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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恐慌症的影响始终困扰着她,她只好一出门就竭力隐藏自己,为的是避免陌生人注意到她而被迫必须和陌生人有所交集。
幸好,要面对客户的并不是她。
「当然是真的,信不信我能够一个人同时对付五、六个大男人?」贝晓茵不甘心的呛声,还虎虎有声的挥两举给她监定一下。
「信,当然信,」赵梅芙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嘴角。「只要你不恐慌的话。」
贝晓茵顿时僵住,继而尴尬的涨红了脸。
对,只要她不恐慌的话,她的能力确实足以同时对付五、六个大男人,七、八个都没问题,问题是,一旦面对陌生人,她一定会开始紧张,最后变成恐慌的呀!
就在贝晓茵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幸好,柳翠心通报说客户到了。
「放你一马,我先去见新客户了!」赵梅芙挥挥手就走了。
贝晓茵暗自松了口气,庆幸客户及时来了,不然赵梅芙一定又会藉机说要替她介绍几个『能够照顾她』的男人了。
唉,明明知道她的秘密,干嘛还跟她这样卢呢?
嗯,对,她有秘密,一个大秘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她的秘密,那就是赵梅芙,所以三年前,当她正烦恼要找什么工作时,赵梅芙才会叫她不要找工作了,干脆自己来开婚友社好了。
老实说,她真的很庆幸当时有听从赵梅芙的建议,丰厚的报酬不说,她也的确从婚友社的工作里得到相当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而这完全要归功于赵梅芙对她的信任,如果不是赵梅芙对她百分之百的信任,她也无法撮合那一对对幸福的佳偶,无法砍断那一桩桩不应该结合的孽缘,婚友社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功了。
可是,一提到她的问题,赵梅芙就会变得非常顽固,坚持非要替她找个『能够照顾她』的男人不可。
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好不好?
是她要照顾人,她的两个儿子,另外,在将来,还有……
***凤鸣轩独家制作******
「喔耶,我的干贝汤!」
「喔耶,我的草莓!」
对大部分的家庭主妇而言,农历春节是一年里最辛苦的节日,要大扫除,要准备年货,拉拉杂杂的事比山还多,下累死就不算春节。
但对贝晓茵来讲,再轻松不过了。
因为他们住的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大豪宅,只是一栋三房两厅的小公寓,平日就保持得十分整洁,大扫除起来也就不会太累人,更何况她还有两个小奴隶,随便吆喝一声,两个小奴隶就抢着为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至于年夜饭,那更简单了,不需要山珍海味,也不需要满汉全席,哥哥只要有一锅干贝炖白萝卜排骨汤,就是天堂了;弟弟只要有一大盆炼乳草莓,连压岁钱都可以不要了;而她自己呢,也不难……
「喔耶,我的葱爆虾!」她学孩子们稚气的叫。
然后三个人相对哈哈大笑,紧接着,一个小鬼跳起来跑向DVD录放影机,另一个也跳起来冲向冰箱。
「我放影片!」
「我拿果汁!」
「我……呃,先开动!」话落,贝晓茵就不客气地拿筷子夹鲍鱼片了。
不一会儿,母子三人便聚精会神地看着DVD,一边享受满桌丰盛的年夜菜,偶尔嘻嘻哈哈地评论一下剧情或男主角的演技,团圆的气氛温馨地弥漫在周围,完全不会因为少了男主人而有所缺憾。
在这同时,遥远的瑞士——
「丝娜,现在是农历春节,你不觉得应该回家和家人一起团圆吗?」
「不要,我就偏要来滑雪,怎样?」
由于是农历春节,中国人的团圆日,所以这回当何丝娜又说要出国时,邵士辰便坚持要陪她一起去,这种紧迫盯人的举动自然惹得何丝娜很不爽。
有个『多余的东西』跟在身边,她要怎么找其他男人『轻松一下』呢?
因此,打从登上飞机那一刻开始,她就没给过邵士辰好脸色看,他说东,她就偏要往西;他说白,她就说黑;他说芋头,她就坚持是蕃薯,这样一整趟下来,邵士辰有再大的耐性也不够用。
他也生气了。
一下飞机,两人就开始争吵,不吵的时候就冷战,头一回,两人之间闹得如此僵硬。
「不要再过去了,那边是危险区!」
「我偏要!」
为了赌气,何丝娜拄着雪杖,硬是滑向公告危险区而去,邵士辰也只好紧跟在后头。
十分钟后,骤然一阵天摇地动……
第二章
「他需要你。」
面对那张生硬而毫无表情的脸,季杰犹豫又犹豫,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他要讲的话说出口,可是又不能不说,挣扎了老半天,为了好友,最后,他还是硬起头皮把话讲出来了,因为……
邵士辰真的需要她。
不,应该说是,邵上辰需要的是他那两个儿子,毕竟是他的亲骨肉,或许对他能有某种程度的激励作用也说不定。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贝晓茵双手交互紧握,努力想挤出笑容来,毕竟季杰是前夫的至交好友,起码她要给人家一个客套的笑吧?
可是,笑不出来,她真的笑不出来呀!
就算他是前夫的好友,但对她而言,眼前这个她只见过几次面,话也说不上两句的男人依然是个陌生人,而面对陌生人,她就是会紧张,不但心跳像直升机一样直线往上钢升,冷汗更是狂冒,更何况,他们还必须谈话,现在,她已经觉得有点头晕了,她知道她已经进入恐慌状态了,这样的她,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不过也幸好,她的紧张、她的恐慌都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心理反应而已,不管有多紧张、有多恐慌,就算颤抖得上下两排牙齿都掉光了,她的脑筋仍然是很冷静、很清明的。
可是,还是希望能尽快把事情解决掉,不然还没说完她就昏倒了,那就没戏好唱了。
然而,她急她的,季杰却好像跟她作对似的又迟疑起来了。
「是……呃……是……」
喔,拜托,别再拖拖拉拉了好不好,难不成真的要等到她昏倒?
「请说。」贝晓茵忍不住催促。
她一催促,季杰这才下定了决心要说出所有事实,虽然眼前这个被邵士辰离弃的女人很可能会因记恨而百般嘲讽、为难他,但是,她有权利知道。
「是丝娜,她坚持要去滑雪,还故意跑到危险区去,结果……」
雪崩了。
幸好邵士辰及时瞥见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山洞,立刻拉着何丝娜躲进去,两人才免于被活埋的厄运。
可是,洞口被雪封住了。
两人困在小山洞里整整四天才被救出来,由于邵士辰把最保暖的衣服全让给何丝娜穿了,因此何丝娜除了一些小冻伤之外,几乎是完好如初的;但邵士辰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双腿冻伤太严重,在急救无效之后,只能进行截肢手术。
他失去了小腿三分之二以下的两脚。
「其实,以士辰的个性来说,失去双腿虽然是相当沉重的打击,但还不至于击垮他,是丝娜,她实在是……实在是……」季杰咬牙切齿地说不下去了。
果然是为了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她怎样?」贝晓茵轻声问,虽然恐慌级数依然在节节往上攀升,声音却十分冷静平稳,一点都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多年『训练』下来,这是唯一的成果。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但在士辰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竟然……竟然……」
「怎样?」
「说要和士辰分手。」
「为什么?」
「她说,士辰已经配不上她了……」
「我们分手吧!」
丝毫不担心会伤到人,何丝娜就这样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把话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了,听得邵士辰一阵错愕,好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为什么?」
「我还是爱你的,可是,我真的无法忍受当我和你一起出去的时候,别人同情的眼光,那比杀了我更可怕!」
她爱的是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可不是同情可怜的眼神。
「你……只在乎别人的眼光?」
「没错,我最在意的就是别人的眼光。」
「比我还重要?」
「比一切都重要!」何丝娜毫不犹豫地道。
「是吗?」邵士辰嘲讽地一笑。「那我们这十几年来的感情又算什么?」
「我说过,我还是爱你的,可是你已经是个残废的人了,何苦拖累我呢?就算你装了义肢,但是,能见人吗?游泳的时候怎么办?跳舞的时候怎么办?当我有危险的时候,一个残废又如何保护我?」
这是最伤人的实话,邵士辰确确实实被打击到了。
「……」
「记得我也说过,我不想生孩子是担心身材变形配不上你,而现在,是你配不上我了,你了解吗?」
「……」或许,现在他应该要了解了。
「过两天我会把你送给我的东西全部还给你,至于我送给你的东西,也麻烦你全都还给我——要断就要断个干净。」何丝娜脸上不见一丝半毫的爱意或不舍,只有冷酷的无情。「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希望被人家看到我和一个残废在一起!」
「……」
就这样?
十多年的感情就这样三言两语便宣告结束了,只因为他为了她的任性而失去了双腿?
她是真的爱他吗?
「士辰挽留不住她……」季杰顿了顿。「不,他根本没有挽留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离去,我以为他终于看清丝娜的真面目了,但出院后,他一回到台湾来就把自己关起来,半步也不肯踏出家门,连公事也是由电脑连线处理的,我……」
他叹了口气。「真的很担心他,不知道他的情绪会低落多久,或者就这样沮丧下去,一辈子都爬不起来了……」
邵家老宅子位于台北郊区,虽然占地广阔,却是一栋老式的双层洋房,交通又不方便,环境也过于清幽寂静,让退休的老人家去恰情养性是很合适,但年轻人可不爱在那种地方数蚂蚁,因此,邵爸爸的丧事过后,邵士辰就不曾再回去过了。
直到出事回台后,邵士辰才又搬回老宅子去住,很明显的是要躲起来,不想让人瞧见他的狼狈样,就连朋友,他愿意见的也只有季杰一个人,其他人,他连电话都不肯接,好像要把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离起来似的。
这种情况,身为至交好友的他怎能不担心呢!
「不会,他不会的!」贝晓茵断然道。
「我也知道以他的个性应该不会,他向来是个乐观豁达的人,也很有勇气,就算是半身不遂,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那也不一定能够打倒他,只是……」季杰央求地瞅住她。「必须要有人激励他,让他有振作起来的力量,他……」
「我会带孩子们回去的。」
「真的需要……呃?你说什么?」
「我会带孩子们回去的。」
她会带孩子们……耶?就这样?
季杰张口结舌,好半晌回不过神来,一回过神来又忍不住挖挖耳朵,怀疑自己是幻听。
幸灾乐祸呢?
冷嘲热讽呢?
至少也要有点刁难,或者来几个条件吧?
但,没有,没有幸灾乐祸、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刁难,更没有任何条件,甚至不用费力气说服,她就如此轻易地答应了。
是怎样?他刚刚说了什么神奇字眼吗?
「你……真的愿意带孩子们回去照顾他?」季杰的口气仍带着强烈的怀疑。
「只是一阵子。」贝晓茵强调。「之后,他一定会振作起来的,就像以前那样强悍、有力量,再也不需要人家的照顾了!」
因为她语气中坚定的信心,季杰不由得讶异了。
于是,他头一次以认真的眼光仔细端详对方;然后,他发现她的脸色好像有点发白;接着,又发现她的手指头好像在微微颤抖着;最后,再发现她一直在紧张地吞咽口水。
「你怕我?」他错愕地傻了眼。
「……是。」虽然她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是害怕,可是,医生说会恐慌就是因为害怕,那,大概就是害怕吧!
是?
她说是?
他长得很恶魔吗?
「为什么?」他以抗议的语气问,虽然他的长相不及邵上辰出色,但也不难看吧?
「因为你是陌生人。」这是唯一的原因。
「可是我们见过好几次面了。」再抗议。
「我们不够熟识。」只能算是见过面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