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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疯疯癫癫在路上跑,是谁在叫他,是谁在追他……他忽然听出那是他的声音,是简明……穆遥立刻浑身巨震,那该死的心跳让他的脚步颠倒错乱……他慌张地举目四顾,该向哪里逃?!向哪里逃?!他看见遄急的车流麻木地呼啸奔腾……于是……微微一笑……是了……那才是他……唯一的……归处……
当前方的车辆带着强劲的气流和尖利的刹车声迫近面前那刻,穆遥下意识地屏息回头,在那生死一瞬,他蓦然发现,自己唯一的念头竟然还是,想再看看他,想看那个男人……最后一眼……
可是……他忘了……他忘了那个,他曾坚信是上天派来救赎自己的天使的……他的情人……他的父亲……那个温柔的男人……只需信手一挥……就能颠覆一切……就能……改变生死……
他看见简明的黑发在风里飘飞,嘴角紧抿,黝黑无光的双眸利剑般向他刺来……那个修长的黑色身影超越思想的极速……穆遥的脑子里忽然掠过一个无聊至极的想法——如果说陆森是猎豹,那么简明,无疑是慵懒而迅猛的雄狮……
于是……在那片混乱不堪的黑白世界里,在刺耳鸣叫的汽车喇叭,和路上司机的激愤怒叱声中……他……再度落进他的怀抱……那个男人以一种不惜自伤的决绝姿势,紧紧将他护在身前……车头堪堪擦到简明笔挺的,黑色西装的下角……
男孩空白的目光被男人地狱般黑暗的双眸紧紧捕获,穆遥忽然醒悟,很久很久以前,在漆黑的财校宿舍里,男人带着隐隐的煞气向他逼来,那正是一种纯然的,捕猎姿态……
他想哭又想笑,这个男人爱他……在他爱上他时,原来简明也已经爱上了他……这个变态!这个混蛋!这个疯子!这个魔鬼!这个杀人狂……他在爱着他……拼死也要来救他……
他目标明确,无比精密,步步为营,算无遗策地爱着他;他温柔而强悍的怀抱,既是保护也是禁锢;这个男人用温暖的手臂织就一袭无缝的,爱的囚衣,死死地套在他的身上……
男孩想哭又想笑,可是他既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他大口吸着气,身体本能自主地挽救残破的生命,原来人体在面临底线冲击时,激烈分泌的既不是眼泪也不是笑声,而是如此无稽的,肾上腺素……
简明沉默着将他带到路边,眼睛终于离开男孩,掠向重新启动的滚滚车流,刀削斧凿般冷峻的侧脸,此刻温柔不再,只余压倒一切的摄人气势,让人只想,萎地成泥……
“简……简……看看我……”男孩低低梦呓:“你看看我……”
简明回头,看向那双如同破碎琉璃一般乌黑的眸子,一言不发,男孩苍白的脸颊犹如海涛撞上礁石溅起的碎浪。
“你从不失信于我,简,你还记得吗?你没讲完那个故事……你欠我……一个承诺……”男孩深吸口气,死死盯住男人阴云翻涌的眼睛:“放了我,放了我,爸爸……求你放了我……我保证再不寻死觅活……爸爸……放过我……”
半晌之后,男人的手,从他肩上滑落,淡然一笑:“回家带好证件和钱,”简明再没看他:“以前都是你跑我追,今天不行了,陆森那里的事情还没交代完,我先回去。”
还是那个熟悉亲切的,单手插入裤袋的姿势;还是那样迅速沉稳的,风度翩翩的步履……穆遥看着那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倾尽爱恋的,痛不欲生的,修长挺拔的背影,一丝不乱地穿过纷涌的人潮,再不回头地没入拔地而起的摩天巨厦之中。
A结局
门前杂色斑斓的野花,大朵大朵地肆意盛开,又是早春时候。花朵掩映的窄细清渠,司掌着这里所有的灌溉、洗涤和饮用,那自然是不够的,耗尽了全力,也不过孕育出这样清寂、简朴的近乎荒凉的小山村。
那日在街头,穆遥僵立良久,方才感觉到凝固的血液从心脏四散开来,他居然没死,那么,一定是这个世界死了……自杀未遂完全败坏了他的勇气,冷风哮喘般嘶哑地舔舐额头和发际,灌入颈项,顺着汗水的指引一路钻进身体里来,彻骨的寒凉终于净化掉内心的狂躁。
穆遥一时笑不可抑,捂着肚子咯咯地蹲在路边,死,何其容易,可这轻省的好事什么时候轮得上他?穆鹞依还在医院里好好地呆着,他怎能去死呢?他的生命原本不是选择题,如同蹒跚在这旷寂的街市,每一步,都是误入歧途,却唯有磕磕绊绊走下去。
不知道是怎样来到这里,租下这个地方,明知不可逃,逃不了,不过暂时喘口气……这座低矮简陋的院落,如同避世的枯井,如果能够拉上井盖,那便更完美了。
门外坡坡坎坎的贫瘠田地,勾缝里还冻着去年的残雪,杂草横生的黄壤,惬意地享受早春温暖的阳光,信手捻起一块,一捏便成了壤末,从指间流泻下去,黄雾般随风而散,扬起一股干净,纯正的泥腥味。
这便是人们赖以生存的东西,支撑着人类世世代代的繁衍生息,沉默着接纳最污秽的尸骨,毛发,粪尿,汗水,当然,还包括最神圣和最肮脏的血液,精ye,爱情……然后开出繁花遍野,静观日出日落……
院子里树冠庞大的山毛榉,没能遮住明净的月光,丝丝缕缕从窗外散射到床畔,霜降般覆上厚重的被褥和柔软的身躯……
黑夜里曾经历的一切,那个男人对他做过的事,在他身上洒落的热烫的汗水,越是远离,越是清晰……敏感的肌肤、销魂的压迫、罪恶的狎昵和抚触……一夜又一夜,在月光肆虐的昏暗里,悄然潜入动荡不安的梦境……
习惯了拥抱的身体,失去了爱抚的皮肤,饥渴着,哭闹着,阵痛般侵袭迷乱的神智,手探下去,心揪起来,痉挛着,颤抖着,挣扎着,激烈地翻覆……直到最后猛地一脚蹬出去,帐子绝望地抖落细密的尘埃,摇乱了窃笑的月影,和偷窥的春风,世界安静了,眼角的泪痕却越划越长……
那样冰冷的爱与恨,那样热烈痴迷的欲念,如同致命的毒瘾,戒无可戒……那个男人的放手,原来竟是胸有成竹的放逐……身体和灵魂都已被打上了永不磨灭的烙印,完成了终极的统治和征服……这样习惯了驯养的生命,只要活下去,那么即便放出门,又能走到多远……
道路是无尽的,天地是广阔的,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即便不甘不愿,也只能屈于那人身下逼仄的空间里,才能找回片刻的宁静……这看似宽厚实则残酷的放逐,这刻意赐予的失重般无措的自由……不过是要让他看清楚,让他不得不承认,即便千里之外,一样是那人掌控驾驭的疆土……
陆森是在某日清早推开了院门,賈晋平例外地没有跟来:“你该回去了。”
“他让你来的?”穆遥坐在椅子上,漠然开口。
陆森哂笑:“当然不是,如果他知道我来,恐怕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那你为什么还来。”
“B城和附近城市,现在几乎就是刑场,只有你回去,才能结束这一切。”
“原来我还有这效用。”穆遥轻笑着垂落眼帘。
“你是,他唯一不忍伤害的人,也是,唯一能重伤他的人。”陆森紧盯着穆遥,一字一句说:“所以,那天在天心花园,我其实巴不得你被砸死。”
“那你怎么不索性让我被砸死呢?”男孩一脸灿烂的笑。
“因为,那袋泥巴掉得太晚。”陆森也开始微笑:“他那时已经是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如果砸死了你,他也就活不长了。”男人盯着他不放:“原则和真相,这种廉价的东西真的有意义吗?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原来你……爱他。”穆遥温柔地看向即将步出院门的,男人魁梧的背影,轻叹道。那背影顿了顿,随即走出他的视线。
穆遥继续微笑,那个男人,怎会猜不到陆森要来呢,蓄意放纵这种违纪行为,不过是体谅地给他拉一个台阶,让他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抚慰那点可笑的自尊,然后,顺势回去。
还是碳灰色家居服,像是那年的初见,那个让他朝思暮想,切齿难忘的颀长身影,在门开处徐徐展现。
简明微笑着凝视他:“回来了,小遥。”语气自然随意得仿佛他从未离开,只不过早上出去散了会儿步:“头发长长了。”
男孩努力地保持微笑,末了,却滑落两颗晶莹的泪滴:“你难道……不喜欢?”
“当然……喜欢。”简明伸出手,抹去那片湿润,将男孩单弱的身躯拥入怀中:“XX村好玩吗?怎么不去别的地方走走?”
“没带够钱,租房子和路费用掉了大部分。”男孩的脸,深埋进男人温热的胸膛,对方熟悉的气息,缠绕着他所有冰冷而凌乱的梦境,此刻终于真实地再现鼻端。
简明轻笑:“笨蛋,不是让你回家带好钱吗?”他轻轻抱起猫儿一样的男孩坐下:“累了?”
“嗯……”穆遥轻哼一声,只觉四肢百骸都无力动弹。
“衣服脏兮兮的,去洗洗再休息吧。”简明抚着他的头发慢声说。
“不想动,”男孩换了一侧脸颊,贴进简明的颈窝,懒散地说:“你帮我洗。”
简明微微一笑,轻吻他光洁的额头:“那么娇气,还一个人到处乱跑。”说着想把男孩放到沙发上去接水。
穆遥赖着不动:“再抱一会儿,我好累。”
“嗯,”简明揽紧他温软的身子,轻声说:“睡吧,宝贝……”
男人低沉的声线像舒缓的催眠曲,温暖的掌心抚上无处可依的脊背,终于六神归位,穆遥惬意地轻叹一声,带着一缕微笑渐渐入睡……
幸福,原来这样简单,不过是妥协,不过,是遗忘……
(这是原先构想的结局之一,汗,我的结局大大们大多嫌太唐突,但其实,是没什么可写了。如果能接受,我再加几篇番外。呃,如果接受不了,故事再扩充下去,不是不可以,就怕尾大不掉、画蛇添足……看大家的意见吧~~~穆鹞依的BE结局不写了,到这一步,对她米兴趣了,呃呃呃,就这样吧!)
番外烈焰燃情 第一章
“晚上我不回来吃饭,YY约了我。”穆遥下课后拨通简明的电话。
那边哗啦哗啦的翻动纸张声,简明语气不大好:“怎么他总找你?这个礼拜第三次了。最近不要到处乱跑。”
“我就跟他出去走走,这都有意见,”穆遥提高嗓门:“你不回家的时候,我可没说过什么,那以后大家都别出门了,这样好吧?”
“不是不让你出去,”简明放缓声音:“这两个月治安不大好,晚了打电话给我去接你,别一个人坐车,叫你考车牌,都多久了?一直不愿去。”
“嗯,知道了,”穆遥回道:“YY最近心情不好,我陪陪他就回来。”
“心情不好?怎么了?”简明随口问。
“不知道,他没说……”穆遥不想说。
上个月回来以后,YY追问穆遥,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陆森一直不告诉他穆遥的去处,只说很安全。YY始终无法释怀,为什么自己不知道穆遥的动向,陆森却那么清楚。穆遥只好告诉他简明是陆森的朋友,拜托陆森安排人照顾他。
想到这一点,穆遥淡淡地苦笑,那天离开简明公司,回家取了钥匙,一路北上,发现沿途总有些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不用细想,也是简明的安排,这才知道恬馨小筑周围那几套别墅里,都住着他的人,以往点头而过的邻居,其实都是保镖,他们的家几乎是个固若金汤的堡垒。
他回来后曾为此提过抗议,简明说下半年才能撤走,而且最近总不让他出门,穆遥有点不安,不清楚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但他没有问。简明想让他知道的,自然会主动告诉他,不愿让他知道的,一定是怕他有负担,那么,他不知道也罢。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也许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察言观色,才是最明智的态度。
YY已经考了驾照,穆遥看到那辆银蓝色招摇的跑车开过来,走过去拉开车门:“去哪儿?”
“去莞湖吃河鲜。”YY摘下墨镜:“市里的地方都跑烂了,没什么可玩的。”
穆遥迟疑了一下:“那么远,都出了B市了,开车怕要1个半小时,回来得什么时候了?”简明说过这段治安不好:“别去了,你喝了酒怎么开车?我又没驾照。”
“没事儿,瞧你那样儿,”YY嘲笑道:“怪不得被你老公管那么紧,怕他生气不敢去?”
“说什么呢?”穆遥骂道:“我明天还要上课。”
“保管误不了你上课。”YY发动车子呼地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