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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连大门也未关呢。
那么说不就便宜了梁上君子?他们时以不必再撬门挖户,只要蹑着脚步,只要翻过窗棂,
省下了不少的精力和时间。
然吧?不尽其然。
虽然门开着,虽然窗敞着,梁上君子进来的确方便多了,但是,这种天气,半夜三更到
处都有人踪。
庭院里,屋檐下,他们手中挥着蒲扇在乘凉,在消暑,有的还彻宵不眠呢。
这个时候,麦无铭听到屋顶上有阵轻微的响动声。
他顿时略睁眼睛,高竖耳朵,倾听、探视起来了。
那该是鼠鼷,那该是猫狸,因为声音轻巧而细腻,假如是人,那这个人的功力可就难以
衡估了。
忽然,有两颗辰星在窗口旁闪了一闪。
接着,有两盏明灯在房间里映了一映。
什么辰星、什么明灯,那分明是眼睛,两对精光闪烁、绿火明灭的眼睛。
房间里一对当然是射自麦无铭的眼中,至于窗口旁的那一对嘛!……又该是鼠鼷,又该
是猫狸,因为光芒深邃而强盛,假如是人,那这个人的功力可就难以衡估了。
窗口外那对眼睛随着它的主人悄悄地溜了进来,而麦无铭舒开双腿,也悄悄地溜下了床。
两造各有所行动,一方掌推而出,一方疾窜而起。
只是,麦无铭在情况尚未明朗之前,他虽施了袭,但未曾蕴上内力。
对方的身形利落而快速,他虽受了惊,但也未曾遭到任何的伤害。
仅听“吱”的一声响起,仅见一张白纸飘落。
微笑顿时上了麦无铭的脸庞。
因为,他已经看清了,那是一只猴子,一只正是下面食堂中所见通体墨黑的那一只猴子。
“你来干什么?”
麦无铭知道对方通晓人语,是以口吻温和地询问着。
黑毛猴子却瞪瞪眼,裂裂嘴,大概是怪对方攻击了它,惊吓了它。
麦无铭笑笑说:“这你不能怪我,事出突然呢!”
黑毛猴子又“吱吱”地叫了几声,然后用手指指掉在地上的那张白纸,好像说:“算了、
这次我原谅你,下次不可以这样,至于什么事,你自己看看那张信笺不就知道了?”
接着一个斛斗,翻身而起,循着原路退了回去。
麦无铭解嘲似地耸耸肩,他踏上两步,随手捡起了地上的那张纸笺。
白纸黑字,上面是这么写着:“警醒、防备,夜里有人施袭。”
一没有抬头,二没有具名,没抬头是无可厚非,因为他们素昧平生,不知时方姓甚名谁。
没具名却感到稀罕,因为扬名立万,原是江湖人的所好和江湖人的本色。
麦无铭虽然早已经获悉,并且也有了准备,不过,他还是感激对方的好意,彼此素昧平
生嘛!麦无铭吐出了一口气,如今,无所事事了,就拿起茶杯,无可无不可地啜吸了两口茶,
因为他并不感到口渴。
接着,凝视着桌子上的油灯出了神。
佛家说:“一粒粟中有一个世界。”那么豆大的火光中,必有万千个的世界。
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由感到兴致索然,无聊、落寞,唯有再回到床上去打坐休
憩。
“镗镗镗……”三更天。
三更天月朦胧、星朦胧、灯朦胧、人亦朦胧。
就在这诸般朦胧的时候,有些东西却精神万分呢!什么东西?如宵小,如蛇虫!麦无铭
听到了屋外有声音,接着,又听到了屋内也有声音。
神光再次地由他眼光中逼射了出来。
一阵闪烁,一阵巡视,不禁莞尔地哂之于颜。
那只是故技,他所看到的乃是蝎子、乃是蜈蚣。
睹物知人,麦无铭顿时开口说话了。
“洪一钧,你真不怕你的宝贝断宗绝代么?”
在屋外的人果然是洪一钧,还有他的兄弟洪半钧。
洪一钧听了不由怔了一怔,他如今已经是一只“黔驴”。
本身的功力不如人家,而恃以作威伤人宠物中的蛇也将死亡殆尽,所剩的只有蝎子,只
有蜈蚣,倘若再遭对方杀残灭绝,那自已岂不连牙齿、连脚抓都没有了吗?对!他必须珍惜,
他必须保留。
因此,悍然地说:“麦无铭,你若有种,就出来吧!”
“我既然如约来到了岭南,什么花样,当然是全看你了。”
“好,那我就在城南的山脚下等你,不见不散!”
洪一钧毕竟有点名堂,只听“嘘”的一声哨音响起,蝎子掉头,蜈蚣疾走,一下子就退
得无影无踪了。
左潭镇左边是潭,右边是山,绵绵延延,乃是罗浮山逦迤下来的余脉。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这南山当然不是陶渊明笔下的那个南山,因为它位在左潭镇的南边,是以左潭镇的镇民
也就称之为南山。
麦无铭一驰到南山,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南山的山势不高,却却烟雾苍茫。
山内万簌俱寂,一没有风声,二也没有虫声。
虽然还称不上恐怖,可是它竟然荡漾着邪气,透露着腥气,散发着阴气。
麦无铭略一凝神,立即蕴上了刚阳之气说:“洪一钧,所约的人来到了所约之地,
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上面的山冈霍然冒出了十来个人影。
这些人麦无铭他全认识,其中除了洪一钧和洪半钧,其余的正是左潭平安客栈食堂内所
见的那两桌武林人、江湖客。
洪一钧开口说:“麦无铭,上面辽阔,上面平坦,你上来吧!”
“且慢,受人点滴,当报以涌泉。”身穿黑衣的汉子接口说:“先让我们兄妹下去会会
这江南的一条‘龙’。”
话落身起,三条人影顿时由山冈上泻了下来。
“有劳二位了。”
洪一钧的语声也随之从后面追了过来。
“何劳之有?这正是敝兄妹聊以回报之途径。”
洪半钧则冷冷地说,不屑地说:“哼!什么龙,就算是吧,今日里不困沙滩,也管叫他
命丧南山!”
此处似乎是出了语病,一个说:“有劳二位”,一个说“我们兄妹”,那不只有两个么?
怎么泻下来的人影却有三条?一点不错,三条人影中的一条虽然显得小了一些,但他确确实
实的也是一条影啊!哦!是了,那一条的人影乃是猴子。
在夜色朦胧的夜里,骤看起来,它何异于人?可说,人类的祖先不正是猿猴所进化的么?
麦无铭见了不由怔了一怔,他略一迟疑说:“二位……”
黑夜汉子不容对方明说下去,他立即矫情地说:“你看我们所穿衣服的颜色是什么?”
“黑色。”
对方误解麦无铭的意思,但他知不得不如此的回答。
“不错。”黑衣汉子顺情地说:“俺就叫‘黑煞神’。”
“咱家‘黑煞女’。”黑衣姑娘指指旁边的黑毛猴子说:“它是‘黑煞猴’。”
“哦!久仰了。”麦无铭抱起双拳,衷心地说:“贤兄弟……”
“黑煞神”又打浑了。
“俺兄妹由北国黑龙江遨游至此,谁知岭南多蛇蝎。一不小心,俺波黑虎烧给咬了一口,
幸洪家寨三寨主仁心仁术,赐了一些药物才算愈可,今夜有些机会为之助拳,当是义不容辞
之事。”
“黑煞女”紧接地说:“麦无铭,你认命吧!”
她话落身动,挥掌就朝对方要害攻了过去。
麦无铭飘然而退,他执意的还想表明他的心意,因此,又说:“多蒙……”
“废话少说,我们手底下见输赢!”
“黑煞女”一招落空,一招继起,快捷利落,颇见功力。
麦无铭虽感纳闷,但他睿智,已多半臆出对方的立场。
于是,亦展开身形游斗了起来。
人在宇内,犹如粟在苍海,双方若是不曾遭遇,未经引介,就算两面相逢,也不知谁是
谁来。
但是,江湖人对江湖事特别注意,分外敏感。
“黑煞神”兄妹一路下来,闻悉了麦无铭的声名,也知晓洪家寨的作为,他们原是正义
中的人,奈何接受洪三钧的恩惠,两相衡量,几经思虑,唯一可行的途径,那就是暗中示警。
“黑煞女”招招辛辣,式式凌厉。
她使出了混身解救,一为想秤秤这盛名之下“飞天玉龙”的功力,二当然是不愿被山冈
上的人看出破绽。
一个人技艺高底,功力深浅是勉强不来的,也没有机运可言,只见麦无铭的身形似行云,
若流水,飘逸而舒畅。
可是,他不能教对方窘迫,也不能使对方难堪。
因此,行云出岫还恋山巅,流水倒挂仍连泉源。
就这样,两个人衣袂飘扬,拳来脚往地打了一个两平之局。
“黑煞神”是明眼人,他一瞥就看出了二妹不是人家的对手。
北方人豪迈,北方人爽直,既不做作,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二妹,这条龙顽强
得很呢!为兄上来助你一臂之力。”
拳一抢、脚一蹬,立即涌身加了进去。
“黑煞神”上场,“黑煞猴”也动了。
它纵身而起,乘虚抓向麦无铭的面门。
凶得很,亦厉害得很呢!麦无铭见状微微一笑,他虽然加速招式,但仍不蕴真力,三人
一兽,满场飞滚,到处窜越,紧凑而热闹。
又是十几二十招过去了。
突然间,“黑煞女”施出了一式“黄姑织女”攻向对方的紫宫穴。
“黑煞神”也继之点出了一招“鬼使神差”,指向敌者的气海穴。
而“黑煞猴”更精、更刁,它乘机蹦了起来,闷声不响地双手直抓麦无铭双眼和印堂穴。
一二三,三招几乎是同时攻到,不分先后。
上中下,手法全皆是精确万分,能要人命。
艺能见了,功力显了。
麦无铭“须弥步”疾转,“菩提掌”环拍,左臂倒挑,“金棒擎天”,格去了二人一猴
的四只指掌。
右手横扫,“一字并肩”,回击着对方每一人兽心胸的璇玑大穴。
“啊!”
黑兄黑妹一见顿时大惊失色,亡魂皆冒,他们想挡,但已经双臂难回,他们想退,但已
经时不我与。
不死蛇口,却畏拳头,莫非是命中注定,岭南乃是他们兄妹葬身之所,埋骨之地?手动
困难,脚动艰辛,但仍然有可动的器官和可及的地方呀!那就是口,口吐长气。
那就是眼,闭上眼睛。
静静等死,安然上路。
除死无大难,赴阴诸般休。
可是,当麦无铭的指尖刚触及对方黑衣黑毛的时候,他主见立改。
他手腕一抡,舍弃了既定目标和部位,五指箕张,单单按向那“黑煞猴”的头顶。
卧龙生《地狱门》
第二十六回 蟒鹰虎大战玉龙
头顶是神庭,头顶是天灵,这掌一旦按实,那“黑煞猴”就会脑浆迸裂,命丧当地,呜
呼而哀哉了。
按上了,拍实了,这是理所当然。
凡经麦无铭认定的对象,就少有差错,也从不失误。
是以“黑煞猴”就万难脱过死神的光临。
是它对他太毒、太阴?是他恨他太凶、太刁?二者都对,这些皆是杀身的理由和原因。
真的如此吗?“黑煞猴”真的死了吗?当然没有。
麦无铭只是摸摸对方头顶上那簇白毛说:“小东西,别太顽皮了。”
“黑煞猴”通灵,它也是惊魂甫定,然后“吱”地叫了一声,才急惶惶地跳上了“黑煞
神”肩头之间。
鏖战终了,风停气清,“黑煞神”说:“俺承教了。”
他说得心诚悦服。
麦无铭说:“在下拜领了。”
他言外却有别意。
“黑煞女”含愧地、也舒忭地说:“麦大侠,岭南多奇人,富异士,上面这些人都是,
山中藏猛兽,有厉禽,望你善自珍重。”
她说得轻声,也说得关心。
这大概也是命中注定吧?麦小云和麦无铭,孪生兄弟,一样的功深,一样的英颖。但只
有麦无铭和女人结有缘份。
“多谢姑娘,在下自当小心。”
麦无铭也压低了音量说着。
“黑煞神”朗声地说:“我们兄妹技不如人,无颜再在此地逗留,各位,再见了。”
他抱起双拳朝山冈上拱了一拱,又说:“二妹,我们走!”
语声落,身影动,二人一猴霎时就隐没在夜色中了。
洪一钧今夜所请所倚的乃是他身旁的几个同行同业,“黑煞神”兄妹二人只是适逢其会
罢了。
如今对方落败而辞去,他倒也并不在意,并无影响。
“麦无铭,你上来……”洪一钧戟着手指说:“我们在山冈上面再斗它一场,总不致小
敢上来吧?”
“客随主便。”
直不管对方的言词之中是否含有激意,麦无铭既然来到了岭南,又既然驰到了南山,就
算山冈上有龙潭、是虎穴,他也要上去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