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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芝龙听他说明身份来意,看了那手炮,果然十分感兴趣,只道桓震想要卖火炮给他,当下叫一个兄弟郑芝豹,随同吴用一起来觉华岛看货。吴用不敢随意带人进岛,因此将他留在了登州,自己先行回来向桓震禀报。
袁崇焕听得吴用说道要卖火炮给郑芝龙,眉头愈皱愈紧,忽然道:“不可!彼海盗耳,怎能以利器相授!”桓震暗叹袁崇焕的观念果然也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当下委婉劝说一番,只说郑芝龙虽然曾经横行海上,现下已经归顺朝廷,做了镇海总兵,同是一朝之臣,总比建虏外人要近上许多罢?何况郑氏海军实力很强,倘若以后能够为我所用,从海上出击建虏,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的设想,便是提供船载火炮给郑芝龙,作为启动股份,在郑氏贸易所得之中分红。以后赚得了钱,便可用银子入股。言语之间,极力夸大海上贸易的利润,说得仿佛只要参与进去,辽东军饷便不用担心了一般。
袁崇焕听了,固然有些心动,却仍是不能完全放心,一来他虽曾听说桓震主持火器局,大大提高了造炮的效率,却并不知道究竟能造得多快;二来私自买卖火炮,万一给人参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自己一旦给撤职查办,辽东谁来经营?沉思良久,只说要再深思熟虑一番,叫桓震等人先行休息。
他的这些担心,桓震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次日求见之时,便力请袁崇焕亲自往觉华岛火器局视察。袁崇焕看过了宁远城中装备的新制式大炮、火枪,也想去瞧瞧制造这些火器的作坊是个甚么样子,当下欣然答应。好在宁远去觉华岛很是近便,自己离开一两日也不打紧。
到得岛上,桓震领着他逐个作坊参观一番,火器局开办近一年来,已经从当初下辖炮场、枪坊两个部分,发展成了一个拥有枪、炮、弹、药、火雷五个专业部门的大兵工厂,岛上工匠除朝廷调拨的之外,还有桓震从山东河北等处招募来的,共计一千二百人,分在各处工作。场地也已经不局限于龙宫寺,在寺南又扩建了一个新局,专事制造弹药。现在如果材料供应能够保证,全力开工,生产能力可以达到日产炮三十门,枪五百支,火药三百斤。只是煤铁等物都要从关内运来,加上朝廷拨款总是不足,因此实际上远不能达到这个水平。枪炮的品种也有了很多发展,采用了定装子弹之后,后装枪终于给研制出来了,限于士兵使用教学上的困难,还没大规模投产。不久之前还有工匠发明了一种五弹连发枪,不过性能上存在一些问题,仍在试验之中。
炮这方面,桓震自己设计了一种炮架,能够上下左右多角度旋转,安装在炮身同炮座的连接处,大大提高了瞄准的效率。只是这种炮架需要强度较高的材料,不太容易制造,因此并没普及。佛郎机炮在桓震手里得到很大发展,开发出了许多新品种,比如叫吴用拿给郑芝龙看的那种手炮,采用小型开花炮弹,单人发射,射程可以达到二里,伤害力也很强。
袁崇焕试放了前装火枪,跟着拿着一支后装火枪,不知道应当怎么装弹。桓震接过来,伸手向一名亲兵要了一颗纸壳弹,从枪尾装上,递给袁崇焕,示意可以放了。袁崇焕举枪瞄准,击中二百步外的靶子,铅弹在靶心穿了一个洞,嵌在了靶里。转头对桓震道:“此枪固然利害,只是要士兵学习使用,实在太过麻烦。”
桓震见他一语道破自己迟迟不大规模投产后装枪的缘由,不由得十分敬佩,躬身道:“正是。”话头一转,又道:“然而若换用后装火枪,填弹至少快了六七倍不止,一旦士卒操习熟练,那可就锐不可当。”孙元化在旁道:“正是。元化从军若干年,制造的枪炮数不胜数,如桓大人这般的奇才还是第一次遇到。桓大人所言很是有理,请督帅详加权衡。”
袁崇焕素来相信孙元化的眼光,听得他也如此说,不由得有些心动,思索片刻,道:“那么宁远、锦州两城,每城先装备一营,待其练习熟稔,然后相互教授。初阳,你从岛上拣选善用此枪之人,到宁、锦二处教习士兵。”孙元化很是高兴,当即答应下来,随即请他给两种火枪命名。袁崇焕想了一想,道:“这一种前装火枪,可以叫做镇虏,另一种便叫做破虏好了。”
他又去看了线膛炮试射,跟着一一检阅岛上各处,很是满意,大大表彰了桓震一番,却绝口不提与郑芝龙合作一事。当晚,桓震独自去他房中求见,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担心如此利器,流入外人之手,会不会辗转为建虏所得?当下笑道:“督帅有所不知。便是我们再怎么防备,建虏早晚还是要得了去的。卑职以为,只有咱们自己不断造出更加厉害的火器,才能永远盖住建虏一头,所谓镇虏破虏,也才当真可以枪如其名。”他在火器局近年,对于中国工匠的创造力愈来愈有信心,许多东西自己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然而描述之下,他们有了创意,经过一番刻苦研究,有的居然就能造成。因此说不断创新,这并非一句空话。
袁崇焕沉吟道:“百里所说固然有些道理,然而倘若再也不能更上一层,那又如何?”桓震躬身道:“卑职有个请求,还望督师允准。”袁崇焕道:“你且说来。”桓震正色道:“卑职想设立一个炮学,专收工匠子弟,教以火器制造之学,不以门户师徒藏私,俾能博采众家之长,这才能屡有所得。”袁崇焕点头道:“主意甚好,你自己去办,不用再行请示。然而名字叫做炮学,未免太过不雅。”想了一想,道:“不如叫做定辽书院罢。”桓震大喜,顺势请他题写匾额,袁崇焕也不推辞,欣然写了。
桓震心想,郑芝龙之事终于还是要解决,当下又小心翼翼地提起。袁崇焕叹道:“本院实在不敢如此冒险!然而若能弥补辽东军饷,本院一身荣辱,又能算得了甚么!百里,上奏折之事不可再提。此事万不能给人知道,明日本院便上奏,要你独任觉华岛总兵,以后这桩事情,就在你的身上了。若有甚么麻烦,本院自然一力承担。”桓震一转念间,便即明白,他是要自己私自去做这件事情,调开陈兆兰诸葛佐,这岛上便是自己全盘作主了。他心中十分感激,声音不禁有些发颤。袁崇焕又嘱咐两句不可泄密之类,就送他出去。
果然次日袁崇焕回了宁远,立刻上奏,要求撤去辽东、登州二巡抚,另外将关外总兵也尽行裁撤,仅留赵率教守关门,祖大寿驻锦州,何可纲驻宁远,是为陆上三总兵,又以桓震领觉华岛总兵,辖水军四营。孙元化本来是白身,也由他奏为山东右参议,兼整饬宁前兵备,留在自己帐前赞画。然而这样一来,桓震这边就少了一个帮手,袁崇焕记起当年在孙承宗部下的时候,同僚之中有一个叫做茅元仪的,也是精研火器,后来做到南京工部郎中。孙承宗给阉党罢官,他也就跟着赋闲,至今仍未起用,当下又请开复茅元仪官职,授副总兵衔,任职觉华岛。
那时正是崇祯与袁崇焕的蜜月期,奏折上去无有不准,很快便批了回来。桓震走马上任,倒也简单,只消从龙宫寺搬到都司衙门去便了。孙元化却仍留了一段时间,等待一个月后茅元仪到任,这才离开觉华岛前往宁远。
茅元仪这人,桓震以前只是知道个名字,见面交谈之后,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居然碰到了一个博学多才、文武兼备的军事科学家,他有一本著作《武备志》,今年二月间曾经上呈崇祯皇帝,很得嘉奖,然而嘉奖之后却也就再没甚么作用,叫他很是郁郁。桓震读了之后,拍案叫绝,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诸如屯田、水利、河漕、马匹,他书中都有详细论述,特别是其中《占度载》一卷,关于海防、江防的议论,正是他眼下需要的。于是便将整个火器局交给了茅元仪管理,自己只是带着几个技能熟练的工匠,继续研究改进新的枪械。
卷二 国之干城 七十九回
他既然得了袁崇焕的许可,便放手去与郑芝龙勾勾搭搭。郑芝豹给他请到岛上看了舷炮试射,两只眼睛都发直了,当下咬定了要购买。桓震却拿腔拿调地不肯卖他,定要拿一百门舷炮顶一成股本,郑芝豹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回福建去请示哥哥,临走时候还要桓震在他的船上装了一门新式舷炮。桓震也不怕他仿造,铁模铸炮当时全国只有他这么一个地方能做得到,而不用铁模是无法达到现在这种精度的。
果然郑芝龙一看之下,立刻意识到装备了这种舷炮,自己就可以扫平南洋海寇,独占贸易路线了,一成股本算甚么?当即令郑芝豹再来觉华岛,定购了三百门舷炮,言明由郑家负责运输。他担心桓震反悔,还特意叫郑芝豹带来十万银子,算是预付的货款,约定年底分红时候再行扣除。
桓震大喜,正在发愁没钱买铁,钱就送上门来了。然而他却并不怎么放心这个郑芝龙,既然历史上他可以投降清朝,那么就算背叛了自己,也不是甚么出奇的事情。想了一想,叫人送信给李经纬,让他以自己的名义去和郑芝龙打交道,作为回报,每年自己的三成红利之中,提出五分之一归他所有。李经纬倒是个商业人才,看准了这个机会,将桓震送给他的百分之六股本还给了郑芝龙,条件是郑芝龙船队每次出洋的时候都要带着他的商船,此外一切都不用他管,并且保证决不抢占他们的市场。郑芝龙心想有利无害,一口答应下来。
过得两月,郑芝龙用桓震的大炮上了瘾,适逢他的旧党陈衷纪给另一个海寇李魁奇杀了,郑芝龙发誓定要报仇,顺便将李魁奇的地盘夺过来,因此又通过李经纬要向桓震要炮,可是却无论如何不肯再用股份交换了。恰好桓震也想要现银,双方一拍即合,议定舷炮八千两银子一门,手炮一千两。在郑芝龙那边固然很是高兴,这种炮在别处是花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何况打败李魁奇之后还怕赚不回本来么?而桓震从一门舷炮上面就能足足赚去五千五百两,这些卖炮得来的钱,除了应付岛上开支之外,剩下的全部给了李经纬,叫他经营取利。
这一年,桓震从郑芝龙那里分得了近二百万的红利,【——林仁川统计,1641年6、7两个月,郑芝龙运往日本长崎的诸多货物中有白生丝25700斤,黄生丝15550斤,各种纺织品140760匹;1641年,销往日本长崎的各种糖5726500斤,总额估算,郑氏仅对日本贸易年平均出口约918万两,进口约738万两,利润约942万两。现在时间为1629年,况且计算的是郑氏总收入,因此在此数目上稍减。】李经纬那边,借助郑芝龙开辟的航路,有船坚炮利的郑氏水军保护,得以穿过荷兰人的封锁线,向马尼拉大量贩卖纺织品和珠宝、工艺品,半年间居然也赚了二百多万。其中桓震的资本本来只有四成,可是分利的时候李经纬定要对半分成,桓震心中有数,知道他甚么意思,可是不要白不要,银子送来,自然照单全收。郑芝龙那边,靠着火炮利害,逐一扫平南洋海盗,独占了贸易线路,家族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他的收入,除却供应本岛,其余的都上缴给了袁崇焕。那时全辽一年的兵饷开支四百八十万,光桓震这里就解决了二分之一弱,袁崇焕十分高兴,自觉当初支持桓震做这件事情是对了,他向朝廷要钱少了,朝中大老高兴还来不及,干么要寻他麻烦?何况桓震这事做得很是秘密,郑芝豹的船队几次进港,都是夜间,岛上又是自己说了算的,简直是为所欲为。
这些都是后话,再说回桓震自从接手了岛上水军以后,吸收上次给后金兵登陆作战惨败的教训,对四营水军进行严格的陆战训练,除却新式破虏枪之外,还加强冷兵器的使用技巧。火器局那边,枪炮都没甚么大的进步,机关连发枪试验屡屡失败,只是在原先佛郎机炮的基础上又发展了几种不同规格的火炮而已。倒是火雷作坊,将原始的水雷“混江龙”加以改造,研制出了一种延时爆炸的水雷,取名叫做龙王炮。
这一年后金十分安静,并不曾来骚扰,据锦州那边传来的边报,是忙于征伐蒙古林丹,无暇西顾了。袁崇焕看自己这边整顿还没完成,也不轻易出击,双方就这么平静地僵持了一年。
然而与此同时,陕西的局势却一天胜似一天地紧张,饥饿的农民不堪压迫,纷纷起来造反。虽然李经纬听了桓震的吩咐,凡是军方资金开办的手工作坊,一律从灾区招收工人,可是杯水难解车薪,饿死的人依旧愈来愈多。
桓震计算日子,大约明年崇祯裁撤驿站之后,李自成就要造反。年来他向崇祯递奏折已经递得没了信心,几十封奏折上去,都如石沉大海,崇祯皇帝不知是没有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