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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的味道不能去掉卡在她喉咙里的血腥味。“你得走了。”
“我以为我们达成协议了。”
“那是你自己同意的,杰克。你从来没问过我的意见。你知道你从来没问过我。”
床单缠在他腿上,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贝思觉得他看起来像一个极可爱的小女孩。
那也无济于事,根本不行。
她转开身,一种陌生的感觉弥漫在他们之间。他一定也感觉到了。因为那只伸过来要触摸她肩膀的手停在半空中,缩回去了。
“你现在就想让我离开吗?”
“是的,请你马上走。”
“我明天,应该是今天,干活时会累的。”
他不会再躺下了,她知道。
一些小精灵在他头顶上方盯视着他。
“我要和它们生活在一起”,她说。
“我明白了。”他又揉揉眼睛。“那你就和它们一起住吧。”
“嗯,多谢了。”
他从床上跳下来。
“对不起,杰克。”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摇头。而她则无奈地瞧着他结实的身体被一层层衣服遮住。她的心灵之门关闭了。
“我真的很抱歉。”
他的鞋整洁地摆在梳妆台旁。他取来鞋。“算了吧,”他说。“我们本来能处得更好。我也会尽力。你知道我会的。但是,既然你不同意,我们就把它忘了吧。”
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滴落。该死的!该死的!
他碰碰她的手臂,“你在颤抖。”
“杰克,求求你,就让我颤抖,你马上离开吧。”
杰克现在完全清醒了。“我会走的。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让我离开。”
“因为你渐渐地占据了我的内心世界。我必须阻止你。否则我就失去了自我。”
“胡说,贝思,我尊敬你,这是你知道的。为了你,我会做任何事情。”
他提高了嗓音。他从来没这样大声对她说话。
“那么,就按我说的去做,马上离开吧。今晚在床上你伤害了我。你总是那样,你喜欢。”
贝思不能相信自己竟然找出这种借口。可是她又能想出别的理由吗?你的小精灵正在撕掉我的小精灵的翅膀,如果继续下去,我的小精灵就都被吃光了。她能对他这样说吗?
杰克的下颚垂下来。但是你喜欢那种方式。“
他不了解,他确实不了解。不知为什么那种做法使得他们的关系更糟。
“贝思,今天真的太晚了。我们能不能……”
“杰克,求求你,现在就回家吧。”
他不再勉强了。
当杰克走到门口与她吻别时,贝思就像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反应。他说,“你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就打电话给我。”
然后,他出去了。
备用钥匙放回到餐具盒里。前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杰克走了。
她倾听着,但户外万籁俱寂。
她知道红帽子也要离开了,从这座房子的各个角落消失。
而在一些秘密角落,绿精灵们正在舔拭自己的伤口,等待翅膀再长出来。
她疲惫地坐到餐桌前,感到头晕目眩。忽然她看见一只红帽子从地下室飞速掠上楼梯,低低地飞过地毯,消失在前门下。
不管她喝下多少热茶,她的手脚还是冰冷。
“你们在这里吗?我很高兴你们还在这里。”当然,她的绿精灵不能回答,但贝思知道它们听到了。
脚下的地板发出嘎吱吱的声音。窗外,一只小鸟在歌唱。
太阳升起来了,桔黄色的阳光毫无怜悯之心地从她脸上掠过,射进客厅。
无情地。
贝思静静等待着,直到温暖的阳光将她冰冷的心融化。
然后,她取来畚箕和吸尘器开始清扫整个房间。
《冲锋线》作者:'英' 史蒂芬·巴克斯特
苏益群 译
(一)
遍体鳞伤的活体飞船返回基地时没有发出任何警报。我之所以把它称作“返回”,是因为当时我还不知道每一艘超光速飞船实际上都是一部时光机器。算了,这些复杂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我还有事干呢。
我们正在对“卡特”进行全面检修:添加设备,增补船员。“卡特”是一只轻潜快艇式飞船,一种亚光速小型机动艇。我们进行了一系列操作:速度控制、紧急旋转、全速后撤、仪器检测及火灾防范等。
我,一个海军少尉,刚满二十岁,是副艇长巴拉斯的助理。这是我第一次上驾驶台,机会相当难得。我很高兴和塔科在一起。他是老战士,一个胖得像油桶的男人。
感谢给我们带来好运的瞭望台,它让我和塔科首先看见了那艘向后跃迁脱离多维空间、伤痕累累的飞船。这是一艘真正的战船——自然,它是活体飞船,一种有生命的飞船,像一颗巨大结实的眼球。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肌肤上蚀刻着“解放人类”的绿色四面体徽章,炮台上冒着浓烟,甲板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到处是凝血。密集的小窗格挤做一团,像散落的豆荚。
看到这番景象,驾驶台上一阵沉默。
“老天,”塔科低声问,“它从哪儿来的?”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哪儿爆发了战斗。
但我们没有时间研究它的来历。
伊恩那艇长的声音已经在艇上响起。“这艘飞船是‘歼击火炬’,它在请求援助。密切观察情况。各就各位。”他迅速向各战位厉声下达命令。
我们立即行动起来。这时,塔科那圆乎乎的脸皱了皱,做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你怎么啦?”
“我以前听说过这个名字。‘歼击火炬’。按计划,它应该明年才回到592基地。”
“你是说它回来得早了一点儿?”
他定定地看着我,“你不懂,大桶脸。我见过货单,‘火炬’是一艘全新的活体飞船,它根本没有离开过地球。”
但这艘破旧飞船看起来至少有几十年了。“你搞错了。你才是大桶脸呢。”
他没有接茬。我感到真的出事了。
“卡特”改变了方位,我能清楚地看到592基地——我们停泊的星球了。从太空望下去,这是一颗很美的星球。黑色火山岩石缓慢地旋转着,上面布满银灰色的船坞,像撒上去的胡椒面。船坞都很大,仿佛一个个巨大的陨坑。上面甚至还建了蓝色的人工海洋,波光粼粼。
592基地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它位于绕银河系中心旋转、长达三千秒差距①的螺旋臂边缘,距离埃克希里人盘踞的银河中心很近。这儿距离地球几万光年,是人类的“第三次扩张”深入银河内核最远的地方。是的,我们正在前线,就连周围的空气都散发出战争的疯狂。
【① 天文单位,1秒=3。26光年。】
战船从这颗星球的四面八方匆匆出发,奔赴这艘需要援助的飞船。这是幅感人而壮观的景象,最充分不过地表现了人类互相关心、互相帮助的崇高精神。
“卡特”发出嗡嗡的响声。艇上所有的人——军官和士兵,厨师和工程师、维修工——都全力以赴做好准备营救幸存者。我也盼望着一展身手。
瓦森委员软绵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有些不高兴。“少尉,你叫达克吗?有一个特殊任务。跟我来。”瓦森瘦瘦高高的,是艇上的政治官员。在前线,每艘超过一百人的船上都配有政治官员。我不喜欢他的说话方式,冷冰冰的。
人人都惧怕委员,但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遵命。长官。”
我看了看巴拉斯,他面无表情。我知道海军部和委员会的关系一直比较紧张。但我知道巴拉斯肯定会说:“去吧,少尉。最好塔科也去。”
没有任何选择。我们急急地跟着政委走了。
和安静宽敞的驾驶台不一样,“卡特”的走道上一片嘈杂。人们奔跑着,安放设备和补给品,大声吼叫着命令,或者寻求援助。
我们一溜小跑。我悄悄问塔科:“他们从哪儿来的?SS433基地吗?”
“不是,”塔科说,“你忘了?SS433近来没有出什么大事。”
说得也是。SS433离592基地只有几百光年,是一颗普通的星球,绕着一颗巨大的中子星旋转。它的射线中重物质的成分很大,能量极强。一个月前,埃克希里人企图袭击人类建在那儿的工厂。幸好“历史真实”委员会机智勇敢,给他们以迎头痛击。那是一场著名的胜仗,完全值得好好庆贺。
惟一的疑虑是,委员会对未来的预测未免过分精确了。大家都怀疑他们在埃克希里人里安插有间谍,或者有时间机器。照我看,这种事挺吓人的。
我完全承认,我自己的地位太低,看不到全局。人类已经控制了银河系四分之一的地盘,以太阳系为中心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帝国,疆界一直延伸到银河气旋的某些偏远之地。剩下的被埃克希里人所控制,包括银河系中心。人类和埃克希里人摩擦不断,战争逐渐升级。我很高兴委员们是我们这一边的。
下了几层甲板,我们到了艇上的主要装卸区。装卸区的主门已经打开,面前是一堵已被烧焦、满是破洞的肉墙。黄绿色的脓水在地板上汇成了一个大湖,闪闪发亮,恶臭扑鼻。
这就是那艘“歼击火炬”。“卡特”已经和它成功地实现了对接。
工程师们正忙着在墙上凿开一个口子,也就是在它身上再钻一个洞,添一道伤口。除此之外,他们还凿了一条狭长的坑道,比咽喉还窄。一些人影在坑道里晃动——我猜是“火炬”的船员。
有一个人被搀了进来。“卡特”船员急忙奔上去接过被烤焦了的受伤者。这人的烧伤非常严重,已经分辨不出男女。一大圈肉从他的四肢撕下来,像张开的翅膀,你甚至可以看到肉里面被油烟熏得黑黑的骨头。
塔科和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医生们让伤者轻轻躺下,马上进行治疗。
我抬头看了看静静地站在那里的委员。“长官,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们从‘火炬’上收到了一个信号。有个人想见你。”
“长官,谁——”
“你自己见了就知道了。”
一个“火炬”船员走了过来。是个女人,和我差不多高。很明显她的腿部受伤了,一瘸一拐地,身上全是血迹和烧出的窟窿,散发出一股焦煳味儿。肩上的星号表明她是舰长。
我觉得她有些面熟——直直的鼻子,小小的下巴——尽管她的脸颊和脖子满是尘土,前额也是血迹斑斑。她的头发很长,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不像一般船员那样剪成短发。但是——这只是我的第一印象——她的长相有点怪,好像是某个我很熟悉的人在镜子里的影像。
一种深深的、奇异的不安之感油然而生。
我不认识多少舰长,但她却马上认出了我。“哦,是你。”
塔科显得很紧张。他已经琢磨出了点头绪,速度比我快。“委员——‘火炬’是从哪儿回来的?”
“从‘雾’中。”
我闭上了嘴。592基地的船员们都知道,“雾”是一团星云,也是埃克希里人的主要聚居地,就在“三千秒差距螺旋臂”之内,比我们离银河系中心近一百多光年。我说:“我不知道我们已深入敌区这么远。”
“不,我们现在还没有深入那儿。”
“但是,”塔科紧张地说,“我们正在接纳一艘伤痕累累的战船,而这艘战船却从未离开过地球。”
“非常正确。”瓦森点头同意。“少尉们,你们有幸目睹了这一切。这艘船是二十四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一场战争的幸存者。”
这简直是塔科式的语无伦次。
至于我,我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火炬”的舰长。她有点紧张,拇指不停地擦揉着半边脸颊。
“这个动作我也常做。”我傻乎乎地说。
“哦,得了吧。”她厌恶地说道,“我就是老了以后的你自己。别说它了,我还有事要做。”她瞥了一眼委员,转身阔步向自己的飞船走去。
瓦森低声说:“快跟上她。”
“长官——”
“快去呀,少尉。”
塔科跟在我后面。“二十四年之后你还是一张大桶脸呀。”
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
我们挤进了狭窄的通道。
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识过活体飞船的生物有机体技术。事实上,我们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肉体之内。通道的两壁由活生生的肉体构成,当然很多都被烧焦、扭曲、打穿了。有些伤口深深地切入了船皮。每次摸一摸墙壁,双手都会沾满黏糊糊的东西,咸咸的液体似乎能渗透我的制服。这儿的重力也很不均衡,可能是“卡特”的惯性发动机正在给它提供动力的缘故。
但这些我只是模模糊糊意识到的。
她是达克舰长,哦,看在上帝份上!
她又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