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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邪-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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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着铃声淡落流澈,那人终是将茶杯轻置于桌上,左手抚住铃铛,轻轻摇两下。那澄明之声,说不尽的潺潺悦鸣。嘴唇微启,一声轻叹源远流长,便似那细腻流水,空闻百里,袅袅成音。
  “飘絮,昨夜满目风雨萧条,我本不忍令你启程,奈何此事甚急,为免夜长梦多,方才不得已而为之。只是我的担心并非多余,现下你并未飞出这鹿屠门啊。只是此次讯息甚是隐秘,若令我知晓是谁将你截获,那说不得我也只能出手了啊。”
  言罢,那人轻轻抬起头来,面朝着阴霾遍布的天空。
  而这人目光所投的方向,赫然便是,寒阳院!###第三十七章 责罚落
  鹿屠门,寒阳院,寒阳斋。
  殿前飞檐垂泪,满腹悲情对谁。
  阴郁连绵,纵使过得这些许时候,也未见丝毫消减,反而越发声茂音脆,细数不绝了。那天际再无雷电再无风,唯见长雨难断,跌落在堂前层层青石板之上,砸开一朵朵晶莹如玉的大雪之莲。
  这寒阳斋空旷大殿之内,早已站满了人。层叠延续,错落相立。然而殿中此刻却是安静异常,那堂外乱雨碎地之声,在殿中都能清晰耳闻,除此之外,更是难寻它音。
  而若是踏入这殿堂之内,便能看见殿内近百位弟子拥叠于殿堂深处,而这靠近殿门处的一处偌大空地,却仅有三个人零散而立,端得令人惊异无比。
  而这三个人之中,一个位靠墙壁,半边身体掩在阴影当中,正与另二人相对。而此两人站位相近,稍靠后一人长身而立,脸上微笑淡开,好似永远都笼着一层柔和的光芒,绽在无尽的夜色之中。而站在前方那人,却是弯下身去,正在向面前相对之人躬身抱拳。
  徐忠明行罢了礼数,方才直起身子,那脸庞,都涨成了墨红的颜色。他深深望了面前张池一眼,未说话,转身退到了李浩然身后。
  而那瞳孔之中,飞雪诡异旋转席地狂舞,像是时刻便会飘出来一般,张池与他对视一下,一晃神如坠冬末。
  那是冰天冷地般冻彻的严寒,带着无法抵御的风雪。
  李浩然站在徐忠明身后,见得徐忠明规矩行礼,脸上笑容更是耀眼。他对张池再一抱拳,道:“张兄,当日之事,确是我和忠明的不是。我们便在此向你致歉,万望张兄能够原谅我等一时过错。”
  而尚未待张池开口,李浩然忽地脸上笑容收敛,语锋斗转,再开口,便是带上了些许惭愧:“张兄,其实倘使你还是无法放下心结,我亦是能够了然。盖因当时,我们都是错怪于你了。”
  张池这才猛然抬头,心中正暗自惊讶,却见李浩然面向诸人所立方向,语气逐渐转寒:“令得张兄为你担了这责任,也让我和忠明都因此变得不辨是非,险些冤枉了张兄,你难道没觉到一丝愧疚吗?你便自己走出来吧,孙航,免得我再动手。”
  心中因为李浩然的一席话翻起的潮涌正烈,又见一个普通弟子自人群中走出来,步履沉重,面带惶恐,那全身上下,便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等孙航在人前站定,人群顿时一阵细语轻言纷纷,那些指点微辞,便似一根根细腻透亮的银针,闪着夺目而逼人的光。
  孙航一直没有抬起来的头,垂得更低了。
  李浩然望着孙航,眼神之中,厉光一闪而过。眉毛紧蹙之间,便仿若漫天压顶的乌云,自四面八方奔涌,峰聚而来:“孙航,当日伸腿绊倒忠明之人,可是你?”
  孙航沉默许久,终是微不可察的一点头。
  “那在追究刑责之时,你为何不站出来。便是张池为你挺身而出之际,你尚躲在他身后,冷眼旁观,入门之初师父便是教诲我们的勇气与担当,你都是用在何处了?”
  李浩然声音不大,但这广阔大堂,浩浩百人之众在此刻竟无人出声,唯闻他的话语仿似那滚滚闷雷一般,汹涌行过头顶,隐隐震到人的心里去,一股威严之气,立时从他的身上淡淡散发而出,虽不见如院主萧岚那般浓烈,自有一番磅礴之势。
  张池目光紧盯着孙航,但见他立在原地,一言未发,毫无动静。只是那身体,颤抖的愈加强烈了。
  这殿中久无声响,仅余李浩然方才掷地若钟磬之音,在大堂之内奔波来回,便似几袭许久不散的风。最后变成一道悠长渺远的叹息,隐含着几许释怀,稍添多少落寞,自李浩然口中缓缓吐出,呈云呈雾。
  “罢了罢了,念在我们皆是寒阳院弟子,此事便不再深究了。但是孙航,这次却是要对你小惩一番,也算是对你种种不是,略作警告。你可有异议?”
  孙航终于抬起头来,轻望了李浩然一眼,待碰上他精光闪烁的眼神,又忙不迭垂下来,头颅稍点。
  李浩然这才略一点头,对孙航此番作法颇多满意。然而尚不待他有所动作,一直静默一侧,未发一语的张池忽地看了孙航一眼,然后对着李浩然轻轻开口。
  “李兄,此事我并不怪罪孙兄,都是我甘心愿意做的。如今事情都已说开,也便好了。孙兄的这顿责罚,我想也就免了吧。”
  张池的话一出口,孙航登时一怔,抬起头来,看着张池的脸庞,那眼神之中,深藏着浓浓看不清的异色,形成一个缓缓转动的漩涡,平静而淡慢的流淌。
  李浩然亦是微微愣了一下,面朝张池,脸上再度浮上笑容,只是那瞳孔之中,一圈水纹细细涟漪开来。他淡淡道:“张兄能够如此大度,叫我很是佩服。”随后他看向孙航,笑容缓收,“但是惩戒之事,却是跟张兄无关。这是为了令他能铭记师父教诲,而非是为了其他。”
  “可是……”张池见李浩然仍执意责罚孙航,心头顿是一急,张口道。
  李浩然却是淡漠一挥手,将张池的话生生打断,那语气之中,再度有了冷意:“好了,张兄,请你勿要再言。我知你心胸宽广,不愿与人计较。但有错便罚,亦是我寒阳院我鹿屠门千年祖训,万不可因你而废。今日小惩于他,也是为了给诸位师弟师妹提个醒,以后勿要再行此错事。”
  语音刚落,张池还欲待开口。但见李浩然长袖轻挥,张池唯觉一阵疾风忽地迎面而来,心中诧异未过,却猛地看见孙航站立不动的身体忽然被凌空抛起来,重重摔出了寒阳斋。
  一道重物落地的钝响,夹杂着一声痛呼,还有哗然砸水之声。张池心头一惊,忙奔出殿去。
  刚行出朱门,便看见孙航重重跌在地上,挣扎几下都站不起来。地上圈圈片片的积水洒在他的头发上、脸庞上、青衣上,那雨还自空中垂坠而下,落到孙航身上,更显得狼狈异常。
  张池也顾不上外面不绝的绵雨,匆忙行至孙航身边,对他伸出手来,便欲将他拉起来。
  孙航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一眼张池伸过来的手,便是回过头去,自顾自站起来,向着寒阳斋走去。好似张池并不存在一样。
  那斜望过来的一眼,便若冻结十年之冰,晶莹剔透,却也同样冷漠冰凉,直寒到骨子里。
  张池尚还维持着那伸手的动作,呆立原地,久久未动。
  那纷扬浩荡的雨,自阴郁天幕向下疾堕,细细密密敲在张池身上,不一会便是湿透了衣裳。
  张池立在寒阳斋前,立在雨中,立在心头无尽下坠的空洞与失落中,立成一座雕像。
  直到像是过了许多年,又像仅是短短一瞬。
  忽听天际一道钟声破空袭来,余味渺渺,弥漫在寒阳斋上空,便似倒扣而下的透明屏障,便连那雨,都似稍驻了片刻。
  张池这才恍然惊醒,忙疾步奔向寒阳斋。而殿中弟子闻得钟声,早已列队齐整,一时寂静无声,晰听针落。
  就在张池刚刚自门口一处地方站定,一道人影转过层楼叠阁,出现在庭院当中。此人年纪四十左右,白脸无须,脸上自生一股不怒自威之势。一袭藏青长袍加身,向着寒阳斋飘然而来。
  他未曾撑伞,在院中闲庭若步,但却没有一滴雨落在身上。
  来人终是行到寒阳斋前,他伸脚踏进殿门,自众位肃穆垂立弟子中间缓步穿过,最后行到大堂最前。迈步上了台阶,最后在行到了那首位之前。他目光横扫一圈,便似惊雷厉电,殿内弟子无人敢触,均稍稍挺直了腰杆。
  他巡视一周,方袖袍轻挥,缓缓落座。殿中登时爆出轰鸣之声,诸人皆是屈膝下跪,动作利落。而那声音,亦是众口一致,不见杂音。
  “弟子拜见师父!”###第三十八章 伤往事
  鹿屠斋后藏着一片苍郁绿林,乃是这鹿屠门除了后院隐灵楼外最幽静之所了。外围环着翠竹三千,将整片高林都裹在其中。
  传言自鹿屠门修建之时,这方土地之上便是已经满插嫩枝弱叶,如今千百年的时间都是倏忽而过,昔日娇柔盈姿不见,无数合抱之木却是拔地而起,直直刺入天空。
  便是在这修竹掩映之下,一座精致小楼隐现一角飞檐。从远处望去,就像是埋在这竹林后面一般。
  正值清晨时分潇水倾洒,草木更显鲜翠,约有柔光在那铺展宽大的叶面顿现。小楼青石红瓦,那自天际垂坠而下的水珠打到屋顶之上,又沿着道道渠渠轻滑到穹顶尽头,最后被高啄的檐牙抛到半空,抛成鹿屠楼前弥漫不绝的轻雾。
  小楼此时朱门虚掩,仿若便是一阵清风都能轻易吹开。屋檐上落水连绵,点点滴滴成音,砸在门前曲折拐进竹林浓密之处的青石板上,砸出一片清冷的光洁。
  自门口隙缝往楼内看进去,却仿若一切都笼上单薄而层层的黑纱,像是在弥天大雾之中,眼里的事物都变得鬼影幢幢。楼内昏暗异常,多少年未曾被光线照进来一般,虽是盛夏未过,出身其中,仍有一股冰阴之息扑面而来,令人不禁寒毛陡立,心头偏冷。
  这最底一层唯一的光源便是在那看似紧闭了无数年从未打开过的窗棂边,一座看上去巨大颇重的四方物事沉睡于此,顶上打开,虚抱青光一怀。那青光甚是轻柔,迷离而飘渺,飞翔在那物事周围,翩跹起舞。
  此处离得窗棂尚远,难见那青光之下到底是何物。一截木质阶梯却是就在脚边,攀顺而上,便可直至二楼。而就在这楼梯口处,却是能隐约听见上方传来的细微脚步声。
  沿着探出来的楼梯向上,待得踏出台阶,二楼便是逐渐现于眼前。
  这二楼较之一楼,却是更显简朴。房内摆设仅一床一桌,连座椅都未曾有。桌子紧靠北墙,正中端放着香炉,三枝金色线香直立,熏烟袅袅升起。桌前摆着一只蒲团,甚是陈旧,想来也是摆放多日了。
  桌子一侧墙上挂着一把剑,长剑无鞘,斜身而立。不知为何,那柄剑好似并未开锋,刃处仅较剑身稍薄一点。只是长剑之上,青光轻覆,光芒缭绕而闪耀。
  待得最后一声脚步声落,来人在楼梯最后一级台阶上站定,抬起头来,目光缓扫过这狭小空间。迷蒙光亮照在来人脸上,原来乃是蓝约院院主苏晴眉。
  苏晴眉身着淡紫长纱,发髻高挽,那本是颇为秀美容颜上,寒霜罩面。即使是面对着鹿参圣人,那冰冷之色也未见丝毫柔和,却也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之势。
  而当她将这楼上一切都聚在瞳孔之中,那原本冰封雪敷的脸庞,竟也现出了片刻的呆滞。
  原来这鹿屠楼二楼,并非只有掌门一人。而是房有着两个人。
  一人便是坐着桌前蒲团之上,双眼微合,两腿盘起,像是在打坐修习。另一人立在朝南向一扇窗边,窗户仍是未开,四下紧闭,外面的光线便是自窗上贴着的白纸上透进来些许,把这二楼照得微微有光亮。
  那光线直射而进,刚好蒙在打坐修习之人脸上,那略显苍老的脸庞,正是鹿屠门掌门鹿参圣人,直到苏晴眉在完全现身于房内,他都是未曾睁开眼睛。而另一人却是早就转过脸来,背对窗棂,只能借着稀疏光线勉强辨出他的面容,却是冰破院院主方苍。
  见得苏晴眉美目投望而来,方苍对着她略一点头,嘴角便是挂上了笑容:“苏师妹,自上次鹿屠斋一别,这数十天都未曾见到你了。正自想念,倒不想竟这么快就能在掌门师兄这鹿屠楼碰上。”
  苏晴眉眉头微蹙,眼中一抹阴影倏忽而过,她淡淡道:“不敢劳方师兄想念,我也未曾想到能遇到你。若是早知你也在掌门师兄这里,今日我便不会来了。”
  方苍眉毛一挑,也是未见任何气恼之色,只是那笑容,倒是越加和煦了:“这么多年了,师妹还是这般直言不讳,便是同年轻时一般的脾气。”
  “我自小就是这样,这些年都过来了,不想改了,也改不了了。”苏晴眉将目光不着痕迹的收回,眼神却是阴晴不定,恍明恍暗。
  “那不知苏师妹来这鹿屠楼寻得掌门师兄,所谓何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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