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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话,只是叹气,抚摸她的手很温柔,他整个人却很忧伤。
然后,安安就突然醒了。
她愣愣的看着周围,阳光透过玻璃窗打进来,在书桌前形成一道强烈的光柱,光柱中间有无数细微的尘埃在飘舞。
只是没有他。
安安慢慢的捂住了脸,以舟,对不起,你希望我活着,活的阳光灿烂,可是,我做不到。
我努力过了,我做不到。
这个世界,没有了你,就不是我的世界了,我不知道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难道,只为了日日噬心的痛苦吗?
以舟,对不起,我要去找你了。
那样,下辈子我是不是有可能早早的遇到你,在最好的年华,然后,尽情的相爱?
安安把房间整理了一下,很干净,然后她在所有房间走过,仔细的看每一处。每一处,都有他的影子,都有他的气息,都有他们幸福快乐的回忆。
她最后走到自己的房间,拉开抽屉,那里有他病着的时候开的很多很多安眠药。她翻出所有的药,数了数,有八九十颗。微微笑了,很好,应该够用了。
洗了澡,吹干了头发,还化了一点点妆。镜子里的女孩虽然消瘦,却明眸皓齿,娇俏迷人,安安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她穿上了那条蓝色裙子,虽然买了四年,因为有特别的意义,安安穿的很仔细,裙子还几乎是崭新的,明亮的水蓝色衬得她的皮肤越发清透,带着点点光泽。
最后,安安想了想,写了一张纸条放在床头柜上。
“远帆哥,丹丹,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好。我想他了,我要去找他,我们会很幸福。祝福你们。”
吞下了床头上所有的药,躺在床上,安安发自内心的微笑着,“以舟,带我走吧,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分离了。”
陷入黑暗前,她竟然想起了任清雨,她说,她去找她的男人了,她很快乐。
果然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加拿大的一家医院里,一个因滑雪造成颅脑损伤,已经昏迷了几个月的年轻男人出现了一些要苏醒的征兆。他睫毛轻轻颤动,唇边溢出两个音节。护士凑过去听,那似乎是一个人的名字,“AnAn”
作者有话要说:
☆、爱他就成全他
贺丹每天晚上睡觉前还是会给安安打个电话,可能是最近习惯了。
这天,电话打了几次没人接,家里电话也没人接。
贺丹隐隐觉得不太对。
安安除了上班,出来吃饭逛街也是和自己在一起,没理由这么晚了不在家啊。
她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贺鸿轩。
把安安和聂以舟之间的事儿简单的说了,贺丹犹豫着问,“她最近看着还好啊,不会…想不开吧?”
“那没准儿,很多因为抑郁症自杀的人,别人都没看出来他有问题。得了,我陪你过去看看吧。”
两个人赶到的时候,从楼下看屋里的灯黑着。敲了很久的门,安安没出来,对面屋子的门倒是被他们敲开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倚着门问,“你们找谁啊?”
贺丹指了指安安家,“陈安安。”
那小姑娘侧着头想了想,“应该在家,今天下午我在阳台上晾衣服,好像看见她在阳台晃了一圈。后来也没听见有开门声,应该没出去。”
她停了停又说,“你们是她朋友啊?那你们可要注意她一下了。我看她最近可是不太好。我们两家阳台不是挨着吗,半夜总听见她在家里哭,有时候一哭就是半宿。”
“我妈说有次买菜碰到她,她也恍恍惚惚的,有时候给了钱,菜都忘了拿就走。”
贺丹有些疑惑,“是吗,我看她最近还行呢”
“行什么啊,以前她遇到我总是开玩笑,昨天我回来碰到她,她游魂儿似的飘过去,压根就没看见我。”
小姑娘最后悠悠的说,“唉,你说本来多浪漫的忘年恋,两个好的不得了,怎么就整成了生死恋了呢?真可怜。”
贺鸿轩静静听她说完,转头看贺丹,“可能出事了,我们得想办法进去。”他又看着那个小姑娘,“你们两家阳台挨着?”
“是啊。”
贺鸿轩点头,“我从你家阳台翻过去行吗?”看小姑娘有点犹豫,又说,“要不,我身份证给你看看?人命关天,我得快点过去。”
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钟,小姑娘点头,领着他们两个直奔阳台。两个阳台中间就一道不到两米的栏杆隔着。贺鸿轩双手抓住栏杆,两步就爬到上面,翻过栏杆轻松跳到了安安家阳台。
小姑娘吹了声口哨,“帅哥身手挺帅啊,回头留个电话呗。”贺丹翻白眼,顾不上理她,只是催着贺鸿轩,“哥你赶紧进去看看吧。”
卧室的床上,女孩一袭蓝裙,安静的躺着,无声无息。
贺鸿轩冲过去翻了翻她的眼皮,又摸了摸颈部,弯腰把她打横抱起,一边往门口跑一边喊贺丹赶紧出来,下楼,送医院。
贺丹看见贺鸿轩抱着安安出来,就有些懵了,“哥,…她…”贺鸿轩一边大步往楼下跑一边说,“估计吃了安眠药,别怕,还有救。”
安安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间有人把什么东西塞进嘴里,然后胃里很难受,吐得翻天覆地的,最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是一片亮晃晃的白。
安安呆呆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有人走过来,摇晃着她,说着什么。她不看,不听,也不说,只任她摇晃着。
这个世界,和我没关系,我不过,是个一肚子碎片的破布娃娃。
又有人走过来,站在一边看着她,挡住了她投向天花板的视线。安安于是闭上眼睛。
她睡了醒,醒了睡,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是一片黑暗。月光静静的洒在被子上,形成点点的光斑,安安看着,眼泪终于流下来。
以舟,怎么,还是没有你?
为什么,到哪里都找不到你?
我要怎么办呢,怎么办,才能再看见你,抱着你?
要怎么办,才能再说,爱你?
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手里拿着纸巾。安安闭上眼,没有动。然后有人拿了纸巾轻轻擦她的眼角。
抹去她泪水的,再也不是那个修长细白的手指。
于是,她的眼泪更汹涌的落下。
终于忍不住,捂住脸,蜷成了一团,哭出声来。
哭声中,夹杂着一个人的名字,“以舟。”
她说,“以舟,回来。”
直哭的透不过气,然后昏昏睡去。
早晨贺丹来接班的时候,看见贺鸿轩坐在床边,安安靠坐在床头上,脸上泪痕未干,目光投向窗外。
看见贺丹,贺鸿轩笑笑,站起身,“陈安安,刚刚和你说的你考虑一下吧,我等会儿再来。”说着转身走了。
安安还是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贺丹在一边坐下,絮絮的说着什么,大约是劝她,安安只是静静的坐着。
那个男人,今天早上在她醒来以后,和她说了几句话。
句句直击心脏,让人痛不欲生。
他说,“陈安安,你死了,也见不到你的爱人,这个你我都清楚,否则,我也犯不着拦着你。”
他说,“陈安安,爱一个人,不只是得到他,更是成全他。你好好的活着,就是成全他。”
他说,“你的爱人,一定希望你能有快乐的人生,你确实努力了,但你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
他每说一句话,她的眼泪就流下更多,他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用纸巾轻轻擦她的脸。
最后,他让她考虑一下。
安安闭了闭眼睛,耳边响起聂以舟温柔的声音,“我很担心你,安安。虽然,我的安安从来就是个乐观豁达的姑娘,但我总怕因为我让她伤心。如果那样,无论我在哪里,都会觉得很不安。”
她的眼泪又落下,静静的,顺着脸颊落到被子上。
“我希望的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共度的日子,成为你的一段美好回忆,珍藏在你心里某个角落。偶尔想起时,是温暖和快乐,不是疼痛。”
“安安,如果这样,我也会很快乐。”
安安捂着嘴,弯下腰。
以舟,原谅我的软弱吧,我爱你,可我做了会让你难过的事儿。你如果知道自己的离开会让我活不下去,又要自责了吧?
你说了那么多对不起,这一次,换我说,对不起,以舟。
我再努力一次吧,试一试,像你希望的那样,活的阳光灿烂。
那样,你会快乐,是吗?
贺鸿轩对安安说,她内心积累的感情太多,从前,没有表达过,而聂以舟离开以后,她无从表达,这对她造成了太大的心里压力。
情郁于中,不能发之于外,就形成了心病。
所以他建议安安写日记,或者,写信,宣泄一下自己的感情。
当然,也包括和心理医生,比如他,沟通。
安安想起,聂以舟有个邮箱,是她高一时候帮他申请的。当时她还霸道的把密码设为了“nyzcaaforever”(聂以舟陈安安永远)。她笑了,似乎看到聂以舟那无可奈何又含着宠溺的笑容。
于是,从出院的第一天,安安就开始往那个邮箱写信。
第一封信,她写了这样一段话:
“以舟,你离开后,我不太好。对不起,没能像你希望的那样快乐的生活,我努力了的,真的。可是,我很想你。特别特别想你。以舟,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很爱,比任何人都爱你。我最遗憾的是,没有做你的女人。”
“怎么办,以舟,这个遗憾,只能伴我走完一生了。都是你不好,让我这么难过。”
邮件发出的瞬间,安安闭上眼睛,眼泪落到键盘上。但她的内心,却奇迹般的感到一丝轻松。
以舟,那么那么多话,我终于,可以对你说了。
开始的那段时间,仿佛终于找到一种向他倾诉的途径,安安不停的往聂以舟的邮箱写邮件,有时甚至一天就写了十几封。
有些邮件其实只有一句话“以舟,我想你。”
她不过想告诉他,她想他,想得快受不了了。
随着她一封封邮件的发出,安安的心,渐渐从窒息般的疼痛中获得一些缓解。
贺鸿轩说要帮助安安,他说,“你现在的情况,是抑郁症,和其他病,比如胃炎,一样,需要治疗。”
因为安安不想去他的诊所,总觉得看心理医生这回事,有点不习惯。最后贺鸿轩笑着说,“那行,你要是相信我,就去我家吧。”
安安其实觉得去他家也不太好,但是他这么说,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要不然,就好像真的不信任人家一样。
贺鸿轩一个人住,是一套一楼带花园的房子。安安去的时候是下午,初秋的阳光明亮动人,贺鸿轩就坐在花园的葡萄架下,手里端着一杯茶,脚边趴着一条哈士奇。
一人一狗都是姿态舒展,意态安然。
安安从院门外探进头去,他看见,笑得很开朗,对她招手,“直接进来。”
在这个院子里,安安喝着他泡的茶,慢慢给他讲述她和聂以舟的故事。
她讲自己十四岁的时候那段黑暗的日子里他给的带着茶香的温暖的怀抱,也讲与他牵着手散步,一起看星星,他吹口琴她唱着歌的温馨快乐。
她讲他的初恋出现的时候自己的伤心与他指尖的温柔,也讲他生病后那天塌地陷的绝望与泸沽湖那段短暂的潜藏着心酸与恐惧的幸福时光。
她有时候微笑着,很甜蜜的样子,也有时候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她声嘶力竭的问,“他这么好,怎么会走的这么早,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啊?”
贺鸿轩也不说话,只是专注的听着,等她哭完,静静的递给她一张纸巾。
天快黑了的时候,她的故事也讲完了。等她平静下来,贺鸿轩站起来,“走吧,送你回去。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安安十七年前曾经去过。她站在大门口,看着修饰一新的两栋小楼,已经没有了当年孤儿院的影子。
那年,她就是从这里跟着聂以舟回了家,然后走进了彼此的生命中。
她侧过头,微微眯着眼睛,仿佛看到那个年轻的聂以舟温柔的看着她,眼神怜惜。
他喂她吃葡萄,然后仔细的擦去她唇边的汁水。
他一个人从这里出去,沿着河边走,背影落寞孤单,她悄悄跟在后面。
以舟,如果,那一年的你,遇到了这一年的我,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陌上草熏、koala 的霸王票!!!
看到一个微博,说再痛的伤口,时间都能治好。最多7年,人身体细胞换完一次,伤就好了。
我不相信。
有些人,一辈子注定不会忘。就像安安对以舟。
☆、以舟,你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