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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凤怀将按下他企图将自己打横抱起的手势,阻止道:「我的伤不碍事,你并没有伤到我主要经脉,别紧张。」能看见他担忧的表情,也够了。
如果能说不紧张就不紧张,殷皓此刻撕下衣角替他裹伤的动作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双手颤抖得有如风中柳枝。
「为什么诓我?」质问的口气有怒有怨,更有无尽的担心和懊恨。「杀气凌厉招式虚空,你为什么要骗我出招!」
「那你为何收招?」他的担忧、他的自责,凤怀将一一看在眼底,伤口虽不时传来炙热难忍的剧痛,心情却异常愉悦。「明明有机会杀了我。」
他的话为自己惹来殷皓一记怒瞪。
抬眸瞥见他扳凝的黑脸,凤怀将轻探:「生气了?」
明知故问的语气隐含调笑,根本不像受伤的人。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
「你说过。」他提醒他那晚在东宫发生的事。
这记回马枪刺得凌厉,殷皓顿时哑然无言,黝黑的俊脸隐隐浮动一抹难堪的浅红。
「就、就算说过也不是出于真心。」那时,只是——
「我明白,你只是恼羞成怒。」那晚他说的话也太过直接,凤怀将暗自反省。
他的体谅并没让殷皓觉得好过多少,反而脸上烧红。
没有人在自己被说成「恼羞成怒」之后心里会觉得舒坦的。
忍不住咬牙低嘶:「你是故意的么?」
「咦?」抬眸,眼底写着不解。「什么?」
「不,」殷皓单手横抚双颊,藏住那片红热。「没什么。」
前胸后背的痛楚再度袭身,凤怀将咬牙一忍,语气苦涩:「其实就算今晚被你所杀,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明日之战若是少了我,你必胜无疑。」
他的话成功激怒了殷皓,若不是挂念他的伤,他想狠狠摇醒他。
「你以为我想走到今天这局面吗?你以为我想……我想杀你吗?」他几乎要恨起他来。「久别重逢,你我应该开怀畅饮,应该再续情谊!但是——自从你我在北都城重逢,所有的事就不再那么单纯。每回见面不是针锋相对就是形同陌路!你以为我愿吗?你以为我不怀念昔日在西绍王府的日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伤,被他扯痛了。
殷皓也不好过,凤怀将扯痛的,是他的心。
「你根本不懂!不懂我疏远你的用心!」
他不想说的,如果凤怀将没有笑着说出那种话,他会将这深藏在心里的愤懑和难堪带进棺材里,永远不让第二个人知道。
但他,竟然以为他会杀他!殷浩无法忍受自己被他这样误解。
「你知不知道跟我有关的人一律被视为太子党?他们的下场不是遭陷处死就是流放边疆,再不就像我母后一样,时时刻刻受我父皇要胁,因为他知道只要能掌握我珍爱的人的生死就能牵制我、操控我,你知不知道!」
怨言、不满、愤恨、难堪……种种情绪直涌心头,令殷皓无法自制,开了的口像决堤似的,怎么也拦不住。
「被父皇如此对待,我情何以堪?明明是父子却挟我母后为人质,深怕我谋朝篡位!天晓得,我可以不要这太子的位子,只要天伦安乐即可,但事实上这根本不可能!后宫嫔妃争权,我母后、我都是争权夺利的牺牲品!支持我的大臣何事?一个个被珍妃的兄长、当今右丞相陷害入狱——」
暴吼乍停,换上一声沉重的叹息。
未多时,殷皓再度开口,嗓音听来,满是无能为力:「我能怎么做?于孝,我不可能讨伐父皇;于义,我护不了辅佐的贤臣!你要我怎么做?我承认你之前所说的都对,我尽不了孝节也顾不全忠义;但是我又能怎么做?光是保护母后、补偿父皇对百姓所做的事就耗尽我全部心力了你知不知道?」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凤怀将并不意外;他感到意外的是,他会亲口告诉他。
殷皓不擅解释也不喜诉苦,会有如此举动,就意味在他心中,他凤怀将是不同的!
他是不同的——倾听的人,笑意更深,眸光温柔。
专注在发泄积累多年的愤懑,殷皓并未注意到聆听者的表情变换,怒哮到最后似已声嘶力竭,转而喟然:「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对他的重情,凤怀将无法不抱着怜爱疼惜的心情看待。
但换作是他,今日情况的确会有所不同。「我不像你,龙渊。我不像你甘受道德礼教束缚,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无论那是否会违逆天伦。」
殷皓惊讶地看着他,半晌,只吐出一句:「你变了。」
「八年过去,谁能不变?」凤怀将笑叹,此时的他另在意一件事。
「我是哪种人?」
「什么?」急转直下的问题来得突然,殷皓一时无法理解。
「遭陷处死、流放边疆,作为人质操控你——我,会是哪一种?」
「呃……」与方才的滔滔不绝相比,现下的殷皓像块愣木头。
凤怀将走近他,抬起未伤的右手,贴在他颊旁轻抚。「遭陷处死?」
他的掌随脸颊的主人左右摇动。
「流放边疆?」再问的语调掺和隐隐笑意,似是满足。
殷皓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握住贴在自己颊侧的手掌,定睛正色看着他,反问:「那日在郡王府里,你对我做的,是真心?还是戏弄?」
「你说呢?」
「就是不确定才要问你!」他恼火。「文韬,不要戏弄我。」他迫切想知道他那日的举动代表什么,是戏弄,还是真心?
乍知凤怀将谋反一事,殷浩的确怒火攻心,但他也不是笨蛋,冷静思考之后,许多事愈想愈明,只是个中仍有他解不出的疑惑,和无法确定的猜想。
而他最想知道的,不是凤怀将谋反的动机,而是他吻他的原因——理智明白他应该首重前者,然情感驱使他更渴望后者的答案。
他需要他说出口,好确实自己的猜测,好让自己……安全心。
「答案若是你想要的,你会如何?」
「停止谋反,归顺朝廷。」他说,及时收紧差点抽离的手,不让他挣脱。「现在停止还来得及,我会向父皇求情,请父皇对四郡谋反之事网开一面,不计较——」
好傻的人啊。凤怀将涩然一笑:
「到现在你还认为当今皇上、你的父皇是个明君?历朝历代,又有哪个君王能容忍叛臣的存在?」
虽然只是问题,却同时也是令人无法辩驳的反扑,击得殷浩哑口无言。
狼狈到最后,转化成对他所作所为的愤怒及不满:「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策动四郡谋反?为什么要推翻我父皇?又为什么宁可让你我成为敌人,也不肯与我同为朝廷尽心尽力?为什么?」
问到最后,殷皓最想问的,其实是他为什么要让他承受彼此敌对的痛苦!
「我说过,」相对于他的激动,凤怀将却是一派平静地看着他。「我有想保护的人,为了保护他,我会不惜任何代价。」
再次闻言,殷浩不禁怔忡。
他想保护的,究竟是谁?
冷不防,他想起叶辛的谏言——
肉眼所见不一定就是事实,请殿下深思个中真意……
「文韬,你究竟想保护谁?」
再一次,他问出口,带着同样矛盾的心绪,一方面希望他想保护的人是他,一方面又不愿那个人是他。
要他扛起让他策动谋反、引战挑祸的主因这担子——他不敢,亦不能。
因为最终他还是选择克尽己职,做天恩王朝的太子。
顾不得忠义,至少也必须尽到孝道,仅管他心知自己的父皇并不是个爱民如子的贤君,也不珍视与母后问的夫妻情分,可是父子天性,他——难舍。
凤怀将怎会看不出他的挣扎,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他,在面对自己在乎的人时,终究还是忍不住给予多一分的珍惜与成全。
他不想听真话,他就不会说。「不是你。」
殷浩闻言,表情是松了口气,心头却沈如石压。
不是他会是谁?让他不惜背负谋朝篡位的逆臣罪名?
介怀的当头,凤怀将忽然压下他的头,仰首吻住被迫俯下的唇,相濡以沫、夹热带温的物湿漉了凝结在凤怀将唇角的血渍。
微干的血痕染上唾沫,再度溶为血水,化入彼此的口中交缠,腥甜炽热的烈焰倏地焚烧两人。
久久过后,一如之前,由凤怀将开始,亦由他抽身结束。
「也许,今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凄笑说着,指尖点住他曾被自己咬伤的下唇,流连难舍。
殷皓突地一颤,握住贴唇的手。
要抛开一切紧握眼前这手不放?还是苦守连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的孝节?片刻间,他茫然了,舍与不舍之于他,都是椎心蚀骨的痛!
他舍不下任何一方,却又无能顾及任何一方,明日之战如果可以,他宁可——
「不必留情!」凤怀将严厉的声音乍出,堵去险些自他脑中冒出的念头。「明日战场相见,生死由天,谁也不必留情,否则我会恨你,龙渊。」
语毕,不待殷皓反应,凤怀将抽回手改按伤处,蹒跚离去,消失在密林之中。
掌中一空,蚀人的寂寥立刻涌上心头,令殷浩一时怔忡原地,举步维艰。
是他选择克尽孝道,虽明知是愚孝,也宁可抛弃大义,连带也抛弃一生最珍视的人——明明,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然而此时此刻,他竟觉得自己才是被狠狠抛弃的那一个!
殷浩双手垂放身侧紧握,极力忍住追上前的欲望。
他不能追,因为天将大明;他不能顺遂己心,因为双肩压着太多重担。
今夜相会已是上天恩赐,能明白彼此心意,就够了。
而他也不能质疑,质疑他不惜引战保护的人不是他这说词的真假;纵然他知道——
他在说谎。
第六章
日阳东升,正是战鼓擂响之时,随即而起的是攸关天恩王朝存亡之战,史称「五嵬坡之战」。
援军是否能及时到达北都城,解救北武、东川二郡攻入帝都的危急态势,端看此战成败。
巳时一至,殷浩所带领的天恩军立刻先声夺人,发动攻势,以纺缍阵夹带直捣黄龙的气势,攻向北方联军营地。
西绍与南阳联军亦不容小觑,以雁形阵反击,高昂的气势不亚于抢得时点,发动攻势的天恩大军。
战场上,两方的旌旗颜色各异,黄金旌旗代表着天恩军、白红双旗则指西绍与南阳的联军,战鼓鸣声亦是迥异——前者击鼓,后者鸣金,领军者皆身穿上等铠甲,身后跟着扬旗指挥的副将,在主帅喝令下,挥舞战旗,配合战鼓金鸣指挥将士进退。
两军将领之中,身着金色铠甲的彪悍大将,在战火燃起的那一刻,领军于前,右手舞剑,左手执盾,仅用双腿操纵胯下宝马,冲入敌阵的同时亦夺去数名兵士的性命。
晨阳东照,金色铠甲映像黄澄澄的光芒,包裹其身,眩惑敌我双方的眼,宛如天神降世,手起剑落,终结一条人命,成就一缕孤魂,左手的盾似有双眼,单臂挡去数人合击的攻势,游刃有余的轻松,令人怵目惊心。
昔日三国,有被时人称作「非人」、奉为战神的吕布;今日,在众人眼前,天恩王朝的战神,其武功威势,更胜吕布无数!
烽火起,「求胜」、「求生」是唯二目的——将为求胜,兵欲求生——两军交战、遍染大地的血红,是残酷的杀戮,亦是本能的求生。
刀剑相击、肉拳相搏,是眼前唯一可见的景象。
刀断了,以拳攻之;拳碎了,以牙啮敌!
迥异的两方军心,相同执着的是——
战胜,活着返乡!
可,任谁也不知,在猛惊如虎、狠绝如狼的攻势下,战神的心思始终惶惶不安。
数万人交错的战场,杀红眼的刀光剑影之中,他找不到那张铭刻于心的脸孔。
昨夜,他负伤离去,难道伤势有了变化,以致于他今日无法应战?剑舞凌厉,砍下一颗头颅时,殷皓暗忖道。
然而眼前的情势已不容他分心多想,率领联军的主帅是南阳世子龙令麒,一身赤红明光甲,手执双戟,正面攻向他。
锵!第一次交锋,巨剑与双戟擦出火花,王与王的交战,无人胆敢欺近一步,生死由命,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龙令麒的双戟在交手时,扣住殷皓的巨剑,但他心知,这不是因为他武功高于天恩王朝的太子,而是对方有心相让。
武器交缠意味两方距离拉近,殷皓趁隙开口:「他人在哪?为何不应战?」
「谁?」
「文……凤怀将。」
「与你——」戟尖带勾,龙令麒收回一手,袭向殷皓颈侧,却被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