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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文溪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问:“你现在开心吗?”
乐天浅浅一笑,熄了手中的烟,点了点头。
“既然开心快乐,那又何必追究过去?”她为他心痛。
乐天看着天边那一片晚霞,淡淡地笑着,默不作声。
回到N市,乐天厚颜得以吃早餐路程太远为由,索性直接挤进了江文溪的小窝,赖着不走。
过了一阵,晚上八点刚过,李妍激动地跑来敲江文溪的家门,门开了之后,看到一身白色浴袍的乐天,她便石化在了门口。
乐天不以为然,悠然自得地坐回沙发上看起了报纸。
这时,江文溪顶着一头湿发从浴室里走出来,迎接她的便是李妍媲美杀猪的嚎叫声。
江文溪万万没想到,本该在约会的李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家门口。顾不得擦头发,连忙冲向李妍,死命地捂着她的嘴,将她拖进了卧室。
“靠!质的飞跃!你个死丫头,去之前不是誓死要守卫你那片薄薄的膜吗?”李妍挣开了江文溪的魔爪,一脸得意,只要她李妍一出马,万事OK。这下,她的大红包铁定跑不了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
“还不都是你,居然把那个……偷偷塞我包里。”更可恶的是临走前一晚,用电脑放了一晚的A片,她不被茶毒就怪了。
“屁!老娘就知道你个闷骚的,觊觎人家白发帅哥已久,小样的,得逞了就别装蒜了。你啊,磕头谢恩啦。”李妍伸出食指不停地戳着她的脑袋。
江文溪脸一红,连忙转了话题:“这么晚了,你跑来干吗?”
“哦,宋新晨和他女友决定结婚了,今晚找大家一起出来HAPPY。我这不是怕你害羞,亲自上门来接你的吗?”
江文溪有些犹豫,李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拖着她到客厅,对着乐天道:“帅哥,借你女朋友用一晚,12点前还你。”
乐天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誓在必行的李妍,目光落回江文溪的身上,道:“早去早回。”
江文溪点了点头,回房换了身衣服便随李妍出了门。一路上就听见李妍不停地鄙视她是个没用的东西,还没嫁人,就被得死死的,没得救了。
两人到了酒吧,熊亦伟、顾廷和、宋新晨及其女友早已等着了。
江文溪见到顾廷和,恍如隔世,年初二清晨那一面至今还停留在脑海中。他好像变得憔悴了,前段时间无意中听李妍说他像是不要命似的,整天就知道工作,今晚好容易才将他约出来。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吧?”她主动开口。
顾廷和淡淡地笑了笑:“还是老样子,你呢?”
她点了点头:“也是老样子。”
几句不痛不痒客套又生疏的对话,使得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凝结住了。
“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熊亦伟握着啤酒瓶,碰了碰顾廷和手中的酒瓶。
“没什么。”顾廷和依旧保持笑容。
“来来来,我们要好好地庆祝宋新晨脱离单身贵族,迈入婚姻的坟墓。”熊亦伟的话一出口,立即受到宋新晨与其女友的炮轰,就差没抱头鼠窜。
大家都举起酒瓶,祝福宋新晨与其女友,哄哄闹闹,时间一下子直指十二点。
江文溪再三婉谢,可顾廷和坚持送她回去。
出租车开到楼下,立在顾廷和的面前,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顾廷和凝视着她,唇角微启:“我听妍妍说,前阵子你和他去了S市?”
她一怔,点了点头,道:“年初二你暗示的就是那件事对吗?你早就知道他的事,所以才要我离他远一点,对不对?”
顾廷和垂下头,一言不发。
她又道:“廷和,无论如何,我都谢谢你,但是我相信他。所以,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能帮我拿到关于十年前那件案子的具体档案吗?我想帮他翻案。”
顾廷和刚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便停下抽烟的动作,惊诧地看着她。
江文溪见他的反应,不禁咬了咬唇,苦笑:“我知道你会为难。算了,我再想其他办法吧。”
“不是为难。十年了,都没有翻案,不觉得很有问题吗?”顾廷和忍不住说。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我还是相信他绝对没有做过。”江文溪的眼神异常的坚定。
顾廷和凝望着她,隔了许久,终于道:“好,我帮你,但我有个要求,无论结果怎样,千万别让自己受到伤害。”
面对顾廷和深邃而幽幽无底的双眸,她无措地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晚安。”顾廷和转身离开。
她望着他消失身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向楼梯口走去。
回到家中,迎接江文溪的是一个深情拥抱。
乐天紧紧地抱着她,贴在她耳边轻道:“这个周末,我陪你去祭拜你父母,顺便和他们两位老人家说一说我们结婚的事。”
“啊?”这么快?她一时间没法适应。
“难道你想突然有一天大阒肚子结婚?”他挑了挑眉,他不介意。
这个问题很现实,她一想到前两天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关于用了避孕套还中招的报导,连忙点了点头,红着脸应了一声:“……哦。”
“该睡了,居然玩这么晚回来。”他没好气地牵着她的手进了卧室。
这个霸道的家伙!占了她的家,霸了她的床,就连她晚归也要管。冤孽!
在床上躺下,她困得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耳际传来他的声音:“以后,少和那个警察来往,半夜三更的,更不要让他送你回家。”
她无力掀了掀眼皮,表示抗议。
周末,乐天载着江文溪来到墓园。
两人坐在草坪葬区的草地上,慢慢地折起纸蝴蝶。
乐天见墓碑上江文溪父母的名字,不禁问:“你随母姓?”
江文溪回答:“嗯,我爸是入赘。”
乐天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正准备点燃,这时,看墓园的大叔巡逻至此,见两人有烧纸钱的架势,立即走过来阻止: “这个不能在这里烧,要去那边。”
江文溪连忙起身,向墓园的大叔解释。
乐天神态自若地收起烟和打火机,转看墓铭,想了想,很郑重地对着江文溪长眠地下的父母承诺:“请你们放心,我会守护文溪一生一世。”
那位看墓园的大叔终于走了,江文溪松了一口气,回转身便看见乐天对着父母的墓铭喃喃自语,道:“在说什么?”
他勾了勾唇角:“嗯,你爹妈同意把你嫁给我了。”
“切,厚颜。”她伸手拉起他,“过了我爸妈这关,还有我大舅呢,别得意得太早。”嘴上虽然这样说,其实心里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样。
乐天不以为然,抱着白菊起身,轻轻揽过她,往英烈葬区步走。
江文溪正要接过白菊,却见乐天面色难看,紧抿着唇角,僵立在两三米开外一动不动。
“怎么了?”她有些困惑。
“他,就是你大舅?!”他转过头,声音僵硬,带着冰冷的疏离。
“对啊,我妈姓江,我大舅当然也姓江……”她突然说不下去了,他眼中的寒意渐渐地蔓延至她的全身,她心慌了起来,颤着声问,“究竟……有什么问题?”
乐天凝视着她,突然冷笑了起来,慢慢地,那笑意在他的脸上逐渐消失,他的双眸透着说不出的沉、冷淡。
她刚要伸出手的一刹,那一束白菊猛然落在脚下,乐天阴寒着脸,一脚踩在那盛开的白菊花朵上。顷刻之间,那些洁白无瑕的花朵顿时被碾得粉碎,花瓣四分五裂地散落开来。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抬起眼眸,眼前的乐天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温情,冷若寒冰,就这样踏过这些花,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你到底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会这样?就算是和我一样你要不要人格分裂得这么彻底?!”她抑制不住,双拳紧握,冲着他的背景吼了起来。
他的脚步的没有停下,身影很快消失在墓园中。
她想要喊住他的话语也硬生生地哽在喉间,她颤着身,转身看向大舅的墓碑,照片上,大舅一身警察制服,英挺威风。
十年前,法庭外,那个诅咒大舅,诅咒她全家的人是他吗?那个害她双耳暂时性失聪,被迫辍学的人是他吗?那个让他遭受这么多年精神折磨的人是他吗?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她拼命地摇着头,拒绝心中的猜测。
大舅不是抓他的警察,大舅不是。
她想起周绍宇见她时所说的话,脑中又浮现第一次与乐天争吵的情形,他会那样的恨警察,是因为受了四年的不白之冤,如果他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么,错的人就是大舅。她拼命地摇着头,她不信屡破奇案的大舅,会办错案。如果大舅是对的,那么就是十年前他真的做过那件事。她依然不信地拼命摇头,任何时候,人的眼睛不会撒谎。他的哀伤,他的坚持,他的愤怒,这一切都不是轻易装出来的。
为什么抓他偏偏是她最深爱的大舅?
身体禁不住,微晃了两下,可下一刻,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一般,她跪坐残碎的花前,颤着手触摸着那些曾经生命顽强的花儿,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乐天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墓园,车子刚发动,他便猛踩了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十年前那不堪负荷的回忆,就像潮水般无情地向他潮涌而来。
当他看到墓碑上“江永明之墓”几个字时,他以为他眼花了,强作镇定,告诉自己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同名同姓的警察也很多,可当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他没法再说明自己了,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轰塌在自己面前。
车子开得极快,不知道开了有多远,猛然一个急刹,车轮与地面磨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令人心惊胆颤。
他抬眸望着离车头还有十多公分距离的路障围栏,脑中一片混沌,眼前又浮现起墓碑上照片中的那张脸。
那张脸,无论十年,二十年,他永生都不会忘记。
警局里,江永明愤怒之中随手抓着文件档案袋用力拍他脑袋吼出声:“快乐天使儿童福利院?H大的高材生?能干出这种事,你还考大学做什么?浪费时间!浪费人力!浪费资源!”
冷陌的眼神,鄙夷的语调,他忘不掉。
当年,迈进了江航的门,他才算是重新活过来,可是以往的一切要他轻易放下,他做不到,甚至利用一切关系去追查当年那起案子,能够拿到手的证据没有一个是对他有利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经手那件案子的人,不是调任了就是人不在了。他去那个村子找那户人家,那户人家先是避嫌搬走了,之后那个村却因为扩路,土地全部征收,知道当年事情的人早已不知道搬去哪里。
他甚至还去找过江永明,想把那几年来受的冤屈全数讨回,结果,当年他的诅咒真的应验了,江永明死了,他的全家都不得好死。
那段时间是他出狱后最消沉的一段日子,甚至比在狱中的最低点更消沉。他是被深叔的一巴掌打醒的,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就算是翻了案又如何?就算是还他一个清白又能怎样?那四年的时间又不可能从头来过,那四年的时间没有人能够还他,为什么还整日痛苦地活在过去?
这么多年,好容易挺过来了,如今,他终于找到一个信任他,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侣,可结局,他却是再一次被逼上了悬崖边。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是江永明的外甥女?
上帝为他关上一扇门的时候,连窗户也一并关上了,他就像是被命运扼住喉咙一样,在黑暗里奋力挣扎,却无法逃脱。
他可以淡然地向她诉说十年前那段过往,他可以坦然地接受能一辈子都无法翻案的现实,但他没法接受,自己半生的幸福却是要得到那个将冰冷手铐铐上他双手之人的祝福,他没法接受,以后漫长的岁月里,面对她的时候,时时刻刻都有一个声音提醒他,她是江永明的外甥女。
无法挣脱的命运之绳,索着他的咽喉,愈缠愈细,愈勒愈紧,已经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他伏在方向盘上,不停地喘息着。
待到终于稍稍平复下来,可是,他能做的,只有从心底发出一阵阵苦笑。
晴朗的天空突然暗沉下来,五月的轻风夹杂着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泪不知在何时早已干透,江文溪以手擦拭着微疼的眼眸,抱着那一束残败的白菊,站立在大舅的墓前,坚定地说:“大舅,你们之间一定有误会,对不对?我不信你会抓错人,我也不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所以,我要去查这个案子,我一定会找出真正的凶手,一定会!”
她将那一束白菊扔在了墓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