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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吃一惊,使劲摇了摇头。借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男人的脸清楚地显现出来。这怎么可能呢?为什么,在这里会……
“哟,好久不见了。”
左肘支在电脑桌上,轻松得就像在跟刚刚过完暑假又见面的同学打招呼,雅人冲我举起了右手。
雅人常说他不喜欢长头发,原因是他喜欢骑摩托车,戴头盔不方便。现在可不用担心了,他的头现在是那种头发极短的和尚头。
他在监狱门前留给我的印象现在也得到了验证。原本胖乎乎的脸蛋现在整个儿地陷了下去,因为这,眼角也出现了五年前没有的暗影。但是,那两道两端稀疏的粗眉毛,还依然显出他的英雄本色。
我恶声恶气地冲他说道: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屋里?”
没有用。雅人盯着我,很悲哀地聋拉下双眉。
“得了吧,道郎。就算你的脸再变样,你的声音可没变呀。你想我能忘了你的声音吗?”
他这么一说,我也无言以对了。
我关上房门,进了屋里,打开餐厅的灯。碗橱的玻璃上隐隐约约反射出我的脸来。这张脸,我拿到它已经有三年了,可我依然还是看不习惯。动手术的地方只有眼角和鼻子两处,但说句实在话,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出什么事了,道郎?”
雅人在我背后问道。看到我这张脸,他竟然没有大惊失色。
“我还要问你呢,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就连对那位我拜托他照顾雅人的律师,我都是报的假名,至于联络地址更没有告诉了。但是,他为什么竟然能查到这个住址呢?
雅人得意地挑了挑他的粗眉毛。
“亏你还是道郎呢。为什么偏偏那天开了租来的车呢?”
“这么说,你……发现我了。”
我呆呆地站在餐厅中央。
我那天去监狱那儿,原来早就被雅人注意到了。雅人掉了肉的脸上浮现的笑容不见了,他极其严肃地说道:
“我是从杉山律师那儿知道的。说是有个人对我很是关心,一下子就给了我三百万,并且既没留姓名也没留地址。没有人会这么待我的。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道郎,那个人就是你。”
“混蛋,什么鬼律师,这么不守信用。我还跟他说过让他别说出去的!”
“律师是为了给我鼓劲才告诉我还有人这么关心我。你别恨他,他可是帮了我不少忙。而且,律师也没告诉我你问过我的出狱日期。我只不过是拿话多套了套,就套出来了罢了。”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雅人。那天,他在门口四处张望了好几次,原来不是在找他妈,而是在找我呀!
“果然,一出门我就看到了那辆车,这么大早乖乖地停在那儿。而且,是辆租来的车。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把那车号记在脑子里,后来给品川陆运事务所管辖内的租赁公司打了电话。我也没想到租赁公司竟然有这么多,所以,足足花了我两天的时间,直到今天。”
这绝非偶然,我心里想。为什么我的车子偏偏在雅人出狱的前一天报废了呢?这是命中注定的,一定是天意使然。
“我看了租赁公司留下的驾驶证复印件,一下子差点给你蒙了过去。不过,再仔细一看,脸部轮廓和嘴角都还是原来那个模样。真让我吃了一惊呀,你为什么要做整形手术呢?”
我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盘起两腿,正面仰视着坐在转椅上的雅人。
“对不起,雅人。”
雅人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已经明白我下面要说些什么了。
虽然他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但这话我还是一定要亲口说出来的。
“把你,……出卖给那帮家伙们的,是我。”
我一口气挤出这句话,就低下头。不管雅人要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受着的。因为,不管我是出于什么理由,总之,都是我把雅人出卖给警察的。而且,他还因此在那高墙里边孤零零地度过了漫长的五年。
“我也没想我托律师照顾照顾你,你就会原谅我的。只要你心里痛快,你要怎么着都行。”
我听见雅人在我头顶轻轻地喘了口气。
“我想可能就是这么回事。抬起头来,道郎。你不是很干净利落地打垮了东建兴业的家伙们,从他们手里逃了出去吗。即使你把有关假钞的资料交出去了,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了我的。你要想救我出来,就只有那法子了。我再是个大老粗,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所以,道郎,你抬起头来。”
我慢慢地抬起头。
转眼间,我就被摔到了墙根。
要是那儿有门的话,我肯定会飞到走廊上,进而滚到下面路上去了。我的左脸受到一记重创,像是撞到了推土机上。只觉得眼冒金星,鼻子深处有血腥味涌来。
嘴角有点异样的感觉,怕是嘴唇裂了,用舌尖一舔,才发现上边的犬齿已经摇摇欲坠了。要在五年前雅人力气正盛的时候,我的颧骨肯定给敲进去了。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用手撑着地板,慢慢地爬了起来,回头看看雅人。
雅人紧摇着拳头.就像哼哈二将一样叉着腿站在那里。
“知道你为什么挨打吗,道郎?”
“你想打打就是了。”
刚说完,雅人的脚就朝我的下巴飞来。真是毫不留情啊。我的后脑勺又一次重重地撞到门上。虽然我知道我是跌到了大门里边,但是究竟哪儿是天花板我可就分不清楚了。冲劲太大了,我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平衡了。
雅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起来,道郎。”
我是想起来,可身子竟然没动。有人抓着我的肩,把我提溜了起来。背靠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上,我想那该是门板吧。
我把那颗犬牙吐到脚底下,强忍着脖子上的疼痛,抬起了头。
“知道你为什么挨揍吗,道郎?”
雅人又问了一个和刚才一样的问题。
“我一个人在高墙里忍受了五年,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我为什么没供出你的名字呢?这都是为了今天呀。都是为了这样跟你见面的今天呀。你明白了吗,道郎?”
雅人把脸凑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衣领使劲地摇着。
“你别把我看得那么扁!我为什么要恨你?说什么只要我心里高兴,怎么着都行,这是什么屁话!”
难道是刚才那下冲劲太大,连我耳朵都不好使了。我哆里哆嗦张开疼痛难忍的嘴唇。
“……雅人,你……”
“要说起来,最先还是我出卖的你呢。虽然我对自己发誓说就算让警察逮捕了,我也不会说出你的名字的,可我还是轻易地就在那帮流氓面前坦白了。所以,即便我是被你出卖了,我又怎么能恨你呢?我恨你的理由又何在呢?呢,你说呀。”
雅人脸上一副可怜相,就跟十年前第一次碰上他时一样。我呆呆地抬头看着他的脸。
“我呀,道郎,在那高墙里边,一直都在想着,我要再跟你一起造假钞。所以,我才绝没有说出你的名字。不管警察怎么审间,我都始终坚持同犯不是你。我真想求你饶恕我啊……我真想再和你一起造假钞啊……。可是,你为什么没有来接我?为什么只是在远处偷偷地守着,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别寒磅我了!我怎么会恨你!把人看扁也要有个限度啊!这样的混蛋当然该挨顿揍。”
“……不行……”
“什么?”
雅人眨了眨眼,拉长了下巴。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结伙了。”
“为什么啊,道郎……”
雅人看上去跟一个就要咧开大嘴哭的孩子似的。
“你还是个假释犯,应该按时去管教所那儿报到吧。而且,作为一个假钞犯,今后也会被警察盯牢的。不,还不止如此,说不定警察现在还在追查我的下落呢。”
“放心吧,我去租赁公司调查前就确认过了,没有警察跟踪。为了保险起见,我到这儿来,也是特意走的繁华道路,早把他们甩掉了。而且——”
说到这儿,雅人顿了一下,狡猾地笑了笑。
“而且啊,一旦有什么不妙,我也跟你一样,把这张脸也整整就是了。怎么样,鹤见良辅先生。”
雅人很不熟练地冲我使了个眼神。
我咬紧了牙关,紧紧地盯着雅人,一句话都没说。我真的是很吃惊。我真没想到雅人会如此的大度。换句话说,我以前从来没有了解过雅人,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信任我。我这种混蛋真他妈该杀了。
雅人松开了我的领口,一动不动地俯视着我。
“哎,在那半年以后,关西流通的假钞都是你的杰作吧?”
“说和我有关倒是更准确些。”
“可,你为什么还过着这样的生活呢?公寓又破,房间又小,里面还尽是旧电脑。简直和五年前没什么两样。你应该有上亿资产了呀。”
雅人说着,环视了一下被旧电脑等占满了的房间。无论是公寓的破烂程度,还是里边的各式物品,都和五年前我在板桥的房间一模一样。
“喂,起来吧,道郎。噢,不,鹤见良辅君。”
雅人盯着我说,
“呆在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的房间里,容易谈起让人不痛快的话题。咱们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找个游戏厅,轻轻松松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呢?”
雅人笑着,把右手伸了过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把脸整成这样。你要把这五年来发生的一切都一字不拉地说给我听,好吗?”
我抓住他伸过来的右手,站起身来。
小包滚落到人行道上。
“啊,对不起。”
我紧紧抓住手里的小公文箱,转身道了歉。跌倒在地的饭田吊起眼梢,朝我怒吼道。
“长眼睛了没,看清楚点!”
“真是对不起了,我因为赶时间……”
我一边解释,一边蹲了下去。滚落在地的小包里,隐隐约约露出了装了白粉的塑料包。
“啊呀——”
饭田也发现了,他慌忙蹲下身去,拾起包裹,差点把我撞翻在地。他之所以如此狼狈不堪,就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袋里的东西见不得人。但是,他的手机也因此掉到了地上。
“你死盯着看什么呢?”
那吞人的气势真是个十足的小人物。
“不,我只是在想,那个药袋子没破吧?”
饭田警戒地后退了一步。
“开什么玩笑,你?”
“不,实在是对不起。医院就在附近吗?”
我边把手机递给他边问道。只不过,那手机早已被我偷偷调包了。
“什么?”
饭田看上去脸色苍白,一副呆呆的表情。
“医院呀。因为我最近好像经常在这儿看见。”
“看见什么?”
“当然是您了。——我想可能是您的单位在这附近,所以常从这儿过,要不就是住院。”
“你说什么呢……”
“不,说你在上班吧,可你又经常大中午的就在这样的公园里散步,我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饭田的眼里露出些警戒的神色,他突然不安地两眼向四周瞟来瞟去。
“你,是不是宇佐见的人。”
大概这个宇佐见,是以前罩着这一块的帮会里的人物吧。
“不不,我只是个推销员而已。”
我急忙摆摆手。饭田很是怀疑地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过身去,丢下一句。
“下次再碰上我可就不客气了。”
我冲着他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喊道:
“你也是啊。这一带最近便衣可很多啊。”
饭田止住脚,想要转过头来。犹豫了一下,就那么快步向着上野站走去了。
“这房间可真够没劲的。”
雅人——不,真锅宏英一只脚踏进池袋的根据地,环视了一眼房间,叹息道,
“这,跟我在高墙里边呆的房间,没什么两样嘛。”
“你给我好好坐在那里,阿宏。我这就给你倒茶。”
前天,下班之后,我和雅人一起去了趟釜崎。我们俩在臭气熏天的贫民窟里转来转去,寻找跟我们年龄相仿的流浪者。五年前,我也是这样得到的有生以来的第三个名字——鹤见良辅的。
当问到第三个人时,我们就达成了协议。这个人手腕上明显有打过针的痕迹,他接过我们递过去的定金后,就眉开眼笑地放弃了自己的名字。
他说起话来语无伦次,让我们感觉有些不安。但是,正如他所说,他的居民卡还留在出生地滋贺,有个伯父住在邻镇里。雅人试着打了个电话,那边说真锅宏英中学毕业后就不知去向了,以后也没通过音讯。万一他要有过前科,警察不会不通知这唯一的亲戚的。如果他是借了钱后逃跑的,讨债公司也会来亲戚这里打探消息的。从这些情况来看,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