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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愣地站在外面,挪不动脚步。
却是没一会,那门又开了。里面的人悉数走出,我看着荀彧仓皇地小跑着出来,差点摔了一跤。郭嘉同曹操走在最后面,相视着会心地笑。郭嘉的目光看到望着他的我时,右手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也不顾他,忙跟着荀彧跑了出去。
却,终是晚了。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唐安已经离开了人世。
她终是没有等到荀彧,没能见到他最后一眼。
我看到荀彧趴在唐安尚有余温的身体上痛哭,失去爱侣的男子那样撕心裂肺地痛哭。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见证。
他一遍遍地对着唐安不再有知觉的身体说着对不起。一字字都似要泣出血来。
为何世事终要有遗憾,不知唐安在失去最后一丝呼吸之前,会否带着心酸与无奈,不知她的亡灵能否看到荀彧为了他这番恸哭的模样。他,终究是深爱着你的呀!
正如你深爱着他一般。
葬礼结束的那日晚间,荀彧憔悴的身影曾来到我旁边,疲倦着声音对我说道:“诚如郭夫人所言,荀某实是愚蠢。”
当时郭嘉亦在我边上,握住我冷得彻骨的手,对荀彧道:“死者已矣,文若还请节哀。”
我看着荀彧,昔日俊美的脸上,如今满鬓的胡碴。
那日之后,荀彧大病了一场,幸而后来都恢复了。
而荀彧那次的哭声,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反复响起。
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同他们这般。如果死别是避免不了的,那至少让我们有个好好的告别。
☆、【陆壹】昔我往矣?杨柳依依Ⅰ
“所以,决定了?”我将温好的葡萄酒递于郭嘉,问道。
离唐安逝世过去了一月有余,我才同他说起这个问题,只因近日从丫鬟小厮口中也听到风声,似乎曹操又要准备出征了。
当日看到郭嘉同曹操会心笑着对视的模样,我就知道郭嘉最终力排了众议说服了曹操征伐乌丸。呵,必须是这样的,历史如此,哪会有二呢。
“我只有一个请求。”我看着他,满目期许。
“夫人请讲。”郭嘉饮着酒,望向窗外。
厚积的雪终于消融了,春的气息在那些冒出的绿色嫩芽里,透露了出来。
“此次征伐乌丸,你可否不与曹操同去。”我盯着他,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他神情无异,只是转着酒杯的手倏地停了下来。
“为何?”他望向我,发问。
“只因北方气候恶劣,我怕你身子羸弱,不服水土。”我亦直接告知其想法。
好久,他方低低笑了下:“夫人多虑了。此次主公只是小费力气将乌丸逐至塞外。那仗真要打起来,估计还要多等一两年。”
我被他的话弄得有些不明白:“所以……你是在说你本就不会同曹操一道去?”
郭嘉朝我点了点头,清凉的眼眸极缓地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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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乌丸攻鲜于辅于犷平;
秋八月,曹操赶至,将乌丸驱逐塞外。
事情便是是这样了,一如历史记载。
再到建安十一年,听郭嘉说着董昭正在负责开凿了两条漕运,为曹操北征辽西乌丸做准备。三郡乌丸,曹操欲一举灭除此间威胁,统一北方。
时间过得好像比飞得还要快,几乎就是在一眨眼间,便翻到了建安十二年这一页。
然后郭嘉照着这一年的剧本,对我说出早就写好的台词。
他说,这一次,他要随主公出征了。
语气,就似在告诉我一个既定的事实,不容置喙。
我想他肯定是还记得建安十年我对他不要随同出征的那番请求,他才会这样告于我知。
“好啊!”我强忍住胸口的酸涩,望着他道,“只是,我仍有一个请求。”
“温冉……”他眉头微锁看着我,“此次,我必须去。”
“我没有要你不去。”胸口的酸涩,好似随时都能从四肢百骸中倾泻而出,“我只是想要……同你一道随行!”
是啊,郭奉孝,你能知道我有多么害怕么!因为是建安十二年,因为你终于要随曹操征伐乌丸,因为我不想孤身守着,等到你突然辞世的消息。这决不能是我们的最后一面,这也绝不是我们的好好告别。我一定要在你身边,在这既定的历史下,在这不多的时日内,我就是要守在你身边,直至最后一刻!
果然,如预想中的,他对我这个请求,摇头否定。
“征战非儿戏,且战期不定,你还得照顾奕儿。”
“奕儿自然能有人照顾。当年在江东,我好歹也是在军队过活的。”我努力为自己争取辩解。
总之,你明不明白,我一定要跟着你去啊!
“是啊,江东,你背上那箭伤便是那里留下,很痛吧!”郭嘉甩甩衣袖,站了起来,侧身而立。
我一愣,那箭伤,我为吕蒙挡过一箭留下的伤疤,原来一直都不曾褪去。
我亦站起来,道:“江东受过的伤,跟我想同你一起出征,又有何干系!”
“温冉,你到底明不明白!战场是意外最多的地方,我不想你受伤害!我亦怕自己保护不好你!”他这样激动的情绪,我好久都不曾见到过。
若在平日里,听到他这番话,我定会开心地欢呼起来。尽管此刻我心底仍有欢喜,但更多的还是心酸。他越是为我着想,我就越是难过。为我即将已经终将要失去他而难过。那种恐惧感无助感,深深令我窒息。
“可你也说过,不会再让我一个人。”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哽咽。
成亲那日,你曾这样同我说过的,郭奉孝的余生里不会再让温冉一个人。从前的日子便作罢,但建安十二年的每一日,我都要你兑现这个承诺。
☆、【陆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Ⅱ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还是……”他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我听了,任是什么话都说不出。那么多的感情,担心、恐惧、无奈、愤恨,可是我不能对他说!
“是啊……”他忽然一声长叹,挽起我的手,摩挲着我手心道,“也差不多了罢!”
我一怔。他、这是在指什么?
谁知,他接下来又说道:“温冉……答应我。我这亦有一条件,你答应了,我便让你随我一同去。”
我忙用力地点头,把眼泪都甩了出来:“当然!不管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的!”
“那你可千万不能毁约啊!”他的手轻抚上我的脸颊,清晰的咬字一点点传入我耳朵里。
“倘若我死了,你可以难过一会,但不可难过太久。你还要更好地生活下去,知道吗?”
我听见了。我听得那么清楚,他要我答应的事。
原来……原来竟是这般……
尽管我那么不想在他面前哭,可决堤的眼泪却是怎么也收不住了。
“郭嘉——”我趴到他肩头,狠狠地、放肆地哭了起来。
我亦感受到他用力地抱紧着我。
“你可能答应?”
我哪还能回答他,我要怎么回答他呢。
“那便当作你默认了吧。既应承了的,可一定要依约啊!”
这一日,是建安十二年的三月初七。我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失去郭嘉只是转瞬间的事,而我只能无力地,任它就这么发生。
三天后,我们随曹操从邺城出发,踏上了征乌丸的路。
这一次,即便是华佗也跟军随行,我都不可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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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达的第一站是易县。此时,郭嘉除了往常一般的咳嗽外,身体还无大碍。
他在这里提出兵贵神速论,建议曹操轻兵前进,曹操听其言。
五月,到达无终。郭嘉又建议从此处退兵,迷惑敌人,实则暗派军队出百年来人迹罕至的卢龙塞,向塞外进军,出其不意进攻辽西乌丸的巢穴柳城。
八月,距柳城还有百里路时,乌丸人马才有所察觉,两军在白狼山相持,仓促集结的乌丸军队毫无悬念被曹操大败。袁尚袁熙兄弟落荒而逃,投奔去了辽东公孙康。
如此,柳城算是被曹操彻底占领。
谁知,此时柳城正爆发瘟疫。感染人数已有大半。
华佗下论说给他几日,能调出治疗瘟疫的药。
而郭嘉,在柳城待了不到两日,便迎来的极剧烈的咳嗽以及——昏厥!
华佗诊完脉,告知一旁同样担心着的曹操道:“郭嘉已感染疫症。”
他这一句说得很是平常,对我来说却是一道雷,直击心脏!
“我命令你治好他!”曹操大吼,“你定有办法治好他,是也不是!”
“华佗尽力而为。”
“何谓尽力?你先前还说能调出解疫症之药。总之,医不好他,提头来见!”
“是,华某尽力。”华佗没有表情的,仍是这一句,声音都不见波动。
有下属来问曹操柳城此时的情形该如何处理,曹操用力一甩袖,对着来人冷冷下令道——
“屠城!”
他下这道骇令时的冷漠决绝,与前一刻紧张郭嘉的样子,完全是两个模样。
“夫人不担心么?”曹操走后,华佗便弄起随身带着的药来,倏地便有了这么一句。
我一愣,往他瞧了瞧,没有说话。
“郭嘉原本有疾缠身,此次又染了疫症,以他这身子,实无法受得了。方曹大人都那般紧张失态,倒是夫人你,情绪似很稳定。”他淡淡地说来,言语间我似乎听出了些许不悦。
但是我仍然不想辩驳什么。
我只想待在郭嘉身边,就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便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
我只能表面上平平静静地,任谁也不会知道,我那从心底冒起如坠冰窟蔓延全身的寒意。我的心胸肺,我的四肢,好似划破一小道口子,里面便有源源不断地泪水涌出来。
但是他们都不会知道,因为只有我明了,这是既定的历史,这就是天命难违。
是啊,我装的那么镇定,旁人甚至只当我真是那么镇定。
中间郭嘉有醒来一会,喝了华佗的药,同我说了几句话,便又睡去了。
曹操有来看望他,发现他睡下了,看了眼便走了。
终于是深夜了,终于不会再有人来了。
我白日里收着的情绪,在此刻终是借着汹涌的泪水卸了下来。可是我也只能咬紧双唇,不敢让郭嘉听到分毫。
曹操屠城的令好像没有异议也无人阻止,整个柳城,似乎都被哀泣声萦绕着。
在清寂的夜里,勾勒出这个时代的残忍与无可奈何。
☆、【陆叁】今我来思?雨雪霏霏Ⅰ
为了给郭嘉养病,我们被安置在一处僻静的小院,门口派了几个士兵把手。
九月间,本也算不上冷,但我们的屋子里一直生着暖暖的火炉。
空气里,悉数是药的苦涩气味。
郭嘉有时醒了,也会让我同他一道在院里走走。这小院收拾得干净,就是太过干净,即便小也显得空荡。只有角落里一株木兰,开在这里显得格外动人。
“木兰……”郭嘉看着那开着的花,忽然就笑了,看着我道,“木兰香,你可还有印象?”
“嗯?”我不明,貌似记忆里从没有过木兰的存在。
“有一个人,他的居所、裳衣,都有木兰的香气。”
“我认识?不是只有荀彧身上才有香气萦绕么?”还能同他这般聊天,我的心情也明媚了些。
郭嘉整个人都又瘦了不少,衣服覆在身上,只觉得空荡荡地。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清亮,闪烁着洞悉世事的光芒。
“温冉……若我死了,我定会让主公好好生于乱世护你周全。但我亦知主公脾性,他不一定能依约至几时。所以……有一人,我不知你可愿意投靠。”
我看他良久,道:“你现在除了好好养病,可以什么都不想么?我不想要你这样操心我的事。”
可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继续着自己的想法道:“你不是说刘备会寻得诸葛亮出山么?你带着郭奕去,毕竟,郭奕是关羽的孩子!”
什、什么?!原来真就是关羽的孩子!他当日带走了女儿,却不知还留有一儿子。
“你让我投靠的人是关羽?”我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我也绝不会这么做。
“不,”郭嘉摇头,“是诸葛孔明。”
我怔住,再次呆掉!这岂不是更加不可思议!
况且……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病弱着身体,憔悴着容颜,一心却是在为我打算。
况且……他终此一生致力于他主公的统一大计,却在知道刘备是曹操强劲对手的情况下,宁愿我去投靠敌对的一方?!
若被曹操知晓他这等想法……
“奉孝——”曹操大步迈进,“怎不在屋里休息,到外头吹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