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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秋心道:“你养大了我,现下虽是无法解救,我也不会恨你!”
博勒透一口大气,道:“好孩子……”面上尽是后悔的神态。
朴国舅微笑道:“若然博勒老师无法解救云姑娘,那就只好再迫梁药王出手。眼下须得先查明梁药王有何隐衷,才能计划进一步的行动。博勒老师和云姑娘请暂时屈居此处,大约十日之内,便可得到确切消息了。”
裴淳起身告辞,朴国舅竟甚是客气,亲自送出大门,说道:“裴兄如若还在此城,万望随时莅临赐教,云姑娘定必乐意见你。”裴淳见他说得诚恳,心中甚是奇怪,走到街上还在寻思此事。
要知裴淳并非傻子,那朴国舅当时抱起云秋心,前往石屋之时,面上怜爱备至的神情,他都瞧在眼内,自然晓得朴国舅对云秋心的心意。因此朴国舅明知云秋心对自己很好,还诚意邀他来见云秋心,这事的确令人难解。忽然一人拦住去路,抬头一望,原来是跛丐叶九。
叶九施了一礼,说道:“敞帮帮主恭请少侠一晤!”裴淳心想我正要投奔他,以便等到朴国舅在十日之内查出什么消息。当下跟叶九走到一间屋宇,不但淳于靖及赵、钱、孙、李、周五老在座,还有神木秀士郭隐农和紫燕杨岚两人。大家见过,谈起这一次前赴千卉谷的经过,淳于帮主和五老都嗟叹不已。
杨岚哼了一声,道:“我就不信梁药王宁死也不出手!”
裴淳老老实实的道:“这位老前辈真的如此!”
杨岚知道他极是淳厚,不觉一怔,道:“哦,竟是真的?”言下之意已是信了。
郭隐农见了这等情形,心中妒恨交集,想道:“她向来骄纵任性,谁的话都不听,却很信服这小子……”当下冷笑一声,说道:“师妹别听他的鬼话,这等事须得眼见才能相信!”
杨岚呶一呶嘴巴,道:“你不要管我……”
淳于帮主说道:“朴国舅乃是元宫第一奇才,罗致天下许多高手,只有他才能驾驭得住。
听说人人都甘心为他卖命出力。此人忽然参与此事之中,诸老有何高见?”
赵一悲缓缓道:“此人离开京城宫禁,必有极大图谋。”孙三苦道:“他说要请梁药王上京,想来不假,以梁药王的盛名,他非得亲自恳驾不可!”他们说到此处,便不说了。
神木秀士郭隐农为人虽是阴鸷桀傲,但也晓得穷家帮是元廷对头,有些话实是听不得,当下起身道:“师妹,咱们去瞧瞧胭脂马,我仿佛听到嘶鸣之声。”
紫燕杨岚摇头道:“你去瞧吧!”
郭隐农下不得台,只好独自去了。
钱二愁长老冷笑一声,道:“这叫做明哲保身!”众老都微微而笑。原来他们故意谈论起朴国舅,便是试探郭隐农的反应,若果他也有不满元廷之言,穷家帮便不计较私怨。若不是有心试他,这等话何须在此谈论。
淳于帮主接着道:“以我看来,博勒也是朴国舅有意罗致之人,这等使毒大家,一个抵得上几个武林高手。他图谋得遂的话,不知有多少志士高人将要被害。”
裴淳愕然道:“原来如此,咱们须得设法阻止才行!”要知他师父赵云坡乃是大宋宗室,是以裴淳自小就仇视元廷。
紫燕杨岚摇头道:“你最好少管闲事,我师父常常告诫我,万万不可涉入这等有关官府之事。”
淳于帮主微微一笑,乱以他语,问道:“裴少侠今后行止能否见示?”
裴淳忙道:“在下意欲且留十日,瞧瞧朴国舅查出什么消息始行决定。”
紫燕杨岚大喜叫道:“我也去,你们把姓朴的说得那么厉害,我非见见他不可!”
门外有人咳嗽一声,接着走进来,问道:“师妹要见谁?”
杨岚说了,郭隐农微现不悦之色,瞪了裴淳一眼,裴淳不曾发觉,暗自盘算道:“这姓杨的姑娘,专一无事生非,最好别跟她一道走!”于是说道:“不过我又想先回去请示李师叔一声,只怕赶不回来!”
他从小到大,这一回乃是平生第一次使用心机。他自家若是发觉,准会大吃一惊。
杨岚笑道:“容易,容易,我把胭脂马再借你一次!”裴淳张口结舌,再无别话推托。
杨岚紧催他起程,免得真的来不及,裴淳只好向穷家帮诸人告辞。
那胭脂马脚程之快,当世无双,两日后的中午,已经达三和镇。他早已得过李星桥指点路径,把宝马寄在一家饭铺,独自向镇后走去。不一会,出了镇市,只见一片绿油油的水田中,矗立着一间木楼,小巧精致,绿帘红窗,围以雪白栏干,极是悦目美观。
他虽是晓得薛飞光就住在楼上,只见绿幔深垂,也不知她在是不在。心想李师叔谆谆嘱咐万万不可再碰见薛三姑,如果叫喊势必惊动了她,最糟的是,此楼盖搭在水田之中,稍稍逼近一点,就无法避过薛三姑视线。
踌躇良久,还是没有善策,他平生从未碰上过这等难题,这时只想得头昏脑胀,心中作闷,眼看日影偏移,不知不觉已呆站了一个时辰,顿地大大发急,忖道:“我就算站上七日七夜也没有用处……”于是回到镇内,闷闷不乐地低头而行。他心中有事,过了那间饭铺尚不发觉。系在门外的胭脂马甚有灵性,嘶鸣连声,把他惊醒。
裴淳这才折回去,猛然独动灵机,大喜中骑马又向镇后走去,停在最末的一间房子之前,拍拍马颈,说道:“宝马啊宝马,烦你长嘶一声罢!”胭脂宝马虽是通灵,但哪里省得他的话意?只是默然直立。
裴淳发了急,连说带比,终于不能叫它鸣叫一声。当下十分颓丧,想道:“我好不容易想到此计,仍教我毫无办法……”
他口中唠唠叨叨的念说,形状甚是颓丧可怜,屋中突然传出一声低笑,却是女子口音。
裴淳吃一惊,向屋中叫道:“薛姑娘,薛姑娘,是你么?”
连叫了好多声,屋中走出一个清秀村女,笑道:“不是她,是我!”裴淳大是失望,只好说声“得罪”。
那秀美村女本来甚是腼腆含羞,但一见裴淳如此老实,登时大胆得多,轻轻道:“你是谁?找薛姑娘做什么?”
裴淳答道:“在下裴淳,薛姑娘本是在下师妹,但薛三姑不许我们相认,我找她只问一句话!”
那村女见他虽是淳厚老实,却有一股男子气概,相貌悦目。她哪里相信他来找薛飞光只问一句话,轻轻一笑,说道:“我家的人都出去了,你且躲在里面,我设法暗暗告诉她!”
裴淳闻言喜不自胜,说道:“姑娘太好了,在下不知怎生报答才好?”
村女道:“你将来对薛妹妹好一点就行了!”一笑而去。
裴淳连人带马躲入屋中,过了不久,只见薛飞光和那村女先后进来,她一见裴淳,便高兴得拉住他的手又跳又笑,村女独自躲开,薛飞光说道:“幸亏你请得苏姊姊叫我,这两日姑姑脾气很坏!”
裴淳把别后情事说了,又告诉她说那胭脂马不肯嘶叫之事,薛飞光伸伸舌头,道:“胭脂宝马一叫,我姑姑精明无比,只怕比我出来得更快!李伯伯眼下就住在王老镖师原先居住的房子,就在此镇,那地方你是知道的。王老镖师一家,可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裴淳谢过了,薛飞光露出耽忧之色,说道:“听你之言便可知道三件事。一是飞天夜叉博勒,决计不要你做他的女婿。二是朴国舅等到忍无可忍之时,会杀死你。三是梁药王决不肯出手救人!”
裴淳呆了一呆,说道:“第一件、第二件事我都不放在心上,但第三件……”
薛飞光不禁泛起欢欣的笑容,问道:“你不怕死,那我是知道的,但不能做博勒的女婿,当真也不放在心上?”
裴淳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再说这等婚姻大事,自有师父作主。”
薛飞光接口道:“且不说这些题外文章,我瞧你最好不回溧阳!一则可免杀身之祸,二则昨天才听姑姑说起,关于梁药王之事,口气之中,似是只有她知道,梁药王何故宁死不肯救人。”
裴淳道:“既是如此,我便恭敬求见你姑姑,求她指点!”
薛飞光骇得面色发白,说道:“万万不可,上次她说过若是见到你面,定不轻饶的话,那就是要取你性命之意。她平生话出必行,你若是和她见面,非死在她手底不可!”
裴淳只好打消此念,薛飞光虽是恋恋不舍,但怕私下会见裴淳之事泄露,不敢久耽,当下催他去见李星桥,临出门时还苦苦劝他,不要跟朴国舅、博勒他们走在一起。裴淳不置可否,辞别之后,牵马走到一座高大宅院门前,在这一段路上已经决定,不可把实情告诉师叔免得他禁止自己再赴溧阳。
李星桥果是住在宅中,只见他似是比上一次更觉瘦削老迈,裴淳心中极是难过,当下说出梁药王宁死不肯救人之事,又道:“侄儿怕商公直大哥来过,所以赶回来瞧瞧,这就赶回溧阳,再想法子使梁药王回心转意!”
李星桥虽是体力大不如前,但豪气犹在,掀髯笑道:“贤侄尽过心也就是了,切切不可蹈险强求。若然此去眼看无法使他回心转意,便早点回来,咱们叔侄再聚一聚,至于我的生死不必十分着急。”
裴淳不敢久留,辞出之后,径回溧阳。他这一去一来,只不过花了四日工夫,第六日他在书肆中买了几本诗词专集,独自前往求见云秋心。
朴国舅亲自领他进去,笑道:“本爵已送了一座书库给她,应有尽有。她每日手不释卷,倒教本爵甚是后悔!”
裴淳讶道:“后悔?”
朴国舅道:“她废寝忘餐的沉迷书海之中,忙得日夜不说一句话。”
裴淳笑道:“这样才好啊,可见得她有了这座书库,何等快活!”
朴国舅怔一下,才点头道:“这话也是,本爵竟没有想到!”
说时,已走上一座翠楼,周围极是干净幽静,朴国舅在帘外叫道:“秋心姑娘……”连叫数声,帘内无声无息。
朴国舅俊眉微皱,又叫道:“秋心姑娘,是裴淳兄来探望你……”
帘内传出一声低啊,接着云秋心娇柔的声音说道:“好极了,请进来坐。”
他们掀帘而入,但见这是外间,四面八方都是新做的橱架,堆满了书籍。一股纸墨清香,隐隐扑鼻,裴淳觉得甚是熟悉,仔细一想,记起原来那日在书肆中嗅过这股书香。
云秋心从内间出来,笑面盈盈,眉梢眼角泛现欢愉之色。她一眼见到裴淳手中之书,便喜道:“你还记得我喜欢看书。”接赴来浏览翻阅,喜不自胜。
朴国舅说道:“这座书库之中无书不备,又都是上佳版本,姑娘可曾知道?”
云秋心头也不抬,应道:“我晓得。”
朴国舅眼中闪过杀机,说道:“外面还有点事,你们先谈谈,恕我失陪之罪。”当下匆匆回到后进的议事厅中,发出命令,府中各处院落轩阁,都传出三响云板,不一会,议事厅中先后来了六人。
这六人之中,除了步崧、马延二人,另四个一是红衣喇嘛,头如笆斗,身量极是高大,一是浓髯绕颊目陷鼻高的蒙古勇士,虎背熊腰,雄伟异常,一是个枯瘦老者,形貌与汉人无殊,但装束上却与中原略有不同。最后的一个,长得形容猥琐,尖嘴窄腮,三角眼,约是四十余岁,穿着极为华丽。
六人分别在朴国舅两侧落坐,红衣喇嘛居左,形貌猥琐的居右方上首,看来地位甚高。
朴国舅说道:“诸位辛苦了几日,本来不当惊动,但本爵胸中之气难消,只好再劳动诸位!”
六人听了这话,都惊得一齐起身。
形貌猥琐的中年汉子说道:“朴国舅岂能受人闲气,这宗事便请明示!”
红衣喇嘛说道:“权先生说得是,是谁如此大胆?”
朴国舅摆摆手,众人重复落坐,才道:“是个年轻愚笨之人。本人虽是样样比他强胜,但仍然搏取不到云秋心姑娘的芳心。”
众人听了,这才明白他受的是情场恶气,都暗暗放心。
步崧说道:“国舅爷说的,想来就是裴淳那小子!只不知他目下在什么地方?”
朴国舅说道:“他就在楼上与云姑娘晤面说话!”
马延道:“国舅爷明知云姑娘喜欢他,怎的让他们见面!”
朴国舅说道:“本爵先前以为有几天时间得以接近玉人,定能抱转她的心意,哪知今日三面相对,便比出深浅厚薄!”
红衣喇嘛大怒说道:“既是如此,容他不得!”众人都齐声附和,只有那姓权的中年人闭起三角眼,不声不响。枯瘦老者嘴巴一张,“蓬”的一声喷出一股火焰。火光虽是一现即隐,但众人都感到一阵炙热之气。
朴国舅笑道:“裴淳的武功果然有出类拔萃之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