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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在那床边坐了多久,张池正自呼吸乱想之际,忽听门边忽然传来一阵微音,将张池从思绪缠绕当中一下子解脱出来。他恢复清明向殿门望去,刚好看见正向殿内走来的孙航。
天色还未趋于炙亮,那自院间忽地席卷而起的晨风颇裹凉意,拂上正坐在殿外台阶上的张池和孙航的脸庞。暖阳光芒澄净而明,洒在二人脸上,迷离的韵味扑朔而上。
“孙兄,昨日之事,我还未寻到机会好好谢谢你,今日便在这里向你表示谢意了。”张池方一落座,便对着孙航一抱拳,笑道。
而孙航却是脸上毫无表情,不见喜悲。他未转向身旁张池,仍直视面前阳光透过竹林而下的斑驳光点,对张池致谢无动于衷,只是喃喃道:“昨日发生之事甚多,不知你因为何事要谢我呢?”
张池一愣,随即像是明了一般道:“是啊,昨夜颇为经历一番,不管是孙兄能原谅我,还是在紧急关头出手帮我,都是值得我一谢。”
“张兄,我原谅你了。那现在,你还恨我吗,你能原谅我吗?”孙航突然转过头来,双眸紧盯张池的眼睛,异常平静言道。
张池起先甚是不解,疑惑瞬间便是布满瞳孔。但看着孙航突然凝重而深沉的表情,一道隐藏至深的伤痕被恍然间掘出了心脏底渊,曝露于青天白日之下,一阵阵尖锐而狠狠的痛。张池只觉再也敌不过孙航的注视,缓缓移开了目光。
十日之前,到底是谁绊倒徐宗明,惹来往后些许难解的恩怨?
少年无言站立,身影落寞孤寂,那些难白的冤屈,却从未向任何人提起。
可是我想问,那十岁的少年,是否真能淡看这一场不虚弱的背叛?那藏在角落的人影一簇,便成了埋在心间的一粒种子,是否已经拔节出黑色的枝叶?
张池终是没有说话,一点一点低下了头,瞳孔一片迷幻晃乱,尘世离散。
大雾封天。
“你曾经品尝过就因你生得瘦弱,便被比你高大许多的孩子欺辱的滋味吗。你以前经历过纵是拳头落在头顶上,也只能默默忍受不敢丝毫反抗的感觉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愤恨与怯懦,又是怎样毫无办法的绝望和无助。”
“可是除了躲藏在角落,努力将自己的身影埋得更深之外,又会有什么办法呢。空有满腹自尊的无力,到最后,只能变成一个更大的悲剧。”
“所以在寒阳斋的时候,我虽然深知自己当日所作所为是如何不齿,可我当时还是踏出耻辱的一步。”
“所以在昨夜卢海面前,我即便明白躲藏于外是何等侮辱,可我还是会将你紧紧拉住,不会让你因一时冲动而吃更多的苦头。”
“我只是觉得,在我们还没有变强,变得比对手更加强大之前,那些所谓的自尊,都是渺小而卑微,便如这庭院角落芭蕉盛花,纵是燃烧满院如火,一场密雨突袭,便会残花满地,零落哭泣。”
孙航声音甚是低沉,他紧盯着地上一处单薄光斑,目光却是早已迷离而游荡,不知神游何方。那些声音汨汨流淌,于起伏宽窄的河川,晦涩难当。
言罢他微微一顿,轻叹一口气,像是要将这许多感慨情绪吐出胸膛。然后他将那潜入记忆几千几万尺的思绪缓缓收回,那望向张池的眼神,再度清明如前。
“张兄,对于寒阳斋一事,那句对不起藏于心中已有多时,虽然现在可能有些太迟,但我还是要对你讲。但是若是再遇如昨夜之事,张兄,我很抱歉,我还是会如当时我所为一般,不改不变。”
孙航摊开右手掌心,轻轻伸到张池面前。那掌心曲折细密的纹路,究竟隐藏着什么有关来生坎坷崎岖的命途,又有谁能占的出。
“所以,张兄,你还准备要原谅我吗?”###第四十八章 兄弟聚
鹿屠门,寒阳院,修心堂。
晨时尚在,庭院殿前。两个静默的少年,两道冷落的光影。
只是方才孙航那一句问话,还萦绕心间,便似翩然而动的青鸟,飞舞盘旋,鸣声破空,直冲向九重天。
到底何为尊严,而又究竟何为友谊?那个一直茕茕孑身少年,那颗目睹人情浮世近十年的心脏,又会做如何择选?
唯时光沉默无言,缓缓划过殿前地面,悄然飞逝,不留一丝痕迹。
那个少年,目光恍惚难寻,那紧抿的嘴唇,缄默如山。
似是光阴骤然凝固,世界早已忘了如何向前;又仿若风月匆匆流转,这座清幽的院落,只是被遗忘于时空的隙缝,转眼之间,沧海桑田。
孙航终是站起身来,看一眼身旁早被凝成一座雕塑的张池,瞳孔黑色的阴影匆匆掠过,转身欲走,那身影,竟是不知何时,落满了哀默。
就在身影即将错过仍席地而坐的少年时,一只略显瘦弱的手,突然自下方伸出来,握住了孙航下垂的手掌。微微颤抖间,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阳光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光芒如瀑,将这修心堂前庭院,渲染成烟火燃烧的天国。那院中两道身影,便立成了其中挺拔的玉树。而院中的这一切,全都投在了一只自庭院上空翱翔而过的白鸽的瞳孔之中,变成深邃黑幕上最点缀的晶莹。
那白鸽展翅于渐次撕裂的浮云之上,辗转回旋,飞得甚是轻松自在。那纯白的身影藏在断续零碎的白色云朵之间,即使是目光颇厉之人,若不是耐性找寻,也是极难看清。
只是便连白鸽自己都恍然不觉的是,自它由寒阳院后院一间破旧院落飞出来之时,它的所有飞翔行动,都是落在了一个人的瞳孔之中,化为其中点滴惊起深沉平静的涟漪。
那是一间隐藏于鹿屠门层层殿阁之后的庐堂,既无飞檐斗瓦,也无玉石朱墙。堂前无院,仅留曲径一条,绵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
此时晨光微醺,堂前植着柳树两株,绿荫垂落门口,将东方喷薄而来的阳光挡在外面。堂内正对门口处,摆着一张木桌,两侧各有宽椅一把,左边便是斜倚着一道人影,面容隐约不可见,便连男女都不易分。此人一只手臂撑在木桌之上,长袍宽袖垂至臂弯处,而那露在外面的手腕,绕着一截细绳,垂落下来一只铃铛。但不知为何,这人手臂平日不管如何摆动,都不闻铃铛声鸣,端得神奇无比。
此人头颅微扬,面朝着门外清澈的晨光。而那白鸽展翅穿梭于浮云之间的身影,便似一只纯白色的羽毛,轻飘飘降临而下,最后沉入此人的瞳孔里,惊鸿不起。
“飘絮,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这几日以来,你可知我每日都在为你担忧?”那人对着万里之外常人难见的白鸽,轻轻开口,语气温柔便如对着至亲之人。
“不管如何,现在你能平安出现,便是最好的结果了。你便快些回家,带着我的牵挂,至于你消失这几日残留的后患,便都放心的交于我吧。”
那白鸽像是冥冥之中听到了此人低沉而深情的声音,长翅大展,带着一路疾风,穿破云层,很快消失在了茫茫无边的天际。
待得就以这人的眼力,白鸽的身影都已完全不可见,此人才终于缓缓收回了目光。而随着头颅低垂,方才温柔得满溢如水便在一瞬间变成了岁末最坚硬的冰凌,带着刺骨的冷厉,泛着逼人的寒气。
而那眼神,同样变得如刀锋般锐利,便连空气,都被轻易破开一道一道痕迹浅浅的涟漪。
然后此人微一转头,朝着堂内一侧,像是自言自语道:“现下我已然可以断定,飘絮乃是从寒阳院后院一处飞出的,这几日想必它便是都待在那里了。此事该如何做,我想就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是,我必不负您的重望。”那一侧角落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应答,这才恍然惊觉那里还隐藏着一个人。那人自那阴影当中走出来,身着一袭青衣,竟是鹿屠门弟子。
青衣男子立在散坐木椅之上那人面前,躬身抱拳,神情甚是恭敬。
那人望了青衣男子一眼,淡然道:“你先且起来吧,你跟随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为了做了许多事,无一事令我失望,这鹿屠门中,我最信任的,便属你了。”
青衣男子直起身子,神情自若,没有任何沾沾自喜之意,亦未出声。
那人像是早已知晓男子会这般表现一般,对他不应答自己的赞扬,并无丝毫不满。他道:“只是兹事体大,我还是要嘱托于你,倘使此事有丝毫泄密,你我身份怕是便会暴露于这鹿屠门。而到时候,若想逃出这天下第一宗门,便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不留情处,弟子自当绝不留情。若是此事泄密,那我便叫那知晓秘密之人,将那秘密永远埋在腹中。”青衣男子道,语气甚是随意,不见丝毫情绪。
“如此甚好,你便下去吧。”那人微一摆手,对青衣男子道。
青衣男子对面前之人再一抱拳,转身走出这略显阴森黑暗的庐堂。
堂内之人目送青衣男子身影缓缓消失于堂外明媚阳光之中,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头颅微扬,像是在找寻早已消逝不见的白鸽的影踪,喃喃自语道:“飘絮,此事确是我的疏忽。希望截你之人未曾窥探到一丝秘密吧,若是不然,为了我们的藏身,说不得便只能再造杀生了。”
堂外盛阳已经攀空,那温度略有些上升,但在这鹿屠门之中,不是不见炙热。微风徐过,惹得一片叶拂枝动,那漏透苍木之下的阳光,便是串成了一连绵的晶莹。
那堂内那人眼中,却是光芒不见,阴霾密布,像是已经蕴藏了无数个黑色的夜晚。那荒芜的瞳孔,便如惨淡的旷野,千里苍陌无人家。那呼啸的凛风,带着透人肌肤的苦寒。
那是落雪成血的凄凉,那是墨色成海的阴冷。
时光闲步云间,不见留恋,自那日修心堂一别之后,恍眼已是十多天。
傍晚时分,鹿屠门寒阳院,后院杂物间。
斜阳西落,暮霞晚照。
便是夕阳快要看不见,那殿内早已光影朦胧,光明稀疏之间,轮廓隐约。而那敞开的窗棂内,还有一个少年,盘腿端坐在紧贴窗边的木桌之前,双手结成奇异的形状,闭目修神。而在他面前,两卷一新一旧的经书平摊开来,字迹难辨。
不知过了多久,那少年忽地睁开了眼睛,一道精光倏忽自瞳孔之中倾划而过,将那墨色不见底的深沉骤然撕破,涟漪圈圈。他从那盘膝而坐的木椅上跨下来,将面前那卷较为陈旧的经书收拢起来,抬眼望向了庭院入口处,嘴角却是缓缓绽开了一抹笑容。
便是在那笑意刚刚盛开,庭院外就传来细微的沙沙声,那是一连串迭碎的脚步。身影未至,那笑声便是早已传进了这院落,在其中徘徊飘荡,一遍又一遍。
“张师弟,我见你吃过晚饭就匆匆赶回了你这小院落,怕又是赶着回来修炼了吧。”
伴着这道朗笑,两道身影飘然踏入院落,一前一后,皆是青衣长袍。因这天色将晚的朦胧,在张池眼中,便是恍惚变成了流动的青色浮云,在靠近地面的半空徐徐飘动。
张池忙迎出去,向来者抱拳,笑道:“谢师兄,孙兄,你们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快快进屋。”
待得两人走近,那薄暮烟雾难以遮面,这才看清楚,来人乃是谢思仁和孙航。
谢思仁对迎上来的张池摆摆手,淡笑道:“不了,便在这院落中叙一会话吧,此时怕是屋内早已一片模糊了。这院中却是刚好,余光不烈,正适合静坐。”
张池也不再跟他们客气,依言点点头,三人便在那窗前古木下围坐。
红日在西,为旧殿所掩,那片鲜红全都洒在东墙之上。便像是泼了一整面墙的血渍,流淌淋漓,仿若又是盛开无边鲜艳的花,一千朵一万朵,斜挂在高墙之上,安静无言燃烧熊熊,点焚杂物间安静的苍穹。
三人所坐之处却是在殿阁掩映之下,光芒难及之处。仅有浅淡暮气氤氲,红光隐没,浮在半空之中,化成缭绕不散的香火。
“谢师兄,你的伤处没有再疼吧,自那日你告诉我你已经大好,这五、六日我都未再去修心堂问候,实在过意不去。”张池望着谢思仁笑脸,语气关切道。
“张师弟,我那本就是因不敌卢师兄,力尽方才昏倒,其实早已好了。况且有孙师弟住在我附近,你们本是好友,我有何不便寻他便可。偏你担忧的紧,那几日每天都去修心堂问候一遍才算放心。师兄彻底无恙了,此事你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张池闻言一笑,道:“此事本就是因我而起,不能为师兄分忧已是不该,现在师兄为我受了伤,我怎么还能置之不理,不闻不问呢?现在师兄大好,我也算是放心了。”
一直在一旁缄默微笑不语的孙航望着张池,道:“张兄,我可以作证,谢师兄已经完全无碍了,今早还见他于院中吐气纳新,抱元守真呢。”
张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