  乔羽也傻了,打开三娘的信一看才知道,霍三娘特地嘱咐她莫亏待了自己和冠卿,要买间大点的房子,里边给她留一半,那500两朱金算是买她半套房子的钱。

  乔羽想了想,却笑着骂三娘不仗义,那自己岂不是得再掏500两朱金买那半套房子。

  “哎,冠卿。”乔羽将幼幼赶下了马车,跳到它的背上,跟冠卿并驾齐驱,“在孝兹买套房子得多少钱?”

  冠卿想了想,“若是普通人家两进的房子,十二两到十五两朱金就够了,再打理一下,添些新的必须器物,不到一两朱金,就可以办妥了。”

  “什么叫两进的房子?”

  “有一个露天庭院的房子称为一进,有点规矩的人家,都会将男眷特别安排一间院子,所以一般都会有两进。要是再讲就的人家,主人,下人,书房,会客,以及各房的男眷都会有自己的庭院,那就不好说了。”

  乔羽眨巴眨巴眼睛,“卫相的宅院有几进?”

  冠卿想了半天,“至少也有四五十进吧?”

  乔羽眼角抽搐,“那她每天在自家宅院里走来走去不累吗?”

  冠卿笑了,“大户人家的私宅里,都会有小轿,作替脚用,方便男眷。”

  “整得自个家跟公园似的,该不会进去还要收门票吧?”

  惹得冠卿一阵笑,似春风破面,胜桃李三分。

  乔羽哇哇怪叫,“难怪人家说,肯爱千金轻一笑呢。”闹得冠卿涨个大红脸。

  “哎,冠卿,那而是不是有人家?”乔羽遥指那瀑布处,山后似有炊烟整袅袅升起,不过不仔细辨认却也不太容易分辨。

  “好像是。”

  乔羽摸摸肚子,“冠卿,我们啃了好几天的饼了,跟这个人家打声招呼,煮点饭吃吧。想吃点热乎的东西。”

  “好。”

  乔羽跟在冠卿后面,离开了正路。朝着瀑布方向走去。

  原来她们还怕山路崎岖,马车难行,但渐渐地,竟然走上了一条石板道,恰可容下一辆马车行走,虽然已荒草丛生,掩盖了路径,但依稀能看出路形极为工整,在转弯处,还有示意的石跺。冠卿下马仔细察看,只见石跺上面已长满绿苔,苔衣下的花纹简洁细致,不似俗物。

  冠卿抬头看着乔羽。

  乔羽抬头环望四周,青山环翠,鸟语花香,一帘瀑布临空而下,身姿婀娜,细密而不湍急,仿若神来之笔,重意而不重形,山谷之中弥漫的水气,隐隐有虹光出现,美不胜收。

  “即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归。这般雅致的主人,若不见上一面,冠卿不觉得遗憾吗?”

  冠卿见她端坐在幼幼上眉眼带笑,顾盼生姿,心中一软,“希望这家主人的饭菜也是一般的雅致,才好。”

  哈哈,乔羽大笑出声。

  冠卿牵着马缰,走在乔羽的前面,细细地打量,不敢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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