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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坐在一旁的连凯,了然地说:“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
连凯站到了他的面前,为他挡去了明亮的光线,他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卑职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好,昨晚卑职确实给你下了药,你若是要责怪,卑职亦无话可说,只求让卑职完成复国大计后再领罪。”
阿朱抬起头来看着他,无力道:“收手吧,你若是真的为我好就收手吧。”
连凯没有回答,将他扶下了床,然后从衣柜里挑出衣服为他换上。阿朱的身体还有些发软,虚弱地靠在他身上被扶出了房间,发现连凯竟要将他往外带,不禁惊慌起来:“你要带我去哪里?”
连凯注视着前方,双唇冷漠地紧抿着。
阿朱挣扎起来,想从他的禁锢中脱身却无能为力。
“连凯,我命令你,放开我!”
连凯不闻不动,将他推进了汽车后座,自己也坐上后才对司机吩咐:“开快点。”司机是他的手下,对他阿朱的挣扎并未在意,径自发动了车子。
阿朱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混乱之下只想到要向叶枫求救,这时候他摸遍了全身才发现他的手机根本没在身上。
连凯冷冷地开口:“你不用想找那个警察了。”
阿朱一惊,反射性地问:“你对他做什么了?”
连凯将视线移到了窗外,唇边带着笑意缓缓地说:“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想让他给我帮个忙。”
阿朱急了,生怕连凯会伤害叶枫,拍着车门大喊:“让我下车!让我下车!让我下车!”
连凯将他拖了过来,双手压在他的双肩上,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失礼,松手的同时却让阿朱一掌甩上了他的脸。
“放开我!”阿朱咬牙切齿地喊道。
连凯的胸腔因为愤怒而起伏不定,可他还是松了手,靠在椅背上平复自己的情绪。
阿朱的呼吸同样波澜起伏,刚才那一掌有多重他自己也知道,连凯嘴角的殷红他没有错过,他缓了语气,带了那么点请求的意味:“你让我下车吧,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了,你要是生气就打回来吧,只要你让我走。”
连凯冷冷地回绝:“我不会打你,也不会让你走。”
阿朱绝望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连凯残酷一笑:“只要能让你离开那个男人,哪里都可以。”
阿朱撇开脸,无奈地任由冰凉的泪珠坠落。
车子停在了人来人往的火车站,阿朱茫然地任由连凯带领着他通过一切手续,最终坐在了火车车厢内。
一声震耳欲聋的长鸣,火车朝着阿朱所不知的方向缓缓开动。
31
连凯和阿朱登上的是北上的列车,首先到达的是石家庄,在那里逗留了三四天左右,又开始往上走到了北京。他们去了一趟故宫,连凯将知道的一切告诉阿朱,阿朱却只是听着,仿佛那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阿朱的漠然让连凯感到泄气,在北京呆了不到一周,他毅然决定往南走,将阿朱带到了南京。
旅程刚刚开始的时候,阿朱或许还存在逃离的念头,但是渐渐地他也习惯了连凯的严密监视,从一开始的强烈反抗到现在的消极抵抗,他能感到自己的妥协,甚至强迫自己去接受这样的生活,尽管表面上是麻木了,内心却在想到叶枫的时候不受控制地疼痛。
到达南京的那天,天空正飘着细雨,在极端闷热的六月天气里,这雨带来了一丝清凉。
连凯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站在酒店房间的玻璃窗前遥望这烟雨笼罩下的金陵城,声音里勾起了无限怀念:“终于回来了。”
意外的是,阿朱竟出言同他讲话:“变化大得我都认不出了。”
连凯喜色外露,说:“是啊,我都快认不出这是咱们当年的建康了。”
阿朱淡淡地说:“人都会变,何况一个都城。”他收回了驻足在窗外景色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的镜子上。
连凯的声音依旧是掩不住的喜悦:“复国后还是把都城建在这儿的好。”
阿朱听着滴答的雨声恍惚起来,不知道有没有将连凯的话听进去。
到达南京的第二天,已经整整下了一天雨的天空意外地放晴,蓝天白云,明亮得如同孩童的笑颜。
连凯的心情是格外的好,相比之下,阿朱就显得冷淡。其实他也是怀着不亚于连凯的激动心情来面对这座他生长的城市,只可惜他心里仍有心结未解,实在无法敞怀。连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极少再去提复国的计划,趁着天朗气清,带着他将金陵十三景游览了遍,几天下来,收效甚微,换不到阿朱的一个笑脸。
阿朱知道连凯的苦心,有时候心里一软,便同他讲了几句话,连凯便几乎将他的话奉成了金玉良言,夸张的让人想发笑,可惜阿朱却没有一点笑意,木木地勾着唇角。有时候想到连凯的狠,阿朱就不想让他好过,一整天不开口说一句话,也不拿正眼看他,急得连凯跪着的时间比站着的时候还多。
游完了十三景,阿朱满身心的疲倦,第二天一点儿也不想出门,躲在酒店里睡觉。早上的时候连凯不敢吵醒他,所以他到了中午起床的时候,空无一物的肚子饿得很,面前是连凯早已经准备好的菜肴,精致而丰富,阿朱眉头一紧,说:“我不想吃这些。”
连凯说:“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屋里的冷气让刚醒的阿朱抖了一下身体,拉高了被子抱在胸前,说:“我想吃皮蛋瘦肉粥。”
连凯听都没听过这东西,皱着眉头出去找了酒店的服务员,对方很抱歉地告诉他,酒店里没有这种粥,不过有蟹黄粥,不知道可不可以?连凯回去问了阿朱一遍,阿朱很坚持地说不是皮蛋瘦肉粥就不行。
阿朱为难连凯,连凯就去为难服务员,服务员倒是笑容可掬:“先生,很抱歉,我们酒店真的没有提供这一类的粥。”
连凯也急了,财大气粗地说:“随便你们怎么办,总之给我弄一碗皮蛋粥来,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服务员嘴角亲切的笑容有些僵,声音保持着甜美:“先生,你不要为难我们嘛,这个不是钱的问题,实在是……”
连凯打断她:“你们如果办不到,我今天就退房!”
服务员没有主意,只好连忙将经理找来。连凯在这样住了快一个星期,住的又是高级套房,经理一见到他,脸上自然就堆起了笑,伸出手去打招呼:“连先生,你好。”
连凯经手的毒品交易少说也有十单,这类社交他自然懂得应付,尽管不情愿,却还是冷冷地伸出手与经理交握,说:“经理,我想要碗皮蛋粥,难道你们酒店就不能给我想想办法?”
经理不敢得罪这么大的客户,连忙说:“没问题,我去给你想办法,你在房间里等着就可以。”
连凯缓了脸色,说:“那就麻烦你了。”
回到房间里,阿朱已经换上了衣服,正坐在沙发上喝茶,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在看。
连凯忍不住出声:“空腹喝茶对身体不好。”
阿朱的目光从报纸移到他的脸上,冷得如冰箭一样射来。连凯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冒犯了他,领罪似的低下了头。
阿朱冷哼一声,将报纸摊开扔到他脚下,说:“真是一石二鸟的好办法。”
连凯眼角一瞥,报纸上的头条,斗大的字写着“国内有名毒枭马国良与警方展开激战,最终落网”。他弯腰捡了起来,发现这已经是好几天前的报纸了,抬眼向阿朱望去,看到他手边摆着一叠的报纸,这是酒店送来的,他从来没注意过,一直堆放在角落里,没想到里面藏了这么个大秘密。他撇唇一笑:“看样子进行得很顺利。”
阿朱听他这么一说就明白过来了,恨恨地咬着牙,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凯说:“你真的以为马国良会把香港这一条大财路交给我吗?如果不把他除掉,我永远也出了不头,更别说揽下国内的生意。”
阿朱想不到自己竟被算计在内,心里冷冷地,说:“你那天是故意告诉我你会去香港的,其实你早就打算离开,会去香港的人是马国良,你也知道我会打电话给叶枫,所以正好让马国良落入警方的手里。”
连凯的脸上半笑着,说:“这样不好吗?我可是让叶枫领了个大功,马国良那天可是带上了足够的分量。”
阿朱从报纸上已经知道马国良那天本来是要搭飞机去香港的,刚出现在机场的时候就引起了早就埋伏在那里的警方的注意,可是后来突然来了一通电话让他又急忙离开了机场,早就对他生疑的警方没有立刻上前将他逮捕,而是跟踪他到了一家比较偏远的运输公司,事后才知道这家运输公司其实也是马国良名下的产物。运输公司的车队一共有五辆车,警方后来在这些装着陶瓷制品的车里发现了大量海洛因,经查明这几辆车也是打算开往香港的,很明显是马国良这次交易的货。
连凯将手上的报纸揉成了一团投进垃圾桶里,说:“我已经让酒店去准备你想吃的粥了,再等一下就可以了,你要是觉得饿,我就让他们先弄些汤来。”
阿朱冲上去从垃圾桶里把报纸捡了出来,紧紧抱在胸前,扫了他一眼,说:“我不饿,你出去。”
连凯看了他一眼,顺从地退出了房间。
阿朱将报纸铺在床上,展开手掌将它碾平,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张马国良被捕的照片,阿朱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叶枫,尽管照片不大,照得又模糊,可是他早就把叶枫的样子刻画在了心里,仅仅是看着这粗略的影子,他也觉得心满意足了,至少叶枫是平平安安的。
他将叶枫的那一小块图片剪了下来,装进了靠近心脏的上衣口袋里。
桌上的茶已经冷掉了,他也不管已经有些许抽痛的胃,倒上了热水继续喝着。窗帘是拉开着的,阳光静静地射了进来,可以看见细小的灰尘在半空中浮动,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能变做一颗浮尘,现在就飘到叶枫的身边去。他从来就不怕承认他是懦弱的,每个人都告诉他应该强大,应该无情,这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可是那就不是他了,只有叶枫包容他的懦弱,甚至允许他的懦弱,他要的也不过就是一个能接受他的怀抱,本来是那么近,现在却变得遥远。
连凯推了门进来,在这之前他已经敲过门了,可是阿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听到,他将餐车推了进来,车轮发出的咿呀声让阿朱陡然清醒了过来。他看着连凯将还散着的锅端到了桌上,然后拿出碗盛好,他突然对连凯生出一份难以说明的愧疚,他上前压下连凯盛粥的手,措了半天词,说:“我不是你的皇上,我也当不了你想要的皇上,以你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需要对我低声下气了,你放了自己,也放了我吧。”
连凯笑着:“你怎么会不是皇上?我就是认错了自己也不会认错你,当年要不是你从李公公手里救下我,今天的连凯还能是这个样子么?我侍奉你是应该的,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主子。”
阿朱一愣,隐约记起有过那么一件事。大概是十一二岁的时候吧,连凯本来是送进宫里当太监的,可是看到别人净身时候发出的惨叫他心里就怕了,趁人不备就从净身房里逃了出来。当时掌管这一方面的太监李公公抓到了他,说他小小年纪就不服管教,大了就更不得了了,怕他这样的人不会听主子的话,便也不打算给他净身,就想让宫里的侍卫把他打死,正巧他那天碰上了,就救下了连凯。其实他早就把这件事淡忘了,若不是连凯提及,他倒也忘了这才是连凯一直以来死心塌地为他的真正原因。
连凯把已经搁凉了的粥推到阿朱面前,阿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里也就气不起来了,招呼他也坐下来一起吃。
连凯一番推托不下,考虑到有事要跟阿朱说,这才硬着头皮在他旁边坐下。
“过几日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你还打算再去哪里看看吗?”连凯小心翼翼地问。
阿朱的动作顶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喝粥,像是漫不经心地问:“这次要去哪里?”
连凯小心措辞地说:“南下到广东深圳,从那里去香港。”
阿朱手里的调羹一掉,溅起不高的粥水,他看着连凯,双唇合了合说:“为什么要去香港?”
连凯的眼神坦然,说:“马国良被抓后,香港那边已经跟我联络上了,他们愿意以后跟我交易,不过我要过去跟他们见一次面,当面谈一下细节。”他顿了一下,将阿朱最担心的事实道出:“而且到了香港,叶枫就难以找到我们了。”
阿朱呼吸一窒,手指下意识地扶上胸口的位置。
难道真的不能再见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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