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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聪明他们现在也都还只是孩子，从没也无法想象离开这个家到另一个地方生活。不安是肯定的，即使已经商量好对策。
但他们也知道，如果大人已经做了决定，那他们再怎么坚持也是没有用的。他们能做的只有把自己被带走的可能降到最低……想着，陈起抬头看了眼余一。
没关系的，反正余一还小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陈起对自己说。
“爸，你多吃点”关立强笑着夹了一筷子菜到老人碗里，天知道她有多希望下楼的时候关郝已经走了，以父亲的个性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想着她不禁有些埋怨关郝，为什么他都看不见自己的难处呢。
想着，关立又看了眼自己的丈夫。
果然，看到陈建鹏皱起来的眉，关立想叹口气又忍了下来，只是关切的说道“建鹏你多吃点，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炸墨鱼”那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父亲，夹在风箱的两头关立也有些烦了，她本来就不是耐性有多好的人。
关立也有些埋怨陈建鹏为什么不体谅一下自己，父亲不就是想要个孩子陪在身边，有什么不可以。现在家里孩子那么多，她自己都有些照顾不来。
陈建鹏的自尊让她心疼，关立从来都愿意以各种方法去小心翼翼的维护他的骄傲，那让她觉得幸福。但现在天枰的对面，站的是从小疼自己疼到大的父亲，虽然她无法去忽视陈建鹏的心情，但不代表关立可以毫无内疚的去背叛自己的父亲。
虽然这样的事，她9年前做过一次。看着关郝花白的头发，她忍不住有些心里泛酸，父亲已经老了。
关立的心情越发的难受了起来，但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伤陈建鹏的心的，关立很清楚谁才是陪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她只能旁敲侧击的试图达成自己父亲的心愿。
关郝有多宠关立，只有关立自己清楚，老一辈的人有多在乎香火传承是现在的人不明白的，但就因为关立哭着说不要后妈，哭到发烧以后，关郝就一直没再续弦。
一个人带着一个5岁大的关立，在各个国家到处漂泊，只是不死心的想办法，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帮关立培养了一个可以入赘的最佳丈夫人选。
想起林瑞，关立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是真的喜欢她的。关立也想过就这么和他过一辈子也不错，直到遇见陈建鹏。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可以让你放弃一切，飞蛾扑火。选择陈建鹏，关立确定不后悔，这是她的爱情。
“怎样，你们决定好了哪个没有”关郝淡淡的扫了眼自己的女儿，放下筷子，径直说道。
咬着炸墨鱼的陈建鹏差点卡到喉咙，起承转合一阵紧张，谁也不愿意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你说什么？”吞下那块炸墨鱼，陈建鹏终于艰难的开口了。
“过来”关郝看也不看陈建鹏，朝余一挥了挥手。
注意到陈建鹏的脸色，余一心里一跳，赶紧小跑到关郝跟前。
拍了拍余一的肩膀，关郝看向关立道“就余一吧，我看到他就像看到当年的林瑞一样……”
“挺好的”关郝顿了顿，不紧不慢的说道。
关立只觉得嘴里一片苦涩。
脸涨得跟猪肝色没什么两样，但看着看着默不作声的关立，陈建鹏忍了。“我说……”陈建鹏开口了，他是一家之主，有些事总要他自己来解决。
关郝看了过来，陈建鹏接着说道“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控制不住的声音有些大“这里是陈家！！”
情绪激烈的陈建鹏说着说着就咆哮了起来“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你凭什么认为你一句话，我陈建鹏就要把儿子送给你养！！！”
关郝沉默了一会，突然看向陈建鹏。
眼神锐利的让陈建鹏觉得就像被老鹰盯上了，红带9段的陈建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一寒，强自镇定了下来，气势不知不觉间却弱了。如果陈建鹏像他父亲一样打过黑拳的话，就会知道这是杀气。
关郝那个年代的台湾并不太平。到处都有当地土著武装起义，生存之下不存在道义，血与火中磨砺出来的煞气，对生长在和平年代的人来说，太过陌生。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太公平”老人重重的叩了下降龙木“但生活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公平不公平。”
“哈哈哈”陈建鹏突然大笑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啊！！”陈建鹏冷漠的看了眼陈余一“他是我儿子，要看户籍吗！！”
“虽然你很没礼貌”关郝顿了顿“但我以为你知道这对我而言，算不上问题。”
“爸！！”关立突然喊了声，再说下去就要出问题了。她自然知道自己父亲的能量。世界上总有些特权阶级的，关家即使再人脉凋零，那也是世家。从大陆一路追随老蒋到台湾的老牌家族，改改户籍本来就只是小事而已。
但关立也知道陈建鹏的自尊是绝对接受不了这些东西的，所以关立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微弱乞求，她不能让他受这个刺激，关立无法保证陈建鹏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个男人是那样的骄傲。
关郝看了眼关立，终究还是沉默了。
他这个女儿到底还能让他多失望，他想听听现在关立还能说些什么。老人的胸口有些颤，离关郝最近的余一能感觉到关郝呼吸的急促，即使如此，关郝面上依旧一片平静。
山雨欲来风满楼。
☆、8离开
“爸”关立笑得勉强，向陈健鹏定定的看了良久关立希望他能了解她为他做得一切，定了定神关立终于开口“爸，你不觉得这样对余一很不公平吗？还那么小就要离开爸爸、妈妈，您想想我小时候再想想余一……”
关立停顿良久，觉得自己做了很大一个让步，有些哽咽道“您要是寂寞就再找个人陪吧，当年是我不懂事。”关立语气迟疑，语言化作刀子是最伤人的利器。
关郝被气得喘不过起来，连连咳嗽着降龙木杖重重的敲击在地板上，关郝看向女儿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寒冷“你这话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你妈。”
关郝是尊敬自己的发妻的，虽然从没有爱得死去活来，但从她肯跟他来台湾，关郝就从没想过自己的坟墓里会有第三人。睡在关家祖坟里的只能是原配正房，年轻的时候关郝想过续弦，但那也只是为了关立，关立不喜欢也就算了。
并不是说他关郝有没有女人还要她关立来同意！！
相敬如宾没什么不好，关郝冷冷的看了眼陈健鹏又看了眼关立，事到如今关郝也想不通关立究竟像谁，关立的母亲是个大家闺秀，他曾以为关立是像自己的“你直接说你想怎么做，我是你爸你的那些花花肠子就不要拿到我面前丢人现眼了。”
余一震惊的麻木了，这没什么，余一告诉自己。余一上辈子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是人都有黑暗面，比如说起承转合对桃花和对他。不过，距离产生美，关立离他一直挺远的，在余一心里关立一直是那个威风凛凛、充满正气的女英雄，这个想法至死余一都不曾改变。
重生不过两三天，余一的神经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状态。陈健鹏、关立颠覆的表现让陈余一因为重生而稍稍暖起来的心凉了。稍微后退了两步，余一伸手轻轻拉了拉关郝的衣角，像是无声的安慰。
也许……是该离开了，这间屋子里的温暖属于他的很少很少，放手却没那么容易。这个他曾六次离家出走，却始终存有留恋的……家。
仿佛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一般，关立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陈健鹏“您不觉得让余一自己决定更好吗？”关立语气温和，她有足够的自信，本来也该是这样的。有哪个孩子愿意离开亲生父母呢？
关立这是用亲情作弊，答案再明显不过了。只是世上总有如果……
陈健鹏扬了扬唇想笑，年轻的陈健鹏还做不到内敛的掩饰情绪。强忍着得意面容难免有些扭曲，陈健鹏是知道自己儿子的，余一虽然懦弱、沉默了点，但父子天性，陈余一对陈健鹏的崇拜是和起承转合一样假不了的。
关郝定定的看着自己女儿，陈健鹏声音柔和下来很大男人的沉稳强健，陈健鹏这个人本身还是很有迷惑性的“岳父”勉为其难叫了声陈健鹏说道“不是我想你不高兴，只是我也不好勉强孩子不是。”
陈健鹏很笃定的口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陈健鹏想关立终究还是向着他的。所以，如果关郝知趣的话他勉强还是可以给他留点面子的，再怎么说他老婆还是他生的不是？
“我跟爷爷走”余一稚嫩的声音在沉默的对峙里清晰的就像一声炸雷，轰得陈健鹏、关立反应不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关郝愣住没反应过来，陈健鹏耐着脾气道。这个儿子笨得实在有点蠢了，陈健鹏想这会余一恐怕还不明白他们说得是什么。
“跟外公走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关立替陈健鹏柔声说道“还有妹妹”关立抱着桃花“余一不喜欢桃花吗？”
桃花……余一神色复杂的来到关立面前抱了抱桃花，这个纯真的妹妹是青年时代唯一不含任何目的对他好的。陈健鹏站在关立身后胜利的挑了挑眉。
关郝拄着拐杖看着女儿一家有那么一瞬间的苍老，背又立刻挺得笔直。什么叫跟外公走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关郝也不想说什么了，只当他以后没这个女儿。
关郝拄着降龙木的拐杖，这一刻，这个鹰虎一样的老人背挺得再直也依旧难掩落寞。
再也不见……就再也不见吧，也许这样对彼此来说都更好些，想着以后这个家会发生的那些事。余一抿抿唇“我跟爷爷走。”余一重复道。
关立震惊“你今天不会发烧了吧？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陈健鹏先是震惊然后愤怒“余一，你要再说一遍，我陈健鹏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我跟爷爷走。”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哈哈哈”关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苍凉，眼里隐有水光，笑得连连咳嗽的老人却对余一道“就你今天这句话，无论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你都是我关郝的孙子，以后我不管你是妖孽也好杀人犯也好，我关郝在得一天必定护你一天！！”
余一抓着关郝的腿轻轻的拍着，泪水已是盈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世上从未有人如此对他，纯然的回护。
起承转合不曾，他的父母亦不曾。
人都说舐犊情深“陈余一”陈健鹏大吼“你今天要走出这个大门以后就别回来了。”余一跟在关郝身后的脚步顿了顿，却始终没有回头。
“余一、余一，这名字当初果然没取错，果然多余的一个”陈健鹏气急反笑“以后我们陈家就当没你这个人。”
余一多余的一个，类似的话余一已经听过太多太多，情绪犯不起半点皱褶，本该是这样的，钢筋铁骨都炼出来了，一个大男人哪还那么容易受伤，只是他到底高估了自己，这种话他再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从自己亲生父母嘴里听到。
记得陈家很短暂的那么一段大圆满的时候，余一曾很委屈的说过名字问题，还是个大男孩的他因为陈父、陈母的解释圆满了，一直没再想过改名。那时候，他们说他们的名字是写作手法的一种呈现，起、承、转、合、余一……
余一想笑，嘴里却苦涩的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余一始终没有回头，即使两行泪水打到嘴里咸得发苦。所以余一也没有看到关立柔声安慰着陈健鹏，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自己即将离别、最小的一个儿子。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出陈家大门的，感觉肩膀被拍了两下，余一抬头，被抱在老人怀里，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把一世的心酸、挫折，把那些没流过泪，那疼到麻木的痛都统统哭出来，这眼泪这一辈子这一个男人也只哭这一次。
黑色的红旗车上，老人红着眼眶娴熟的抱着孩子“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哭完跟爷爷回家吃蛋糕。”关郝拍着余一的背、轻轻的哄着，到底说不住的沧桑。
☆、9改名
日子一点一点过，由于关郝的重视余一的学校还没挑好，花莲的环境很好，大片的花海蔚蓝的天。自那天从陈家出来后，余一当天就跟着爷爷住到了关家在花莲的老宅。这房子多年无人入住，请来的人打扫着，年复一年倒很有些古雅的味道。
挑来挑去关郝还是没决定是现在让余一上幼稚园还是请人在家教，两者各有各的利弊，关郝还没想好就让余一在家自己为孩子做些启蒙的工作。
三字经、千字文、简单的英文词汇，孩童依依呀呀的嗓音在老宅里念诵着。关郝不清楚余一在陈家怎么样，但在关郝眼里这个孩子沉稳、聪慧、机敏最重要的还是孝顺，即使孩子不说，关郝也看得出来余一还是想着陈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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