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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将军。”冰凉铁甲带起整齐划一的铿然之声,迫人心魂。
数十名铁甲卫士一起下马,跪倒在夜风中。
“那帮游牧人可曾带回。”轩辕恪抬手示意他们起身,淡淡的问。
“回禀将军,已悉数带回营帐。”当先之人一丝不苟的回答。
锦瑟心中一惊,为何他们的行动会如此迅速。
轩辕恪只是静静的看着那群铁甲兵,淡淡的身影就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倨傲。
锦瑟已经看到,远远的站着一个女子。
锦衣华服的她,黑色的发,黑色的衣,雪白的肌肤,可那已经无法事物的眼里却是恨意外露。
锦瑟不禁想到她大婚之日,看到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色。
那双眼里,便是如今日般的恨意。
而如今这恨意似乎更加的深重。
轩辕恪似乎没有看到她,只是带着锦瑟上马,然后,便是铁骑绝尘,搅乱一路尘土,仿佛腾起的的烽烟。
“恪,我们身边一直跟着人,是不是?”回程中,锦瑟忍不住问。
他低声闷笑,“在我们在温泉的时候,周围绝对没有人。”
“轩辕恪……”她低声警告,只是声音早已淹没在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中——
回到营地,留守兵士上前禀报,据那些牧民招供,他们与行刺的女子并不熟络。只是在十天前看到一兵士晕倒在路边,他们将他救下,这才知道她原来是一女儿身,见她无依无靠,这才带在了身边。
“那些牧民在何地发现她的?”锦瑟突然出声问道。
那跪着的兵士一愣,这才回答锦瑟。
锦瑟缓缓的点头,不急不缓的开口,“你先下去吧。”
那人一迟疑,见轩辕恪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恪,那女子晕倒之地正是刺杀梨棠的地方。她曾说,让我陪她夫君命来,如果我没猜错,她很有可能是梨棠的妾室。”锦瑟抽出帕子掩着唇咳嗽了两声,宝蓝薄丝的袖子自腕上滑下去。
“你没事吧?”他蹙眉问,见锦瑟摇头,他才继续问,“女扮男装吗?这梨棠还真是不简单,行军打仗还不忘美人相伴。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会是妾室?”
锦瑟好笑的摇头,又咳了两声,疲倦的坐在椅子上,半晌有气无力出声:“我早查过,梨棠的风流人人皆知,他的夫人好好的待在京城,而他最宠爱的戚夫人却在他前往战场的时候,也回了娘家……”她喘息了一下,“恪,那些牧民就放了吧。”
“不能说话就别说了。”他淡淡含笑,轻轻的抚拍着她的背部,“好,听你的,可以放了他们,不过要等我们都离开后。”
锦瑟的脸色在剧烈的咳嗽时竟是愈发的苍白,大滴大滴的汗水随着咳声慢慢的滑落,好象是水浸了一般……
“烟儿。”他惊诧的起身,以手触在她的额上,并没有发热的迹象。
锦瑟摇头,安抚的笑。
一夜折腾,离天明已不远了。
锦瑟却还想和他多说一会儿话,多看一看他。明明已脱困,可她心里的不安更甚,好像怕这么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他强行将她抱上床去,迫她安稳睡好。
闭上眼睛,锦瑟却牵住他衣袖,不肯放手。
“我很快回来。”他宠溺地轻吻锦瑟额角,语含无奈,“将士们还在前厅等着,事情交代完了,我很快就回来陪你。”
话音刚落,锦瑟只觉一一双臂已经揽住了她,狠狠吻住她的唇……
待他离去,锦瑟望着红烛落泪,凝结了一层又一层,满眼皆红。
回想起温泉中的温柔缠绵,双颊越发烫若火烧。原来一个人可以如此满心满意的欢喜和快活。
正在这时,可儿来报,外面有人求见。
锦瑟一怔,继而披衣起身,可儿在她身边已久,但不会带无故的人深夜来扰。可儿带进来的是一个中年文士。
看到锦瑟,他就深深的跪了下去,双手递上的东西让锦瑟微微怔愕。
“有什么事,你且说来。”示意可儿奉茶,她坐下身,淡然的吩咐。
接下去,从他口中所出言语却如惊雷乍起。
他只说出了,那行刺的女子就是妩梅心。
当日,父王将暗卫交予她的手中时,曾告诉她,暗卫有七大首领。梅、兰、竹、菊、石、水、莲七人。
锦瑟怎么也没有想到,刺杀她的会是暗卫中的核心人物——五梅心。
那梅心本出身名门,自幼家族败落,被轩辕琪收养在身边,后来为了监视梨妃,送进宫廷做了侍女。偏偏被梨棠看上,梨妃就将她赏给了自己的侄儿。
此时,来到边关,却是受了轩辕琪之命——暗将轩辕恪的一举一动报予她的父王。
谁知,她在梨棠身边的一年中,早已对梨棠情根深种。本想即报轩辕琪的养育之恩,又能护住梨棠一条命,无奈偏偏生逢战乱,梨棠阵前杀,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她终于发了狂,一心想为爱人报仇。
来人说,妩梅心叛主,死有余辜。
原来,忌讳轩辕恪的,不只是当今太子,更有她的父王。
一边是将他作亲生女儿深宠的父亲,一边是她深爱的男子。
忠义也罢,奸佞也罢,这世上原本没有绝对的忠奸。
说到底,不过“成王败寇”四个字——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血肉之驱,都有一样的利欲私心,在断魂刀下,生命也是一样的脆弱。
锦瑟掌心渗出冷汗。
她抬眼看向来人,“这些事,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很好,至此为止,断不能再让第三人得知。那女子只是梨棠的小妾,其余什么也不是。”锦瑟的眸子陡然转寒。
“属下明白。”
那人慢慢退出。
锦瑟正欲开口唤可儿,眼前忽然有些发黑,身子立时软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六话妒心之蛊毒
混沌的黑暗吞没了光明的影子。:
什么也没有了,可自身真实的存在着。
恐怖渐渐的蔓延,又一次的黑暗。那一次,躺在棺木中的恐怖再次袭上心头。她动不了了,只是能感受到自己血液的流动,呼吸的节奏。
一层轻细的声音仿佛一簇沙,从她身体的各个角落传出来,又被迅疾的黑暗夺去——
上天一再的戏弄她,她真的不知道这次又面临着什么,是否还能有勇气去克服面对黑暗死亡。一次的死亡经历,她可以用本能的求生*****去征服,可第二次,麻木的神经,累极的身躯会先她一步投降。
细碎的痛楚从经脉处传来,她痛苦的扭曲着身子。
这才感觉到一条虫的影子,缠伏在她的臂弯上。
“恪,帮我拿掉它。”心里不断的呼唤,可是谁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伴随着她的挣扎,她只觉得无数细丝般的虫子正在吞噬着她的身躯。
她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心口处一跳一跳地寒冷,咽喉里好像进了砂子,每一次下咽,都胀满刺痛。
这样的恐怖要经历多少时间,一天,一个月,或者是更长。
她害了人,难道这就是惩罚?
那就让她痛快的去死吧。她再也不要承受这么多的苦了。
喉中含了沙的刺痛一直延到胸口,像是有人拿剪子从口中一直剖到心窝里,一路撕心裂肺的牵痛……
苍天非要让她生不如死吗?这人世间的恶人何其多,如果老天不是瞎了眼,为何有那么多的好人在受苦受难。既然眼睛都瞎了,为什么还是究着她不放。
她要诅咒苍天,诅咒一切陷害她的人,让他们生不如死。
就算她死了,也要化作厉鬼,让那些人永无宁日……
“我知道你现在还能感觉到恐怖,不过你放心,很快你就不会再有知觉了。”耳边有细细的女声传来,锦瑟只觉得体内即便是有着一股火,熊熊燃烧,烧得入骨入心。
她却咯咯的笑了,“你也别高兴太早,就算你听不到声音了,你也能感觉到它们一点点的喝干你的血。你的轩辕恪也救不了你。”接着仍然是一连串的笑声。
“也许你还不知道吧,新婚夜,那般*****的滋味儿,你还是要感谢我的,若不是我吩咐下去,谁敢再你的饭食中加那么美味的东西啊。还有啊?你现在一定想知道,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吧?”满意的看到锦瑟的手微微的颤抖起来,接着在床上痛苦的翻滚,她起身却“哧”得笑出声,笑得荡漾不止,连说话时都止不住的笑意:“不过,你别着急呀,我明天再来告诉你好了?”
“你在干什么,你在对郡主说什么?”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巨响,传来了可儿的声音,“你给我出去,出去,别再靠近郡主。”
“啪。”一声脆响,“一个贱丫头,怎么说话的?我今天就教教你规矩。”
“我们王府有我们王府的规矩,不用你一个外人来教我。你走,你走,你给我走,你再不走,我就要告诉王府,你来谋害我们王妃。”可儿撕力竭地的喊着,浓浓的哭腔就含在了中间。
一声冷哼,接着是女子离去的脚步声。
周围又平静了下来,过了会儿,又响起了可儿低低的抽泣声。
燕如雪啊,燕如雪……锦瑟心里暗暗生恨。
一次次的忍让,她还是不放过她。她只想让燕如雪离开轩辕恪,从来没有想过害她。这一刻,她突然想复仇。
身体里的痛逐渐加剧,她终于陷入了绝望中,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昏迷中,是谁在温柔的梳理着她的发。
溪水在潺潺的流淌,她举目四顾,这是她自己的家里。是的,她的家,这里是她唯一喜欢的地方。那时,她的母亲只有到了这个地方才能安静下来。
偶尔清醒时,她就会用秀气的手指梳理着女儿的丝发。
“瑟儿啊,你又不乖了,母亲已经醒不来了,你怎么还能这样睡下去呢……”是谁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不停的念叨。
“瑟儿,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的。你看着娘的时候,娘有什么就会觉得害怕。你的眼睛里怨恨太沉重了。娘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女儿不会笑,不会爱别人……”
锦瑟一转身,看到她的母亲正站在一棵柳树下,柳絮都纷纷落在她的身上,素衣清风,是说不尽的恬静。
“后来我明白了,瑟儿心里不是没有爱,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你太孤傲了,其实,为娘和你一样。哪有娘不爱自己的孩子的,是娘不好,从小都没照顾你。”她温柔的看着锦瑟,“瑟儿,你知道吗?娘一直都不想拖累你。为了你,娘什么都愿意做。娘活着,就是放不下你,担心我的瑟儿放不下心里的仇恨和怨气。娘要看着你,看着你好好的活下去……娘没用,什么也给不了你,甚至娘给你的面容你也舍弃了。不过,娘不怪你,只要你高兴,能对娘笑,就够了……”
锦瑟的心头一暖,多少日子里,她都希望她能和她说说话。
哪怕是看她一样,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和她流着一样血的亲人。
锦瑟知道她爱她啊,从她隔开自己的手腕那刻起,锦瑟就知道,她在一心一意的维护着自己,尽管她看起来像个疯子。
“瑟儿,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让娘安心的走吧,娘在人世真的太累了……”
她的身影在柳树下渐渐变得稀薄。
锦瑟的知觉突然又回来了,一切又平静了,她的身体里没有了那些挪到的虫子。
不是她想恨,是别人逼她走上绝路的。
蓦地,那种毒从骨子里涌出来,带着无数的小钩子,辗转在体内,那样地撕痛,直要把人要逼疯。
突然那些虫子又蓦然在她的体内复苏了,疯狂的移动……
痛,冷汗从她的额角不断的滴落。
她的十指弯曲,露出苍白的指节。
“烟儿。”是谁在拼命的抓住她的手。
一行清泪从她的眼里缓缓的滑下,“恪,今生还能陪你走多久……”
第一百二十七话妒心之蛊毒(二)
夕阳西下,乌云愈发浓密,雨点就那样又纷纷扬扬地撒了下来,天像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毫不吝啬的将雨水倒进了这片山谷。
相较于外面哗哗的水声,这处竹室里却静谧得让人发疯。
轩辕恪静静的看着床榻上的锦瑟,儒雅的容颜上隐隐约约的苍白中带了一抹刻骨的沉痛。
这是他第二次看她哭泣。
第一次,她卧倒在泥泞中,伤心得像个孩子,这一次,她安静的躺在那,没有声息,只有一行清泪。
他知道了她的痛苦。
他知道,一直以来,她是那样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