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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雀 作者:项子-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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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宇文子乔的兰花指上多可一颗骰子,于是朱梦航又咬了咬牙后,只能退出牢房。
  宇文子乔忽然道:“这酒和饭菜,都不能动。”
  项恒怔了怔,道:“你怕她会下毒害我们?”
  “不敢很肯定,但至少有这个可能性。”宇文子乔淡淡笑道:“我们还是吃牢房的饭菜,多少会安全些。”
  
        第七回:刺客中的君子(第一章)
  朱梦航第二次来探监,是三天后的事了。
  她是架着忆柔来的。
  薄而锋利的短刀,紧贴着忆柔白嫩的脖子。
  朱梦航站在忆柔的背后,对坐在地上的项恒和宇文子乔痴痴笑道:“有时候,一个人质,可以比神兵利刃还好用。”
  “说的更具体些,人质,就是一个没有破绽的盾牌。”朱梦航笑的很得意:“所以铁骰书生的骰子失效了,无羁刀也成了缩头乌龟。”
  项恒和宇文子乔面沉如水,静静的望着朱梦航,就好像看着一个小丑。
  不知道为什么,项恒动也不动,宇文子乔的手上也没有骰子。
  忆柔的脸色却有点紧张:“你放开我吧,赶快放开!”
  朱梦航不但没放,手中的刀甚至更使劲:“求我呀!我就想看见你求饶的表情!”
  忆柔竟真的求饶:“求求你放开我吧!求你了!”
  项恒平和的表情,淡定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朱梦航笑道:“很简单,只要你和这臭书生在我的石榴裙下跪下,磕三个响头,叫三声姑奶奶,本姑娘不但可以放了你们三个,还把真的金赌令牌双手奉上,怎么样?”
  项恒的目光凝视在脸色紧张的忆柔身上,道:“如果我们两个不照做呢?”
  “那姑奶奶我就把金赌令牌给烧了!”朱梦航的手动了动,刀尖移到忆柔的脸颊上,道:“然后割下她脸上的肉。”
  项恒道:“我只是很好奇,凭你的三脚猫功夫,是怎么擒住她的?”
  “当时她在睡觉,睡的跟死猪一样。”朱梦航笑道:“有时候,一个睡着的人,和一个死人是没多少区别的。”
  忆柔的语气更加紧张:“梦航姑娘,你还是放了我吧,我真心的在求你!”
  朱梦航看着项恒和宇文子乔,听着忆柔在耳边的求饶,内心里复仇的快感,就好像是一团燃烧的烈火。
  她现在终于可以看见项恒最狼狈的一幕,终于可以看见忆柔心痛的表情,也终于能看见这对情人将来不堪回首的一面。
  她现在的心情,就好像站在世界最高的顶峰。
  项恒没有把自己狼狈的一面献给她,因为能看见你最狼狈时刻的人,一定是你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宇文子乔从袖子里缓缓把手伸出来,兰花指上已经多了一颗骰子。
  当朱梦航看见这颗骰子的时候,已经迟了。
  她只感觉到握刀的手臂一阵麻痹,刀脱手落地,骰子也跟着刀掉在了地上。
  下一瞬,项恒粗糙的手,已经扼住了朱梦航那和忆柔同样细嫩的脖子:“项恒这辈子,从来没有对女人动过粗,你是第一个。”
  忆柔已经被宇文子乔搀扶着坐下,忆柔叹了口气,惋惜道:“我刚才就劝过姐姐,让你快些放开我的。”
  朱梦航咬着牙,一瞬间前的快感,此刻已被无穷无尽的羞辱感代替,她咬着牙说道:“我真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项恒冷冷道:“老子这辈子既然已经对女人动过粗了,那么,我也就不在意杀一个女人了。”
  朱梦航的脸色瞬间就被染成了白色,脑海也和脸色一样空白。
  项恒道:“我们已经在苏州了,你只要客客气气的交出金赌令牌,老子现在就可以客客气气的让你滚蛋。”
  朱梦航冷冷道:“我为什么要交出金赌令牌?”
  项恒的手腕微微用力,朱梦航就感觉呼吸有点不顺畅,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项恒冰冷的声音就传到了她耳朵里:“不为什么。”
  于是朱梦航就老老实实的交出了金赌令牌。
  这回拿出来的是真货,宇文子乔在鉴别宝物方面,还是比较有研究的。
  宇文子乔迟疑道:“其实,一开始在老千坊里,这真的令牌就在你身上,对么?”
  “是的。”朱梦航道:“但我只能拿出一个假的,才能把你们骗到这牢房你,对么?”
  朱梦航离开的时候,脸色几乎是她有史以来最难看的。
  她没有为失去真的金赌令牌这件事而感到难过,因为那东西在她眼里,本就是一文不值的废物。
  宇文子乔和这对情人已经被她骗到了苏州监狱里,那么她就绝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把这三个人弄的死去活来。
  她就是想看看项恒跪地求饶的样子,看一看忆柔撕心裂肺的神情。
  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有情人的男人时,只有三个选择。
  第一:退出。
  第二:横刀夺爱。
  第三:折磨这对男女。
  怨恨心最强的朱梦航,选择了第三,也就是最无奈,最残酷的选择。
  她相信,凭自己聪明的脑子和丰富的阅历,这对男女迟早要被自己玩死!
  当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见项恒的叹息——她太弱小,太幼稚。
  可朱梦航却偏偏觉得自己很聪明,很老道,这就是她致命的弱点,也就是她最幼稚的一点。
  她的心里,又开始酝酿了一个非常狠毒的计划。
  等她第三次,带着这个计划来探监时,她才真正发现自己低估了项恒和宇文子乔。
  朱梦航第三次来探监时,宇文子乔和项恒两个人,竟然当着她的面,打破牢门越狱了。
  项恒和宇文子乔已经在这牢房里住了十天,项恒对宇文子乔的佩服,又多了一点。
  十天下来,项恒的衣服已经脏乱不行,和一个丐帮弟子几乎没什么区别。
  可是宇文子乔的衣服,却和刚进来时一样白,一样干净。
  宇文子乔和这脏乱的牢房,就好像一把一个雪球放在黑暗的碳堆上。
  今天有人来探监。
  来的人不是朱梦航,项恒和宇文子乔忍不住松了口气。
  韩龙吟脸色凝重,就好像被人判了死刑一样,带着一个盒子和一壶酒,走进了牢门。
  项恒笑了:“朋友就是韩龙吟?”
  韩龙吟先是毕恭毕敬的做了个揖,然后才说话:“姓韩的今天来看二位,主要为了两件事。”
  宇文子乔轻轻一笑,道:“说,第一件。”
  韩龙吟放下手中的酒壶,在两人面前坐下:“因为小弟的粗鲁,让两位屈尊于这牢房之内,特地带上一壶酒,前来赔罪。”
  项恒傲然一笑:“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们两个拘捕,就算全苏州城的捕快,也拦不住我们。”
  韩龙吟点了点头:“但把你们送进来的人,毕竟还是我。”
  “不是你,而是那讨厌的朱梦航!”项恒笑道:“这却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主动入狱的人,一定有非常无奈的理由。”韩龙吟道:“我今天来,主要不是为了听你们说理由,而是为了交一样东西给你们。”
  项恒道:“你要交一件东西给我?”
  韩龙吟道:“是有人拜托我,让我转交给你的,这有就是第二件事。”
  项恒道:“什么东西?”
  韩龙吟道:“你看过后,就会明白一切。”
  他缓缓的,把手里的盒子留下,然后什么话都不说,就马上起身离开了。
  临走前,韩龙吟不安的最后看了一眼那盒子,神色比进来时更加凝重。
  那是一个白银所铸的盒子,说的再确切一些,那一口由白银铸成的小小的棺材。
  打开了棺材,里面还有一件东西,那也是一件由白银打造的东西,是一块比银棺材还小,只有一根中指那么大的灵牌。
  牢房里的烛火闪烁,照亮了灵牌,灵牌的正刻着四个字:项恒之位。
  宇文子乔和项恒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看见这个灵位后,脸色也有些变白了。
  翻开灵位,后面还刻着两个字:亥时。
  银色的棺材,银色的灵位,项恒的脸色却更白,一股寒意从会阴穴升起。
  这棺材和灵位是什么意思?又是谁让韩龙吟交给项恒的?
  旭日东升,大地一片安详。
  好美的晨阳,好美的世界。
  十丈红尘中的一切,和平,充满了希望。
  桌上有灯,在阳光充足的早上,灯竟没有熄灭。
  因为这是间密室,一间四面都是石墙,密不透风的密室。
  李墨香静静坐在木桌前,烛光照亮了他半张脸,另一张连,却埋在了黑暗中。
  木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银铸棺材,还有一个手指那么大的银铸灵位。
  东西是管家送过来的,李墨香却知道是冷云风送给自己的。
  灵位上正面刻着五个字“李墨香之位”,灵位的后面刻着另两个字“酉时”。
  李墨香在这棺材和灵位前,已经静静的坐了很久。
  他从来不信神,也不信佛。
  因为人,是一种比神佛更夸张,比妖魔鬼怪更可怕的动物。
  他也很希望冷云风是个虚名的人物,只可惜这个设想太遥远。
  “李墨香之位”这五个字,就好像是勾魂小鬼的爪子,在无形中扣住了他的脖子。
  “酉时”两个字,就好像阎罗王的宣判,李墨香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个被阎罗王打进十八层地狱的魂魄。
  许久的沉思和考虑后,李墨香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生命中最后的重大决定。
  面对酉时来取自己性命的冷云风,李墨香只有两个选择——逃、战。
  他做出的选择,却是第三个——认命。
  密室中放置着李墨香所有的财富,地契、细软、金银和票据。
  他用最快的速度,用毕生的财富,遣散了宅院里所有的仆役和侍卫。
  又磨破了嘴皮子,编制了九个理由,分别送走了九个老婆。
  等他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午时了。
  离酉时还有三个时辰。
  李墨香像往常一样,春风满面的走出宅院,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绝望。
  他甚至还挥着手,和周边邻居打着招呼。
  只不过谁也看不出,他不是在打招呼,他是在诀别。
  李墨香像往常一样随意,步伐轻盈的走进留香阁的大门。
  这里的舞娘和姑娘,笑的和往日一样灿烂和开心。
  在李墨香身上喘息的若兰,和昨天一样柔软,和昨天一样饥渴。他也和昨天一样的满足。
  留香阁的老板娘和往日一样妩媚:“李爷慢走,下次再来!”
  李墨香的宅院里,除了假山花草以外,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了。
  他用仅剩的十两银子,买了一件丝绸衣衫和一壶十年窖藏的女儿红。
  李墨香伸展四肢,舒适的躺在浴池里,享受着人生最后的一次花瓣澡。
  这件他每天都要做的事,现在却显得非常奢侈。
  他闭上眼睛,开始忏悔自己罪恶的一生。
  人,为什么总是在死前,才愿意真正的忏悔?
  没有仙女给自己更衣,没有仆役给自己端茶。
  李墨香脸上写满了无奈。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给自己穿衣服,竟然也是一种享受,他甚至舍不得马上穿好,穿的非常缓慢。
  是不是因为这是他最后的一次花瓣浴的关系?
  每一个宅院,往往有一张代表主人权威的椅子。
  穿上新衣服的李墨香,现在就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他活着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就算死了,他还是主人。
  他坐在嵌玉虎纹桌前,缓缓给自己倒酒。
  他发现,自己已经很多年没给自己倒酒了。
  最后见一面邻居,最后风流一次,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又喝下了最后一杯女儿红。妻儿也已带着钱财散去。
  他不舍得的东西,现在都已经享受过最后一遍了。
  如果时间允许,他可以将自己的后事安排的更好。
  只可惜冷云风给他的时间太少。
  太阳开始西沉,离酉时又近了一分。
  李墨香理了理新衣服的褶皱,又固了固头上的发髻,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既然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个世上,那么就一定要干干净净的离开。
  李墨香还不到五十岁,就已经和九十七个女人睡过觉,取过九个老婆,尝过一百年以上的美酒,杀过名声赫赫的大侠。
  这一生虽然短暂,却辉煌和灿烂,他已经满足,已经没有遗憾。
  如果有来世,他一定选择还做李墨香。
  他看着桌上的银棺材和银灵位,很平静的笑了。
  他觉得,自己是哭着来到这个世上,那么就要笑着离开。
  宅院的大门全开,任何人都可以随时走进来,没有一点戒备。
  李墨香已经认命,他放弃了抵抗命运的念头。
  他又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忽然有一个很有趣的疑问。
  死了以后,会看见什么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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