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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涛已经是一个老人了,是项承志生前的好友之一,和会贤庄走的也很近。
他和自己的儿子很像,平和,淡定,冷静。
宇文涛手上转着一对金蛋,从大堂里走出来,然后就看见了宇文子乔、项恒和忆柔。
一壶茶已经喝完,宇文涛也听三人讲述了煮酒会上的前因后果。
看着三个衣衫凌乱和满脸风尘的后辈,宇文涛长叹了口气,安排了客房和干净的衣服,让三人休息去了。
忆柔洗过澡后,换上轻便的睡袍,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睡了半个月的稻草,听了半个月的老鼠叫,忆柔觉得这张床舒服和柔软极了。
项恒替她拉了拉被子,在怜爱的目光下,忆柔缓缓睡去了。
许久的注视后,项恒望了一眼衣襟里的棺材和灵位,轻轻的退出了房门。
他不知道这次是否能活着回来。
院子里传出微微琴声,一曲汉宫秋月奏的优柔婉转。
远处,飘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项恒闻着琴声寻了过来,他能听出,这是宇文子乔的琴声。
宇文子乔也洗过澡,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衣服,容光焕发的坐在一张白玉琴前,修长的手指拨弄着七根强而有力的琴弦。
琴声本应该是奏给人听,不是奏给牛听的。
宇文子乔身旁的青牛,却似听的津津有味。
项恒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你在对牛弹琴?”
琴声止住,十根手指离开了琴弦,面带笑容的宇文子乔轻轻摸着青牛的大牛头:“玄韵,这曲子可好听?”
青牛玄韵竟然在点头。
项恒在摇头:“玄韵?这大笨牛的名字?”
宇文子乔点了点头:“这牛听得懂琴,甚至能分辨音韵的雅或俗,所以我就给它取名玄韵。”
项恒摸着玄韵的牛头,若有所思。
宇文子乔道:“你要走了?”
项恒道:“我不想连累任何人,所以我必须在无名庄以外的地方,会一会冷云风。”
宇文子乔垂下了头:“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
“不能。”项恒苦笑:“我甚至不敢保证,这一次我能活着回来。”
宇文子乔的眼神里有忧伤之色。
项恒大笑:“不用想太多,冷云风不过是一个小白脸,没什么可怕的。”
项恒永远忘不了今天亥时的夜晚。
这个夜晚,他将铭记一生。
那是一个月色暗淡的夜晚,项恒坐在苏州城无名的酒家里,对着月亮小酌着竹叶青,吃着最爱吃的清炒莲藕。
他已经吃了饱饱的一顿饭,喝了一大壶竹叶青,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就是在这个夜晚,他第一次见到了冷云风。
无论目标躲在哪里,冷云风都有办法找到对方。
他看见冷云风提着刀来到自己面前时,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白色。
冷云风出现在黑暗的月色中,夜色被洁白的人影衬托的更加黑暗。天地间,只剩下他一点白色。
项恒只感觉一股森然的寒意,从会阴穴里升了起来,全身上下瞬间被鸡皮疙瘩布满,下意识的握紧了雁翎刀。脸上却一点声色都不露,甚至随意的笑了一声,指了指对面的空位,道:“坐。”
冷云风从项恒的笑容中,感觉到一股很淡的暖意,感觉这个年轻人,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因为项恒是第一个请他坐下的人。
很快的,冷云风立刻甩开这个愚蠢而可笑的念头,他不需要朋友,只需要目标就够了。
“你不坐下,至少赏脸陪我喝杯酒吧?”项恒大笑:“离亥时还有一刻钟呢。”
冷云风道:“如果我酗酒,那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项恒傲然一笑:“我就是个酒鬼,可我活的依旧很好。”
冷云风沉默。
项恒道:“我叫项恒,永恒的恒。你一定就是冷云风。”
冷云风冷然道:“我知道你是项恒。”他也是用刀的,语气里却没有一丝尊重和久仰。
倒影在他白发亮的双眸里的年轻人,不是一代刀客项恒,只不过是一个马上就要死的目标而已。
项恒笑道:“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可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你?”
冷云风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项恒也不理他,自己接下去道:“因为我想让你放点血,看看你这小白脸的血究竟是不是白色的。”
别人的讽刺,别人看自己时眼里的恐惧,冷云风只有将这些看做浮云,才能凭借这份执着的无情存活下去。
星光淡淡,月色更淡。
亥时快到,冷云风的眼里逐渐有了杀意。
项恒看见他那双眼睛时,内心竟然一阵慌乱,握刀的手也松开了。
他的手向无羁刀伸去,然后他才感觉到安慰和镇定。
见过一次就决定用无羁刀对付的敌人不多,冷云风算一个。
时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当你希望过的慢一些时,就会过的很快。当你希望过的快一些时,时间又会很慢。
亥时,无声无息的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黄褐色的无羁刀,冷云风白的发亮的柳叶刀,两把刀的光芒,亵渎着月光。
无羁刀的刀刃,贴着柳叶刀的刀锋划过,带起一串炽热的火花。
冷云风像喝醉的酒鬼,连连后退。
项恒虽然没有后退,他的脸上却已苍白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流血丝,从他右手袖子里缓缓滑下,滑到了无羁刀上。
两人已经习惯了胜利的感觉,这是他们第一次感觉到失败的压力。
两把刀再一次交织,带起强烈的火花。桌椅已经被刀风劈成碎片。
冷云风几乎快握不住手里的刀,项恒站的也不如之前那么稳。
——如果我没有越狱,或许我现在就已经死在那个肮脏的牢房里了。
每当项恒想起这个道理时,他就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余悸。
现在两柄刀都已经入鞘。
项恒淡淡道:“你杀不死我。”
那洁白的人影一个字都没说,一步一步的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
冷云风没有回头,脚步却停了下来。
项恒问道:“这一次既然没有杀死我,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冷云风没有回答,因为他没失败过,也许任何杀手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的刀很快,你是无羁刀下,第一个能活着离开的人。”项恒惨笑:“所以我们可以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冷云风道:“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项恒道:“为什么?”
“因为生存。”
当一个杀手和目标交上朋友时,那么这个杀手就等于死了。
冷云风离开了,天地间唯一的白点不见后,又恢复了黑暗。
第八回:第一桩血案(第一章)
项恒回到无名庄的时候,除了宇文涛、宇文子乔和忆柔等在大堂上的三人外,又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穿着几乎和宇文涛一样讲究,右手的拇指上带着一个翡翠扳指。
这个人的眉毛很淡,山羊胡须的脸上,散发这浓浓的书卷气。
这个人和宇文涛双双坐在大堂的最高位置。
整座苏州城,只有知府朱文任,才有资格和宇文涛平起平坐。
也只有朱文任这个几十年的老朋友,宇文涛才会和他在这么深的夜里,在自己的宅院里见面。
朱梦航很刁蛮任性,但她的父亲,看上去却很有气度。
桌上的煮酒已凉。
朱文任看见项恒时,眼里就闪过难以掩盖的歉意。
项恒没有问什么,却已经猜出他就是朱梦航的父亲朱文任。
酒喝完时,项恒已经说完了和冷云风的邂逅。
忆柔的脸上,写满了担忧:“究竟是谁买的凶?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
项恒苦笑:“不知道。”
忆柔道:“你没有问他?”
“没有。”项恒道:“无论谁问他,他都不会说的。”
朱文任忽然挥了挥手,用一种很愧疚的语气说:“我们先不谈冷云风,谈点别的。”
项恒道:“谈什么?”
朱文任叹了口气,道:“小女在老千坊里赌博?”
宇文子乔、项恒和忆柔同时点头。
朱文任道:“还输光了钱?”
三人又点头。
朱文任道:“还骗了别人帮主的信物?”
三人又点头。
朱文任的脸色开始变青:“还把三位弄进了班房?”
三人同时叹气,又同时点头。
朱文任的脸上怒的已经没有血气:“她还用忆柔姑娘作为人质,要挟三位?”
三人只能又点了点头。
“碰!”朱文任怒的一拍桌子,怒道:“这个不孝女!等我回去了,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宇文涛打着哈哈,劝解道:“你也不用太生气了,女大十八变,梦航是个好孩子,好好调教就可以了。”
“上个月当街杀了秦老爷家的儿子!”朱文任竟然在冷笑:“这个月竟然更不安分,靠着我朱文任女儿的名头,在外面招摇过市,还把你儿子打进大牢。这种没用的女儿,怎么调教?”
这个看似斯斯文文的知府,发怒的时候,竟然异常的凶狠,语气中,似乎若不亲手撕碎这个女儿呢,就难解心头只恨一般。
是不是每个慈爱的父亲,发怒时都是这样的?
“宇文叔叔!宇文叔叔!”朱梦航的声音忽然从院子里传了过来。
众人脸上都带着尴尬的神色。
宇文涛拉住欲猛冲出去的朱文任,急道:“梦航还是个孩子,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让我出去见见,你们都在这里等我!”
朱梦航大马金刀的站在无名庄的院子里,目光中没有一丝敬意,甚至抽着旱烟的“宇文叔叔”带着笑意走出来时,她的脸上还是一片不在乎,丝毫没将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跟在她身后的韩龙吟,一看见宇文涛走出来,立马就是深深的做了个揖:“宇文先生。”
她很佩服自己,对自己简直满意极了——根据探子回报,宇文子乔和那对狗男女就躲在无名庄里。
她已经安排了五十六个精锐的捕快,团团围住了无名庄,就算宇文子乔、项恒和忆柔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宇文涛望了一眼朱梦航和韩龙吟,以及两人身后的一群捕快,微微笑了笑。
他既没有吃惊,也没有紧张,在成为关内首富的道路上,宇文涛见过太多比这更惊人的场面。
宇文涛轻轻吐出一口烟,笑道:“原来是梦航,深更半夜了,找宇文叔叔有什么事?”
“我不是来找你的。”朱梦航道:“我是来找宇文子乔的。”
宇文涛大笑:“找我家乔儿?”
“嗯。。是的。宇文子乔、项恒和沈忆柔这三个人是重犯,今天刚刚越狱。”朱梦航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据探子回报,这三个越狱重犯就藏匿在这无名庄里。。。。”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非常骇然的想法——铁骰书生宇文子乔?宇文涛?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啊!父亲好像提过,宇文涛的儿子就是宇文子乔!
她的脸色开始变化时,朱文任已经气急败坏的从内屋冲出来:“不孝女!你丢脸丢到这里来了!”
“爹爹!”朱梦航下意识的唤了一句,然后就看见旁边的宇文子乔、项恒和忆柔三人。
韩龙吟一看见朱文任,脸上就写满了愕然。
朱梦航忽然觉得自己很笨——我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宇文子乔就是宇文涛的儿子呢?
在宇文子乔的劝说下,朱文任终于镇定下来了,沉着脸对朱梦航说:“你过来!”
朱梦航咬了咬牙,走到了父亲身前。
朱文任冷冷道:“宇文公子犯了什么罪?”
朱梦航无言以对。
朱文任继续问道:“项公子和忆柔姑娘,又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朱梦航咬紧嘴唇,几乎快把嘴唇咬下来了。
“看来这三人都没有犯罪,是不是?”朱文任冷哼一声:“你一个大家闺秀,却在外面杀人、行骗和赌博,你厚颜不厚颜?”
朱梦航怔怔说道:“爹爹,我只不过是。。。。”
“啪!”的一声,朱文任的手掌捆在自己女儿的脸上,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在众人尴尬的目光下,朱文任怒声叱喝:“你个不孝女,给我跪下!给宇文叔叔和宇文公子,项公子和忆柔姑娘一一赔罪!”
朱梦航抚摸着脸上的掌印,急的快哭了,因为这是父亲第一次动手打自己,而且打的很凶:“爹爹!我为什么要给他们赔罪?我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是他们三个联合起来欺负我,不但动手打我,还抢走了我赌赢的令牌。这一路上,不让我吃饱饭,不让我逃跑。如果不是我聪明,将他们骗到苏州的牢房里,现在你女儿早就是一具荒野女尸了!”
——这傻女儿不但自作聪明,以为项恒等人进牢房是她自己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