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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骏雄飞-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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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玉霜显然不太同意,楚平笑了一笑:“八骏士名扬天下,不客气的说一句,大伙都是因马而及人,那八头骏马事实上比你们更出名,如果人不在马上,认识你们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裴玉霜忍不住点了点头,因为她已有过几次类似经验,当她跟玉龙马分开时,别人对她白衣仙子的大名虽然一样的尊敬,但很少能当时就认出来,八骏骑士的盛名似乎与他们的名驹连在一起已化分不开的了。
  楚平吸了一口气道:“所以我们要想不动声色地进入五凤堡,不但要跟我们那两头马分开,而且连大姐这一身白衣也得换一换,大姐意下如何?”
  裴玉霜一时踌躇不决,楚平继续道:“小弟已经安排好了,可以叫人把马送到夏口去,九月初一仍然赶得上黄鹤楼之会,而我们却可以在期前到五凤堡去一趟。”
  裴玉霜终於点了点头:“好吧!反正我也是闲来无事,去就去吧!不过我们又是以什麽身份混入五凤堡呢?”
  “龙千里的计划基本上不会错,五凤堡平时门禁森严,绝不与外人来往,但在九月初二当日,是五凤之首王金凤的四十岁诞辰,这一天她们绝无法拒绝江湖朋友们前来登门祝寿,龙千里选了九月初一的聚会,想必就是为了这个道理。”
  “我们呢,九月初二以前,我们又怎麽进去?”
  楚平又笑了一笑:“楚家在两湖世代以珠宝为业,五凤俱好修饰,在那次大喜大热闹的日子里总要买点珠宝的。”
  裴玉霜美眸奇光焕闪,居然也笑了:“原来你已智珠在握,明年的八骏聚盟,我会致力推荐你接替龙头的宝座,让你来主持八骏雄飞的行动好了。”
  楚平笑笑一耸肩,未置可否,跟着撮口打了个轻哨,树荫下摇出了一条小船,掌船的是个小童,把船交给了楚平,跟着,牵了玉龙马就走了。
  楚平请裴玉霜上了船,自己操桨,一直经下游摇去,行出里许,泊近一条大彩舫,他招呼裴玉霜上了船,又吩咐一个大汉几句话,彩舫立刻扬帆起程。
  裴玉霜看见彩舫上猎猎声中,飘扬着一面绸旗,大旗上绣着一柄玉如意以及一个楚字,不禁心中一动,大为愕然的道:“你是如意坊楚家的人?”
  楚平苦笑一声:“寒家的珠宝生意是做出点名气了,人丁却不兴旺,六代单传,小弟是如意坊第七代主人。”
  裴玉霜这下更是惊异莫名了,如意坊楚家数代执珠宝业之牛耳,富甲天下,家财盈兆,没想到楚平竟是如意坊的主人。
  怔了半晌她才道:“楚兄弟!如意坊的担子已经够你挑的了,为什麽还决意要叁加八骏骑士的圈子呢?”
  楚平微微一笑:“因为我想做点我自己要做的事。”
  “你已是家财万贯,还有什麽事不能做?”
  楚平神色一肃说道:“大姐,财可通神,但不能买到一个心的志向,有些事不是有钱就能买回来的,像师兄那天负伤来找我,纵使小弟愿意献出所有的一切,也还是买不回他的生命。”
  裴玉霜美目异光连闪,点了点头,接着又诧然地看着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行侠江湖固是逍遥自在,却是极其危险的事,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何作此抉择。以你的财力,其实可以做出更多济世活人的善举……”
  “师兄知道我是富甲天下的财主,可是他来找我,不是要我把钱拿出来做善举,却是要求我这个人出来行侠举,可见他对我这个人的评价比钱更高,为了这份知遇之情,我也不能使他失望。”
  “你们真的是师兄弟?”
  “是的!不折不扣的同门师兄弟,而且还是同时拜师学艺。”
  “绝无可能,别人我不晓得,欧阳善的武功底子我却如数家珍,了解得很透彻,他的武功得自家传,从来没拜过师父,更不可能有同门师兄弟,昨天我隐忍不语,没揭穿你,今天你可得跟我说老实话。”
  楚平又是一笑:“大姐,同师叁艺不一定学的是武艺。”
  “这还像句话,如意坊楚家的武功也是源出一流,同样没有师门,那你们究竟是同叁的什麽师?”
  “我们的师父叫李大狗,名不见经传。”
  “这个名字听起来多俗气,他教会你们什麽?”
  “他是在湘乡三官庙前捏面的艺人,我跟师兄同时在庙会上看他捏面人,见他的神技无双,捏出来的面人维妙维肖,十分赞服,同时决定拜在他门下学艺,每人都交付了十两银子的贽敬,习艺三天才出师,双方约定各以师父的形貌为范,各捏了一个面人,送给师父去品评,结果我略逊一筹,心诚悦服地尊他一声师兄。”
  裴玉霜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什麽!你们两个人居然有这种闲情逸致,去学这种无聊……”
  楚平依然耸肩笑着说道:“裴大姐,捏面人虽是一种雕虫小技,却包含有无限的学问内涵,家师所捏的面人,不但形容酷似,而且还极具神韵,一眼扫描,就能把一个人彻底看透而刻划於心,运之在手,成之於形,那是一种何等巧夺天工的技艺,我与师兄都不是无聊的人,更不会做无聊的事,而且家师的脾气也很古怪,他老人家终生钻研此技,也只收了我们两个徒弟,普通人想拜投到他老人家门下,他还不屑收授呢!”
  裴玉霜目光一亮,问道:“你说他叫李大狗,是什麽地方人士?多大年纪?住在哪里?”
  楚平淡淡地道:“六十上下,居无定所,我们请问他名讳时,他说叫李大狗,那年是他老人家赶巧了,刚好在三官庙前碰上我们,结了三天的师徒缘!事後他老人家就离开了,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你们也没有追问?”
  “何必问呢?我们要学的已经学会了,以後各走各的路,捏面人也不是什麽名垂不朽的事业,没有开山立户的必要,而李大狗三个字也不足以流传千古。”
  “你们一共只学了三天?”
  “三天已经足够了,据师父说,他老人家也收过一些门人,第二天就被他认定不堪造就而逐出门户,能蒙他老人家耐心教导三天的就只有我跟欧阳师兄两人,艺习三天,正式出师,这三天之内,我们都得益非浅。”
  “三天里面,你们就只学会了捏面人?”
  “实际上只学了两天,第一天传授技巧,第二天自己练习,第三天只是聊聊天,讲解一些诀窍。”
  “完全是关於捏面人的?”
  楚平一笑:“师父教的是捏面人,我们也学的是捏面人,至於是否要用於捏面人,端看各人的意图和表现了。”
  “你们是什麽时候学的?”
  “三年前,七月半庙会,七月十八出师。”
  裴玉霜恨得牙痒痒的:“这个该死的病书生,难怪他不得好死,居然瞒得我紧紧的,人寻着了也不知会我一声!”
  “大姐莫非也想学捏面人?”
  裴玉霜怒声道:“楚平,你别跟我装蒜,那个老头子分明是‘五湖隐龙’李南山,自号豹隐老人。”
  楚平笑笑道:“南山豹隐,但没见过豹的乡下人,都会以为是条大狗,假如家师真是这位风尘奇叟的话,这位老人家倒是很懂得自我调侃,取了这个妙名。”
  “你们都知道他是李南山?”
  “豹隐南山,原是不愿与人相见之意,我们知道他是李大狗,跟他学捏面人,所以才蒙他收录,如果我们真把他当作李南山,恐怕还会挨他两扁担呢!”
  裴玉霜愠然道:“他是我舅舅。”
  “我知道,欧阳师兄跟我提过。”
  “他为什麽不告诉我呢?我娘临终时叫我去找他,学全他的云豹十八剑,俾能在江湖上出人头地。”
  “大姐的云豹剑法已经是享誉五湖了。”
  “差得远了,我的十八式只是一手变化,精妙之处,全在後面的十八手上,我找了他二十多年,也托欧阳善代我留心,这个死穷酸,自己偷偷找到了,居然不告诉我。”
  “裴大姐,这你就冤枉师兄了,他跟师父只学会捏面人,师父捏了三十六个面人叫我们跟着捏,我费了两天功夫好不容易捏到八分相似,师兄则只捏了三十六个头像,他全心放在去揣摩头像脸部的神情,不像我把手脚都捏了出来,所以艺成时,师父说他的手艺比我精,领悟比我深,也因此为我们论定了长幼之序。”
  裴玉霜一怔道:“他这是什麽意思?”
  “他钻的是艺,我学的是术,他研究其神韵,我学的是手法,如果他能多活几年,把整个的窍门都融会贯通了,成就怕不比我高出不知多少倍!可惜他英年早逝,原就准备待把整个的手法悟透了再告诉你,以完成你多年的夙愿,只可惜天不假年,这片心意是永远也无法达成了。”
  裴玉霜不禁又是一怔,楚平又道:“师父说过了捏面人这种手艺,只能在江湖上唬唬人骗口饭吃,不能用在出人头地上,南山豹隐老人艺绝天下,知者无多,欧阳师兄虽然很重感情,但也尊师重道,所以他不敢违抗师命,放弃了手法的钻研,想等自己想通了再教给奶。”
  裴玉霜不禁低下了头,目光中开始闪烁泪光。
  楚平打开一个格子,取出一具锦匣道:“这是师兄弭留下来的遗物,他重伤之後,一口气跑到我家门口,向我要了一方翠玉,足足花了三个时辰,苦心沥血的才雕成了这三十六个头像,要我亲手交给你,然後又匆促地交代了八骏园聚盟的细节,就溘然而逝了,唉!如果他不把最後的一点精力都用在雕琢这方翠玉上,至少还可以多活几年的,可是他宁愿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裴玉霜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锦匣,里面是一方浅绿的翠璧,上雕了三十六个女子的头像,雕工十分精致,虽然只有头部,脸上却出现了三十六种决然不同的表情,神气活现的,栩栩如生。像中女子,乍看之下,似曾相识,注目细瞧,却原来是她自己!
  楚平又移过一面擦得雪亮的镜子,放在她面前道:“大姐,小弟在路上相候,而且要求易骑行舟,就是为了给奶这十天馀暇,云豹剑法奶已经了如指掌了,对着镜中揣摩雕像的神情,奶也许会悟出另外几手是怎麽样的姿态,记住,只有十天,十天後,小弟就要遵照师兄的遗嘱,取回璧玉,伴同师兄的遗骸,永沉於洞庭之底。”
  “什麽,欧阳善的遗体你也带来了?”
  “没有!我放在三官庙里,聘高僧为他诵经七日,然後加以火化,十天後,有人以快马护送到洞庭湖畔君山之侧,我们的船也恰好在那儿停泊,届时一并水葬。”
  裴玉霜玉手轻抚着翠璧,陷入沉思中,楚平也不去打扰她,自顾起身到隔舱去了。
  舟行很稳,因为这是条大船,而且驶船的水手也是百中挑一的好手。在这十天里,楚平没有再来探望裴玉霜。
  十天後,大船停泊在君山之侧,楚平才去叩门,裴玉霜打开了门,楚平吓了一跳,惊见裴玉霜的满头青丝,已经有一大半花白了,脸色竟是出奇的憔悴。
  裴玉霜似乎也感觉到了,看着镜子苦笑道:“朝为青丝暮成雪,我每天都对着镜子,看着一头的头发变白,哪知道还是老得不够快,只白了一大半。”
  “大姐,你没有揣摩剑式?”
  裴玉霜苦笑了一下:“兄弟!我光看镜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还有时间去揣摩剑式吗?”
  “这是何苦呢?不是白白辜负了师兄的一片心吗?”
  “我欠他太多,还给他更少,为了一念之傲,我发誓说:一定要超过他才肯嫁他,哪知道到头来等到的只是他的死讯!现在我再练功又有什麽用呢?兄弟,他的骨灰送来了吗?”
  楚平默默地递过一具木匣,裴玉霜冷漠地接了过来,拿起桌上的玉璧,跟木匣放在一起,又用一块布包好,推开窗子,啪的一声,丢进了湖心。
  楚平很感动地叫了一声:“裴大姐!”
  裴玉霜笑了一笑:“兄弟,记得叫人把我的玉龙马尾巴给剪了,八骏雄飞,玉龙秃尾……”
  楚平心头一震道:“裴大姐!你这是何苦呢?”
  裴玉霜的神情很淡静,语声也很平和:“楚兄弟,你别往坏处想,我不会怎麽样的,玉龙秃尾,只是表示旧日的裴玉霜已经死了,我跟欧阳善虽然无白头之约,却也跟他一起度了白头的岁月……”
  她掠一掠鬓边花白的头发,继续说:“往日的一切,随着他的骨灰,一起都埋在洞庭湖心了,但是我这个人还会活下去,坚强的活下去,只是夯有心了。我的心已经死了,不久前死的!所以我要玉龙断尾,这个意义只有我们八骏骑士知道,他们也会了解的。”
  楚平觉得鼻子有点酸,哽咽地叫了一声:“大姐。”
  裴玉霜反而笑了:“楚兄弟!你总不会劝我再打开心房去容纳第二个男人吧,欧阳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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