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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他们离开多明纳里亚之后,他就没有再叫她作孩子了。然而过了这么久,他竟然还是不相信她,珊迦实在不太能接受,不过,他毕竟还是对她付出了真心的友情,这也是很珍贵的。
〃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珊迦轻声说,一边握住他的手。
就像一颗顽石慢慢地软化了,温热了,然后竟活了起来。
〃除了作你的朋友,我什么也不要。〃
他笑了,那是罕见的、属于人类的表情。〃我会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但是我希望在找到能令你我都满意的时空之前,你能够心甘情愿地继续跟着我。〃
昨天深夜里,当火熄了、克撒也一如往常在她人睡后去四处漫游了,珊迦磨利了刀子,在她护甲的左侧划了一道缺口,就在胞囊所在的对面。她将她的那颗琥珀色的心塞入夹缝中,然后用一堆土泥盖上去封住,再拿一些碎布片将它绑得紧紧的。
克撒马上就知道了。她竟然傻到以为他不会知道。
〃我用自己的方法吞下去了,〃她这么告诉他,懒得再多作其他解释。〃现在它已经成为我的一部价了,回到它原本所属之处。不论你把我带到哪里,我都永远都不会再失去它了。〃
珊迦理想中的世界是一个她可以伪装成人类的地方,他们将怎么也想不到她已经活了将近六百年,只比克撒年轻约七十岁而已。
克撒要的是一个他可以募集军队的世界,她觉得他们的愿望并非无法共存,如果克撒能够试着入睡的话,或许就有实现的可能。说实在的,其实克撒不是没有努力过。他知道他需要做梦,然而每次当他试着坠入睡眠的崎岖险坡,他就会做恶梦,那令人尖叫的梦廉散发出一种夏日腐鱼般的恶臭,甚至连旁人都几乎可以看到他梦中那些非瑞克西亚的火焰、金属、皮革,以及一个克撒称之为米斯拉的生魂。
人们不会欢迎他们太久。微募军队更是不可能。幸运的时候,珊迦能够在一个定点耕种采收一次,然后就又赶着进行下一次的时空之旅。后来他们发现了一个条件良好、处处沃土的世界,那里气候宜人、文化蓬勃发展,珊迦建议克撒在那儿最大的海洋中最偏僻的孤岛上建一座塔,他可以不费力地穿越各种时空到那儿去休眠,应该也不致吵到任何人。
克撒把那个世界称作莫格,那里也是珊迦梦寐以求的家园。他筑了一座有着薄墙的塔,没有门也没有窗,里面放满了各种神器。不到十年,那里的岩岸成了克撒散布警告与预言之地,也是为将来可能募集成功的军队而准备的基地。
珊迦造了一个有花园的小屋,在不需照料作物的季节她就张嘴呼出浮球四处去游历。克撤又为她造了一颗传唤水晶,她将其规为友情的象征而随身佩带着,不敢想象哪一天会真的派上用场。每到满月时他们就一定会到他的小岛上会合。他们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因为他们懂得去回避不该碰触的话题。
珊迦就这么过了三十年她理想中的人类生活。直到某一个睛亮的秋日,她在莫格岛南方的陆地上,意外地嗅到了那即使烧成了灰她也认得出来的烁油味。她循味追踪,找到了来源:是一座以黄金与鲜血供奉火神的新神殿。
一个人类的新信徒坐在燃火的捐献箱旁边。他说这些是为穷人募捐,但是看起来却又像是强取豪夺而来的,珊迦丢了一些铜币到火中。进入神殿前她先张口呼出了护甲穿上身。然而该来的麻烦还是躲不过,在她走到神坛前,看到的全是一个又一个非瑞克西亚人。
它全身裹在长抱里,只露出一张生着灰白胡须的成熟男子的脸以及喉结,身上散发着完化后机体特有的臭味。它戴着手套的手中握着一把木制多节的家伙,引起了珊迦的疑心。她在臀部也插了一把小刀。要是有一把钉头锤可能会更好用,不过她那一身富家公子的装扮就找不到地方藏它了。
〃你到哪里去了?〃它用非瑞克西亚话向她低语道,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等待。〃珊迦用纽特柔软的变音回答。她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状况发生得比她想得还要快。在这些以长袍伪装的非瑞克西亚人中混有一个新品种的祭司,它的脸和手中的家伙都是假的。一阵金光攻向她的护甲。然后那祭司吃了一惊,它以为她不过是个一般的纽特。珊迦往它的要害踢了一脚,第二脚踢断了它的下巴,它的头自颈部分离,只剩下一张肉做的脸。珊迦立刻明白克撒为何无法抹去对他弟弟最后的记忆。她伸手去拿那非木制的武器,为时已晚,她这才忽然意识到这一幕还有其他的目击者。
非瑞克西亚的目击者,四个人蜂拥而出,挡住了她的去路。它们都拿着家伙,而她因为已被识破,不再能够出奇制胜。神殿的天花板弥漫着从神坛烧出的烟雾,珊迦抓起那祭司的头而不拿它的武器,她忍住痛苦在护甲还未收起时就又从胞囊中将浮球挤出,浮球中有血,不过倒是抵挡住了非瑞克西亚人的攻势而浮了起来,将珊迦带离眼前的险境。
意志力支撑着册迦继续沉默地漂浮在天花板上方。然而却无力将她举到更高处好乘风远走。胞囊无法长久同时支撑护甲和浮球。
刀伤已经开始在腹部隐隐作痛。
头昏眼花又绝望的珊迦,在附近所能找得到最脏最臭的一处堆肥上降落了。当浮球在那堆堆肥上泄下来时,她以为自己也会跟着断气,然后她发现自己肩膀以下全部陷在秽物中。珊迦脱下护甲,一边祈祷着胃中那一阵阵忍不住的呕吐感不致阻碍胞囊的再生。
黄昏时,许多虫子已经开始要误把她当作晚餐了,珊迦准备要向任何一个敢伸手把她拖出这可怖藏身之地的非瑞克西亚人投降。她想到了神明,开始后悔自己一个也没信奉,然后她努力张嘴吐出呵欠。一阵尖锐的痛楚传来,几乎要将她折成两半,此时胞囊再生了。
珊巡边喘气边施展能叫出浮球的记忆术,就在她以为自己无法再撑下去时,浮球涨大了起来。
她被看到了——当然也被闻到了——她从那混乱之地的屋顶升起,一开始很缓慢,然后一阵清风吹来倏地将她举高。下方从火神殿屋顶传来一阵阵的尖叫和叮当作响声,那儿还空悬着一团忽然失去攻击目标的透明黑色魔法云块。风向西方吹,向日落之处吹,珊迦就让风载着她飘,直到月亮高高升起,然后她慢慢找到了飞回克撒的孤塔之路。
五天后的夜里,珊迦已经端坐在塔顶上,头顶是一弯上了蜡似的新月。克撒没有想到她这时会出现,也似乎不怎么欢迎她来住在他的塔里。珊迦丢掉了她的衣服,并且用沙子和水拼命擦洗身体,却还是无法完全去除那一身来自堆肥的异味。然而最令克撒不悦的是那颗放在他工作台上的金属头颅。
〃你在哪里弄来的?〃他纹风不动地质问珊迦,她正滔滔不绝地描述着她在南边城市的不幸遭遇。
〃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它砍下来?然后再当作战利品一样带回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克撒震怒的眼神燃亮了整个房间。他身边甚至环绕着一种时空交界地带才有的光晕。珊迦心想还是穿上护甲比较好,然而她才一张嘴,克撒就施法让她麻痹而无法动弹。在毫无防护的状态下,她听着他对她严厉的训话,斥责她身为一个纽特,竟敢愚蠢地让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并因而危及他们现在居住的这片美好的时空。
〃我闻到烁油的气味,〃天快亮时,克撒才为她解了咒,珊迦开始张口辩解,她十分生气,不顾一切地说:〃我很好奇,我没有想到那儿真的有非瑞克西亚的祭司,也许那只是味道相似的烹饪调蓄而已啊!
我并不是故意要杀那个非瑞克西亚人的,但是总比让他先杀了我好吧?!至于那些目击者,好吧,我很后悔,但等我注意到他们时已经来不及了。我拿走这颗头是想有个证据比较好,否则你是不会相信我的。我应该让自已被杀?被抓走吗?他们很可能会把我的头扔到屋顶上!这样好吗?这样做比较明智吗?〃
克撒手中出现一颗银球,他举起了手。
〃来啊,丢过来啊,然后呢?犯下另一桩会令你回后悔恨不已的错误?你永远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克撒。非瑞克西亚人在被我发现之前就早已经来到这儿了。我是个没有脑子的傻瓜,我以为你会希望看到我至少学到了些东西。不浪费,不奢求,我还以为你会高兴看到我逃过一劫呢!〃
一阵明亮的红色火花洒下,银球消失了。〃我是很高兴看到你逃过一劫啊,真的,只是他们恐怕就快要找到我了。〃
〃非瑞克西亚人是在这儿没错,但是你担心的事不一定会发生。
你想它们是怎么在一重天发现多明纳里亚的?搜索祭司要找的不只是神器。那个东西——〃珊迦指指那颗金属头颅——〃有一张没有人会想再多看一眼的脸。搜索者找到了这么一个美好的小小世界,可以让它们尽情采收。它们以拜火教的身份在这里定下来,因为在神器之外,他们要的还包括能够作为火炉动力的矿石,而莫格是一个金属矿藏丰富的地方。〃
〃它们会毁了莫格的,珊迦。一切会再重演的。〃
〃嗯,那不正是你一直在期待的吗?期待一个能讨回公道的机会!〃
〃不,不,这代价太高了。〃
〃克撒!〃珊迦开始对他失去耐性了。〃你不必听我说,仔细听听你自己心里的声音吧。〃
他瞪着他,以一种人类的眼神,仿佛她是个陌生人,而不是和他共同度过好几个世纪的伙伴。〃你去吧,珊迦,我需要想一想,满月时我会去找你。〃
〃要是我不想走呢?要是我也想报仇呢?〃
〃去吧,孩子!你在这儿让我无法思考。等我做了决定之后自然会告诉你。〃
他又开始叫她孩子了,而且他已经做了决定。珊迦和克撒在一起太久了,她太了解他了。他曾在屋顶上开了一个洞,她可以利用它。她将自己剩下的一些武器及旅行途中收集来的金银财宝全装在一个袋子里,它们都还完好,不过袋子已经不能用了,她偷偷把它和克撒的一个袋子换了过来,最后她张口呼出浮球。她才飞出屋顶,洞口就自动合起来了。
天亮了,那是一个美丽的早晨,天上鱼鳞片般的云向北北东飘去,如果珊迦要回到她的小屋,这个方向就没错了,但是一瞬间她改变了心意,她决定向南方飞,到那火神的城市去。
如果克撒要离开莫格,把一切都抛在脑后,珊迦可能也会跟随他去,而此时他们可能已经在作时空旅行了。他们会走得更潇洒,不对,克撒应该另有计划,珊迦一定要看看那是什么。
珊迦一到了海岸就见到了一座华丽的别墅,她趁着月光溜了进去。她留下两枚银币以及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石榴胸针作为交换,拿走了一些年轻屋主的衣物,虽然裤子有点太紧,靴子又太大,但整体而言这还算是桩公平的交易。她在屋内晃荡,不到天亮就已经摸清楚屋主的喜好脾性了。
珊迦把这些精致的衣物故意磨得旧旧的,来到那南方的城市,她找到一间药房,店内的窗户有着观察火神之殿的绝佳视野,她编了一段坎坷的遭遇,不过那精明的药剂商可不相信,只是她能读、会算、会抄写,比他店里原本那两个小厮都还要能干,因此他答应让她留下来,每天供她两餐,晚上在玄关处打个地铺,而这正合她意。
一切就绪,她开始等待:一天、两天、三天。四天,第五天克撒出现了。事实上是第五天的夜里一颗火球从星空降下。火球以异力撞上了神殿,五块和着火的树木四处横飞,打碎了门窗和墙壁。珊迦拿出她藏好的剑,向老板无声地道了再会,冲向那阵烟雾去寻找非瑞克西亚人。
珊迦发现一些非瑞克西亚人,当烁油随着一阵蓝白色的火焰越烧越旺时,他们已经吓得在地上爬了。珊迦替他们解决了生不如死的痛苦,并一路靠着护甲的保护躲过火焰和烟火冲进神殿中。看门的小喽喽在她的逼问下招出了火神祭司的房间。珊迦希望在那儿可以再找到——偷到——一个时空传送器。
珊迦发现一个可以通往非瑞克西亚的通道,不过却和其他的时空传送器不太一样,它属于那些生着人面的祭司,这种传送圆盘看起来很坚实,不同于其他传送器有着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渊,它是直接从石头地板的边缘冒出来。光看表面的话,这玩意儿倒是和珊迦之前所熟悉的时空传送器一样漆黑,再看看它的后面,却竟然好像不存在似的。同样的是他们都有一个镶了七颗黑色宝石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