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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末夏暮色不见流焰的火海,又怎变成了隆冬沙雪发白的无奈?
张池沉默许久,气氛一时间便是清冷下来,面色几度挣扎变幻,却终是没有转身离去。他垂下头,对朝孙航,沉言出声,那话音低转飘落,重重砸在了地面上,掷地有声。
他一字一句道:“孙兄,对不起!”
只是张池头颅低垂,却是未曾见到,孙航的身影在这句话之后忽地怔住,那瞳孔之中原本不断翻滚汹涌的黑色怒气不自觉间淡化了许多,重现出来澄澈的底幕。他的双手紧握又松开,反复几次,还是没有回头。
时间一分一寸缓缓流失,在张池紧迫压抑的呼吸中,在孙航匆匆变幻的脸色上。这世界便是遗忘了这角落一丛,荒草纵横,寂寞簇生。
张池的心,便在这一点一滴中沉下去沉下去,落到幽不见底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忽地一道朗声自身旁传来,带着淡然的笑意,那语气恍如春风,只是那话语,却是令得张池不由皱起眉头:“张兄,方才便是见着你的身影,却是一直不敢认,实在不成想今日能在这香回堂碰到你。昨日在雨中淋了半天,身体可还好?”
转过脸去,便看见李浩然就坐在对面距他不远之处。方才张池注意力全在孙航身上,故而未曾察觉。目光微转,徐忠明的脸庞也是出现在张池眼中,此时他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不见往日阴沉。只是那笑容之中毫不掩饰流露而出的,是浓烈成水的嘲讽。
张池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挂在脸上,对着李浩然道:“原来李兄也在这里,方才竟未能认出。多谢李兄关心,我没有大碍。”
“如此甚好,张兄,别忘了二十天后的幻魔洞一事,我们还需相互扶持,共闯一番这鹿屠门人人惊惧之所。”
“一定,到时候还望李兄不要嫌我有所妨碍才好。”
李浩然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对着张池点点头,便是收回了目光。而一旁的徐忠明,自始至终未曾出声,那嘴角掀起的戏谑一抹,便似一根刺,轻轻扎进张池的心脏。
将视线自李浩然身上收回,连同那拔不出来的疼,都是轻轻掩饰过去。思绪刚待转回,忽听身后一阵脚步声急促,自远处而来。区区几步,竟隐有铿锵烈烈之意。
张池回头张望,只见三个人成掎角之势,匆匆前行。心中正疑惑不已他们是何许人也,这三人却越行越近,最后竟在张池面前停了下来,转身面向他。
领头一人年岁颇大,隐有三十上下,但实际年龄几何,却是不可知,身材颇为健硕,脸上不怒自威。后面跟随二人与他相差亦是不大,三人面朝张池,皆都怒目相视。
虽心中颇多不解,张池还是不自觉站起身来,望着这三人,心脏便又如重鼓在畔,一下一下,将那血脉,都是砸得澎湃而沸腾。
面前那人盯了张池一会,沉声开口,声音似沉雷低落,将这附近大部分人的注意,都是吸引了过来:“小师弟,我问你,你可就是张池?”###第四十四章 代领罚
弯月如钩,高挂枝头。那清辉却是不减,一如明月成圆时候,将这整个中原,都漫洒成银白如细沙堆积的国度。
香回堂前庭院深深,把一片云月清冷紧锁其中。伴着些许淡落夜风,恍如度了无数个年头,寂寞堆积成群的暗涌。
而那大堂内灯火焚燃,自窗棂间透出的光亮,将堂前一片空旷,都是映成了朦胧而虚无的模样。烛光月光,对影三行。
而透过虚掩的朱门向堂内望,与庭院的冷落如霜不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那三道身影在面前列成一排,将四周透射而来的烛光完全遮掩了,不见一丝颜色。这方大堂的偏僻角落,便似被倾压而下的乌云尽数笼罩。
张池就立在那三道身影前面,立在这块阴霾之下,立在一片仓皇与覆灭之中,惶惶然不知所措。
见着张池木讷的样子,那健硕男子身后之人面上浮上一抹不耐,怒声道:“二师兄在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
张池这才像是猛然惊醒,原本混浊的双目慢慢汇聚成光。虽明知这三人来者不善,但思索片刻,仍是不知自己何时与他们有些过节。他迎上健硕男子的目光,虽然被那道炙热如火烤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他轻轻点头,低声道:“这位师兄,我便是张池,不知师兄找我,所为何事。”
健硕男子并不答话,仅仅冷哼一声,那目光,更是阴沉了。
张池尚在疑惑不解,刚待说话,忽觉健硕男子突然气势大放,那无边无际的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汇聚在他身后,将男子的青衣长袍吹得烈烈作响,纷飞如旗。
像是飓风呼啸而来,直冲向胸膛,势不可挡。便是在这附近围观热闹的弟子,一些修为较弱的,都在反应不及之下惨遭殃及,皆都手掌覆上胸膛连连后退,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略有惨白。
张池只觉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胸口,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忽觉一空,便欲不由自主向后倒飞出去,一口鲜血也是涌出了喉咙,注满了口腔,脸色顷刻变得煞白。
只是鲜血却没有吐出来,张池嘴唇紧闭,将那口血硬生生又咽回了腹中。唯有一丝血迹,挂在嘴角,将原本苍白如纸的脸庞染得更加凄迷不堪。
一只手臂突然自旁边伸出来,搀住了张池不受控制朝后倒下去的身体。那手臂主人并非如何强壮有力,在接住张池以后,自己亦是颇有些力不从心,脚步踉跄。张池忙借力站稳,倚靠在身后的木桌之上,才未令两人都跌倒。
孙航待张池稳住身体,便将那扶在他身后的右臂闪电般收回。张池转头望了一眼孙航的侧脸,他却是并没有回头,仅是轻轻站起来,面朝着面前健硕男子,瞳孔之中,阴霾甚重。
张池没有说话,深吸了一口气,勉力压下此刻尚在剧烈翻腾的血脉。那望向男子的眼神,也是笼上了厚厚的铅云。
这周围环坐吃饭的,多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眼见这香回堂竟有争斗,俱都围拢而来。方才男子气势突然大放,自然惹得一片惊呼不满之声。
男子却是并未有丝毫动容,神情冷峻如冰海雪山,他目光缓缓扫视一周,瞳孔之中,一束一束冷光淡漠凌厉,竟将那周围声音硬生生压下去。
而当他的目光转向一处地方时,眼神轻轻一顿,那面容之上,竟是罕有挂上一抹凉薄的笑意:“李师弟,好久不见,未曾想竟在这里遇到你。”
李浩然自桌前缓缓站起身来,对男子略一抱拳,笑道:“多日不见卢师兄,浩然也甚是挂念。只是方才师兄初到便是直向着张兄而去,我恐有打扰,便未出声,还望师兄见谅。”
“哪里哪里,”男子唯一摆手,随后像是突然明了什么一般,指着张池道:“李师弟莫非同这张池熟识?若是这般,今日之事,便是了了吧,权看在李师弟面子上。”
“卢师兄乃是我寒阳院二师兄,自有管束众位弟子的权力,切不可因为我而有所顾忌。”李浩然神情未变,淡笑道,“况且我与张兄仅是相识,并无深交,卢师兄大可不必顾及到我。”
男子对李浩然再一抱拳,便将那目光重又转回了张池。
乌云缓缓聚拢而来,积郁成灾。浮在张池的头顶上。
一片风倏忽而过,千道风万道风骤然而起。
那便是无助连带愤怒,覆灭压顶,将整个心脏完全填满,不留一丝缝隙的感觉吗?
而那些满溢而出的,究竟是泪,是恨,还是怒?
张池仰对面前男子,脸色无悲无喜。他嘴角的血迹都尚未擦去,沾在薄金色脸庞上,残忍凄迷。那藏在袖间的双手,不自觉间紧握成拳。
忽地青衣被人撩动,尚未反应,一只手便是伸进了袖间,将自己将要举起的拳头压了下去,力道颇重,带着不为人动的坚定。
张池微微侧目,但见孙航仍是垂首静默如初,只是那压住自己想要挥出去拳头的手,像是在做最卑微也最无奈的妥协,却又是最顽强最孤傲的抗争。
那紧握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来。便是那瞳孔中一瞬间弥漫开来的风云,也在此刻悄然收拢。张池面对着眼前男子,终是慢慢,低下了头。
而男子对方才张池所经历的一切恍然未觉,想来便是知晓了,也仅会嘲讽一笑。而他那望向张池的眼神,仍旧阴沉四散,将他瘦弱的身躯完全埋没。
“你真的不知我今日前来寻你,所为何事?”
张池摇摇头,道:“我实在不知,还请师兄指教。”
“哼,昨日在寒阳院,惹得师父震怒不已,不惜出手教训的,可是你?”
张池却是微微一愣,终是微不可察“嗯”了一声。
“小小年纪,便是如此不懂尊师重道,长大如何成事?今日,我便以寒阳院二师兄的身份,代师父教训你,便是让你以后牢记此番道理,勿要再错,你可服气?”
男子言罢,气势又盛。那微抬的右手,已隐隐聚起蒙蒙青光。
然未待张池答话,男子已经掌心前伸,对着张池的胸口处,轻飘飘覆上来。那迷离的青光,映着张池的侧脸,更显诡异非常。
张池未曾想男子说动手就动手,心中一颤,急忙便欲向一侧躲去。但是方想行动,却忽觉身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竟连一丝都动弹不得。心头不由大惊失色,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男子手掌靠近自己胸口,那股力道,亦是脱掌而出。
便就在此刻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稍远之处,众人忽闻清啸一声,但见寒光一道,好似白色的闪电,迅疾破空而来。那白光竟在最后时刻,毫厘无差的插进男子手掌与张池胸膛之间,将那喷薄而出的青光挡了下来。
就在这一切都已落幕之后,一道洪亮之声才自远处传入诸人耳中:“二师兄且慢!”
张池听着那声音甚是耳熟,急转过头,便是看见那立于远处的谢思仁。他眉宇之间颇现焦急之色,右手前伸,指尖白光隐现,拈着一道剑诀。而那挡在张池前面的,便是谢思仁的法宝飞剑。
男子不曾想竟还会有人前来阻挡,不由一愣,待得看到出手之人乃是谢思仁,脸色阴沉便是积郁的更加深了。
就趁着男子惊讶停顿的片刻,谢思仁忙自人群之中穿梭而过,快步行至张池身边。他将飞剑收回剑鞘,反手一揽,把张池便是护在了身后。
谢思仁见着男子眉宇之间紧皱的暮云重重,心头也是不禁一颤。未待男子开口,他便是对男子躬身抱拳,恭敬道:“师弟谢思仁,见过二师兄。”
二师兄还没有说话,那随他而来的男子却早已按捺不住,右手边男子更是怒声道:“谢思仁,你这是何意。二师兄教训院中弟子,何时能有你插手的地方!”
那二师兄闻言,也不说话,只紧盯着护于张池前面的谢思仁,那掌心青光微微吞吐,却是比方才更是明亮了。
谢思仁望了那出声男子一眼,并不答话,反而对着那二师兄道:“师兄有所不知,当日张池师弟入我寒阳院时,师父便是嘱我好生提携于他。今日见师兄竟要对他出手,情急之下,方才不得已而阻拦,不敬之处,还望见谅。”
“思仁,作为我寒阳院的大师兄与二师兄,我同谭师兄都有替师父分忧解惑,管束同门弟子之权,这你是知道的。”那二师兄语气淡漠,而他吐出来的字句,更是寒彻无比,泛着一股难言冰冷。
“师父既将张池交于你提携,你自该严加教诲。不想却令他于昨日,做出惹得师父大怒之事。师父终日为我等劳心烦神,他却依旧如此行事,实乃不尊。”
“此事本来与你也有所关联,但念在你我同门师兄弟多年情谊,我便不再为难你,你便速速退下去吧。”二师兄袖袍轻挥,向谢思仁道。
“师兄,此事怕是有些不妥。张池师弟现下还未修习出真气,恐抵不住师兄的责罚。若是师兄执意如此的话,”谢思仁不觉间直起了身体,那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是缓缓收敛了。
待得笑意收尽,竟有淡淡凌厉之气自眉宇之间悄然而出,便似剑光,“便由师弟代领了吧!”
谢思仁立于前面,便似一道坚墙竖在了张池与二师兄中间。张池躲在谢思仁的背影后,纵是面对咄咄逼人的二师兄,听闻谢思仁如此说话,心中却是不由一震。
这便又是那个雨夜,同样又是那道持剑向天的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纵是电闪雷鸣,他便仿若手中紧握的龙吟剑,将这漫天阴霾都生生撕裂。
暴雨顷刻如柱!###第四十五章 真言现
鹿屠门,寒阳院,香回堂。
暮色早降,沉露不惊。
而那轮弯月,现在已经缓缓步出了东方。自香回堂向外看去,寒阳斋巨大的轮廓横亘于天地之间,将那墨色天幕撑起半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