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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是什么样的诅咒?”她伸手缠住他的脖颈,好奇地问道。
扶苏微微叹气:“墨川但凡生下双生之子的都会将他们分开,不然双生之子会祸乱全族。但是与生父生母分开的那个会永世孤苦,一世不得被爱……”
“怎么可以这么毒。”未央倒吸一口凉气。
“我朝琉璃王和燕国襄城王就是双生之子。”他沉声道,“琉璃王一世孤苦,终其一生形单影只……”
站在门外的青色披风浅灰色外袍的身影颤了颤,转身准备离去。
却被屋内榻上的男子唤住:“楚知云,朕不是要你守着尤郡,怎么来这了?!”
他感受到屋内男子浅浅淡淡的恼意,心颤了颤,低声道:“臣这就走。”
扶苏心一软说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知云腿一僵,颤了颤迈开步子,朝屋内走去。
“皇上。”他跪地,眉目里是无人能懂的悲寂。
扶苏望着榻前单膝跪地的男子纤瘦的身影,心头再度一软。
“知云跟了我多年……”
他话音还未落,便被知云抢白:“皇上为什么要抛下知云,皇上为什么要孤军奋战,皇上你置知云于何地?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这就是你们要成全知云的?”
他目光炯炯望着扶苏,纤长的睫毛有水汽浮生。
“知云。”他起身正欲下榻,腿部和手腕部传来的锥心的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绝美的容颜于那一瞬变得惨白如纸。
楚知云忙从地上爬起,走向床榻,双手扶住扶苏。
“知云,不要怪我。”他淡淡道。
楚知云却是噗通一声跪地,“皇上,知云不怪皇上,是知云没有尽到为人臣子之责,让皇上陷入两难,最终选择孤军奋战。”
自古忠良的悲哀是无法替贤明的君主分忧解难。
——分割线——未央不懂楚知云再度见到白鸠时为何逃也似的离去,青色披风跃过葵庄的高墙,那般匆忙,仿若一个不慎便会落下高墙粉身碎骨。避开燕军耳目,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属于他赤兔烈焰从密林处狂奔而至,青色披风灰色衣衫的男子,纵身上马,扬鞭而去。
那一瞬未央又想起那句诗来:温若云,潇潇雨,楚人作幽梦。也许楚知云便是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翩跹男儿。
白鸠更是不解,奈何三年未见,楚知云变得这般让人捉摸不透。思及此,白鸠心头一酸,莫非姓楚的对他有意见?
三年未见白鸠还是老样子,似乎还是那一幅傲娇模样,一手琴技登峰造极。
谷雨风前,占淑景、名花独秀。露国色仙姿,品流第一,春工成就。罗帏护日金泥皱。映霞腮动檀痕溜。长记得天上,瑶池阆苑曾有。千匝绕、红玉阑干,愁只恐、朝云难久。须款折、绣囊剩戴,细把蜂须频嗅。佳人再拜抬娇面,敛红巾、捧金杯酒。献千千寿。愿长恁、天香满袖。
这样宁静的午后,杜鹃花海,白衣翩跹的男子独坐其中,袖口腰间与肩头是靛青色绣线绣着的纹路,胸襟之以极其细腻的手法绣着一只飞鹤。
未央觉得闲云野鹤之风,形容此人有些不贴切,一身禁欲气质却置身于万花丛中,美得妖冶,北地四公子的公孙白鸠,妖冶与清丽同在,才情与孤傲并存。
他素手拨弦,一曲《望帝》,在琴音缭绕之间,让人泪湿衣衫。
花似血,美如鱼,杜鹃花上杜鹃啼,望帝春心何处寄?
这是一个月匈怀大志的男儿,未央觉得有些嘲讽,忠良出自巫医乐师之中,是否让那些世族自惭形秽?
昔年读史,她曾敬佩过一个乐师,他的名字唤作高渐离。
白鸠,我自知尔之志,非止于乐师。
她不是第一次听白鸠弹琴,却没有一次比此刻的心情更复杂,更激昂。
三日后的凌晨,一场雨突然而至,扶苏还在屋内酣眠,未央睡不着了便早早起身,朝厨房的方向走去,她就是这样一个寻常女子,没有多余的报复,一生之中唯“夫”与“厨”。
推开房门,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屋檐,她随手掩了门,离去。
那一眼幽望,她仿若瞧见,残漏廊檐前,繁花尽谢处,漫天大雨烟雾弥漫,仿佛大漠沙海,长河落日,海市蜃楼,坚毅伟岸的丰碑,一个胜利者。
他站在雨里擎着伞,是八十四根伞骨的紫竹伞,传说里许仙与白娘子爱情的鉴证,西湖烟雨,断桥残雪,这是关于爱情八十四根伞骨的记忆。
归人抬起头来,望见那烟雨里,亭台楼阁中绰约的佳人。
他迎面而来,步步走近,带着他王子的威严,贵族与生俱来的气质,他是归人,不会是她的归人。
他高举着伞柄,将散的一大半分与她。
晚春的雨细细的下,大地寂寥无声,有风过夹着数日前盛开过的杜鹃花的花瓣,血已般的颜色,是乱世里特有的姿态。
未央抬眸望着他玄色衣衫上不着痕迹的雨露,还有……散落他肩头的血色花瓣,妖冶、别致、亦朦胧、迷人……她别过脸欲要往厨房的方向行去。
他一把拽住她的臂膀,喃呢道:“为什么不撑伞?”
“这是我的事。”她冷声道。
男子身形一滞道:“那我替你撑着。”
“不劳烦太子。”未央厉声驳回。
“这是我的事。”他亦是厉声说道,想对一个人好是他的事,放不下一个人是他的事,他恋上了她亦是他的事……
风都是劫,我的劫。所以我喜欢上你,与你无关,是我的事,我燕归人的事。
她走在前面,他撑着伞跟着;她加快步伐,他亦迈大步子,这样的雨日,潇洒的走在前面的女子身上未曾淋湿分毫,而撑伞的男子,雨水凌乱了他的发髻,湿透了他的衣衫……
那一瞬,未央有些触动,到厨房的时候,她终是回头望了他一眼,唇边溢出一抹浅淡的梨涡。
那一眼是劫,那一笑是孽;多年以后未央想着是后悔还有无尽的心疼。
燕归人看呆了,她笑,他也笑,第一次不是为了伪装自己的情绪而笑,那笑不妖娆不邪魅,像一个孩子,一个懵懂青涩的少年。
未央转身进了厨房。这时几名黑衣人在燕归人耳畔耳语一阵后,归人深望一眼未央后,带着身后的属下离去。
葵洛山庄前庭
洛小葵被迫早起迎接某燕大太子的大驾,却见某燕大太子从她的院落里出来,心头大惊,感情这太子早就来她庄上了?
一群人撑着伞,两名男子面对面交谈。
“叔祖你怎么来了?”归人略带惊恐的问道。
“来见一见威帝。”燕长歌笑道,修长的指轻触归人的肩头,眉头微蹙,明明撑着伞,何故这般狼狈模样?
归人有些尴尬的低下头,轻声道:“待归人换一身衣裳。”
洛小葵身后的管家洛伯笑脸相迎:“太子这边请。”
未央端着做好的粥往扶苏的房间走来时就见成群的人出现在她们的院落前。
雨天,拥挤的场面让她倍感压抑。
她看清了为首的二人,一个毋庸置疑是燕归人,另一个年龄略长却依旧俊朗,一身月牙色锦袍,一头乌黑将极低的墨发……
未央心头一惊,此人莫非是……
归人也朝她深望一眼,未央却是别过脸去。
那刻,轩城王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呼吸一窒。
她目光流转望向远处一身绯衣的男子,心下一惊,以前难怪会觉得宋律的眉眼有些熟悉,想来是自己与他有三分相似……哎,为什么以前就没有发现呢?
宋律亦望着她垂首一笑,未央嘴角微扬,游离的目光环视一周却独独不见宿妃廉的身影。
她亦是疑惑,宋律本不爱热闹的寡言男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举案的手一抖,似乎猜到了些许,未央推开扶苏的房门端着粥快速进了屋内,将身后的一群人抛之脑后。
“外面好吵。”榻上的男子浅浅道,低头书写着未看未央一眼。
未央一惊,“你怎么起来了?怎么把桌子搬榻上了?是你自己搬的?”
一连问出这么多的为什么,让扶苏觉得好笑,心下欢喜忘了答复。
“我给上官修书一封,交待青州事宜。”他轻声道。
未央白了他一眼:“你好好给老娘养着,别做这些有的没的,我可不想我孩子他爹将来是个残废!”
“……”扶苏宠溺地笑,别无他言。
二人还未交谈数句,燕太子就大摇大摆的进来了,有宫人通传了一声,未央见扶苏首肯便应允了。
她站在扶苏榻旁看着突然而至的数人,白鸠、宋律和一众燕军禁卫站在屋外,那两个伟岸的身影进殿。
“威帝可住得习惯?”归人笑道,礼貌性地笑容,一脸贵族的礼仪。
扶苏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他亦笑:“不劳太子挂念。”
归人垂首沉思片刻望着扶苏说道:“半月后本宫会带威帝去燕都。”
什么?这样的消息让未央惊讶,“你怎样对他?”未央慌张地问道。
惹来数道诧异的目光,燕长歌抬眸望着未央的脸,如果猜的没错这是第一个敢质疑燕归人的女人,他回看燕归人没有生气,反倒俊逸的脸上写满失落。
“夜未央,本宫想怎么样对她就怎么样对他。”他说道气息有些不稳。
轩城这才意识到他错了,他不是没有生气,而是非常生气,燕归人的致命弱点便是怒火表现的很明显。
夜未央,回忆起方才燕归人唤她的名字,轩城又是一惊,夜未央,夜梦龙的四女儿,风王姬羽落的王后?果真红颜祸水,乱世朱颜。
“是,你是胜利者,操纵人死生大权,可是我鄙视你这样的胜利者,燕晋风三国君主没有一个比得上他姬扶苏!”未央厉声说道,眉目里是浓浓的恨意。
“未央我告诉你,仁慈的帝王就是他这般下场,仁慈只能受制于人!秦皇汉武永留史册的是威名不是懦弱!”归人不怒反笑,清澈的眸子一瞬变得嗜血,他轻言道。
榻上的扶苏猛地一怔,剑眉微蹙,内心苦笑,却是沉默不语。
“姬扶苏,交出你的玺印,俯首称臣。”燕归人说道。
“你!”夜未央怒瞪着燕太子。
扶苏绝美的凤目亦是望向归人:“燕归人,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玉玺是我风国之物,青允二郡你休想涉足!你且记住你的约定!莫要让世人皆知你燕太子是背信弃义之人,你若违约姬扶苏就算是死也要带着风国子民将你赶出风都,釜底抽薪大不了背水一战!”
归人愕然望着扶苏,轩城亦是望向他。
这就是秋水公子的子嗣,北地男子的血性与江南之国男子的仁厚同在。
轩城正当思索之时,一名黑衣人入室在他身旁耳语数句,他神色顿改,速速说道:“请进来!”
归人亦是望着轩城王,见他面色顿改,心下想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连叔祖都变了脸色。
未央蓦地后退一步,抬眸望向殿外的宋律,见他一脸茫然神色,才放下心来。
屋内一室宁静,未及一刻钟,就见门外撑着油纸伞而入的三个身影。
宿妃廉……还有……
未央望着那水蓝色衣衫的清绝男子。
他撑着八十四根伞骨的油纸伞,翩然卓然,遗世独立。
温孤墨染。她在心里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望着她施施然笑,素手收了伞,有仆从将他的伞接了过去,他这才和他身旁的男子走进来。
未央这才望向他身旁的男子,二十多岁的容颜,美的惊为天人,美得不可方物。一身繁复的深绯色衣袍,绯色的琉璃高冠……
琉璃……这样的字眼让夜未央在一瞬间肯定了这个男子的身份。
心陡然一惊,那么他们今日到访是否只为了她与宋律的身世之谜?
轩城目光触及琉璃王的容颜时无疑是震惊的,这个男人拥有与尘绝一样的脸庞,却独独尘绝最不喜绯色,他却一身刺目的绯色行走于世。
夜未央知道,自古绯衣男子多妖娆孤苦,只是宋律是个例外。白衣男子多温润隐忍,但轩城王是个例外,至于公子,她看不懂……
“燕长歌。”那声音仿若天籁,扫在一众人心弦上,让人下意识抬眸想收寻声音的主人。
琉璃王,原来他是一个这般爽朗之人?是谁说他杀人如麻?这般清澈的声喉还有清澈的笑容,让她在那么一瞬想到公子澈,她昔日的公子……
“慕容弱水……”声音艰涩的从喉间发出,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还有温孤墨染?”
“天啊,孤莫非是要入地狱了?”长歌抚额,多年故人重逢,无论是仇人还是友人,都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时一段与青春有关的岁月,沉淀着他们的爱恨情仇,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
男子间的恨是多年之后的一笑泯恩仇。
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