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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竟然用了“竟然”两字,因为在我的记忆里,萤火虫这种生物不曾在我七八岁之后的那许多年月里出现过。
我盯着它看,一下子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只。
但见他们俩亮着盏灯飞着,我索性就随了它俩飞的方向去了。
行走在这黑得深邃的夜里,那两双飞舞的小小生物,倒像是追寻的某种信仰一般。让我的思绪不至空白茫然。
当突如其来的光芒倏然盈/满视野的刹那,我真真被这景象给震惊地呆住了!
那无数在这个夜里尽情绽放着它们璀璨光芒的精灵们,一团团涌动着,像投映在地上的星空,演绎着它们的盛世繁华。
“谁在那?”
好像被这大喝声给惊扰了,有些围在一处的萤火虫散了开来。
而我亦被这声问话给拉回了恍惚的神思。
正要寻那声音的来源,就有把长矛向我指了过来,同时听到了个有些诧异的声音——“是你?!”
差点伤了我的长矛被瞬间收回。我抬头看来人,那么巧地,是甘宁。
“你故意的吧!”我忽来了精神,声音好洪亮地喊着,“守夜么守夜,你还找这么个好地方,八成是在偷懒的吧!”
“切。”甘宁撇撇嘴,脸上是那很迷人的桀骜表情,“是那些小东西找上我的好吧!这地儿,可是我先到的。”
“对了,你小子怎么不睡觉,大半夜瞎晃荡。”他边走回原来守着的地方边问我。
我跟着他过去,在他站着的旁边坐了下来。
然后我仰着头看他道:“怕你守夜无聊,来陪你呗。”
他似乎又不屑地哼了个鼻音。
“呃……你这个态度让人伤心的哇。”我歪着头,视线又望去那不远处的萤火精灵。
“温冉,你这人有时候……”沉寂了会,甘宁突然开口,却是没有下文。
“怎么?有话但说嘛!”我依旧歪着脑袋看萤火虫们。
“唔……说不上来,没什么。”
我这才又向他望去,只见他站得笔直,一脸正经地望着远方。
他的这副模样,竟让我不由联想起了他在战场上杀敌的景象。他必定是凌厉决绝地,可以毫不眨眼地斩杀一个又一个的敌军。他是甘兴霸,好个配他的字。
这样想着,都忘了本要对他那番欲言又止地质疑。
好像也觉察到在被我的眼神细细观察,他瞥过头看我一眼道:“怎么这样看我?”
而我只是弯着嘴角笑。
“叮”
风中忽传出一声清脆地铃音。
“嘿,你腰间为何挂着一串铃铛,是何意啊?”
“你不觉得这样很霸气麽?”
“拜托——”我无语,“那个,你能否坐下来啦,我这样仰头跟你说话很累诶。坐下也一样的啦,我帮你保密的。”
在我的怂恿下,甘宁还是做着拧眉的动作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猜,肯定是个女子送你的。”我继续八卦着他的铃铛问题。完全没去想他刚才那个解释说不定真是正解的。
他直直看着我,却是吐出两个让我吐血的字——“傻子。”
“你……”我一时有些懵了,还不知如何回他,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已然让我不禁唏嘘。
“哪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他淡淡说了这一句。
这话自甘宁口中说出来,竟是让我的心不自觉地颤了下。
诚然,烽火连绵的混沌乱世,哪来那么多的儿女情长。可偏偏我的心里,只有那些无用矫情的思恋因子。
我恍惚觉得我一直都理解错了甘宁。他并不是我以为的只莽撞冲动好战的小子吧。
能在这乱世里生存下去,且扬名于世间的人,都是不简单的吧!
所以吕蒙,这东吴下下任的大都督,他又在心里藏了多少呢。我是不是至今都只在门外徘徊?还要多久,还要多少的努力,才能够进去其间一览呢。或者,再多的努力,最终都只是化作徒劳?
等我兀自摇摇头,不让自己再乱想下去的时候,转头看甘宁,倒见他双手交叉于脑后躺在了地上看天。
我想了想,虽有点怕虫子上身,但也跟着他并肩躺了下来。
“看吧,你刚又一人不知在思何事,一脸呆滞的表情。我发现你经常会这样诶。若是上了战场还这样发呆,那可不是……哈哈……”
他后一句虽然是打趣我的戏言,却把我对战争的恐惧又提了起来,弄得我很无奈却又认真地回复他道:“我不想打仗。我不敢杀人,也不想被杀。我不想死。”
☆、【拾叁】星空?遗命
“说什么鬼话!我可是听说,对此次征黄祖,你还是主动请缨的。”
没有料想中鄙视我的口吻,甘宁的语气真以为我在同他瞎掰了。
我在心里默默叹气:“就像你说的啊,我是个傻子,做得也都是些傻事。”
“喂,”感觉到甘宁的转了过来看着我,“你再说一遍你不想打仗的话来!那我可真把你当个女人看啦。”
我亦转头看他,有些忿忿地:“喂,你这完全是不尊重人!凭什么我说个不想打仗你就说我不是男人啊!不见得天下男子各个都好打仗吧!你又要来以你一人代表所有人了!”
不知是不是那些可爱的萤火精灵们觉察到了我们这边有些暴怒的因子在弥漫,竟有些萤火虫飞来盘旋在了我们两个面面相觑的人的头顶上方。
那些细碎的光点,着实像令人安宁地宽慰。
然后,甘宁没有同我吵起来,他的手掌向空中伸去,竟留得一只萤火虫停在了他的指尖。
我也不觉地跟着他注视着他手中的那缕生命。
“又有谁天生喜欢战争呢。只是时代如此,由不得你。”甘宁看着手中那忽明忽暗的光芒,这样说了句。
“可是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我不觉地就这样接了下句。
“事实是,你已经在这。”他倒是对我的话没起丝毫的怀疑或者别的什么,那样镇定地提醒我,我已经身处这个时代的事实。
“甘宁,你真像个哲学家啊!”许是我突然拔高的音调,将甘宁手中那只萤火虫给吓走了。
他挑眉:“嗯?什么玩意儿?”
“没什么啦!”我脸上笑着,心里还是有些苦涩,“为了不让你担个有个逃兵同寝者的骂名,他日我毫无建树地死在战场上,希望你能为我收尸了,拆迁办。”
“你不会的。”他的声音笃定,“为了吕蒙,你也不会做逃兵。”
“什么?”我略微心虚。他竟会说出“为了吕蒙”这样的话来。
甘宁却是轻笑:“你不一直口口声声把他当好兄弟嘛。若在他下面出了个逃兵,他自是也逃不了责罚。我们讲义气的温冉兄弟,自不会不顾兄弟咯,是吧!”
敢情到最后,他又来开我玩笑了。
我不说话,静静望着那寥落的星空。
那首关于星空的歌是怎么唱来着的。
命运偷走如果,只留下结果;
时间偷走初衷,只留下了苦衷;
你来过,然后你走后,只留下星空。
“战场上,局势混乱,你尽量靠我近点吧,我勉力护你。”
这一刻,与我同望着一片星空的人,说出的这番话,真的是感动了我。
我想开口些什么来表达我内心诚挚的感激,但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剩下一些哽咽在喉头。
此刻我的心中,全数回响着那首感动了我很久的歌。
那首星空。
那一年我们望着星空;未来的未来从没想过;当故事失去美梦,美梦失去线索,而我们失去联络。
只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不会有用这样的歌词来回忆关于今夜所有情状的一天。
“甘宁……”我忽然很认真地念了他的名字,“真希望即使过了很多很多年后,你还能记得你的生命里有过一位过客,她的名字叫温冉。”
他先是没有说话,后来听得他嘟哝了句:“你可是我甘宁第一次碰到的摔跤都会痛哭的小子。”
有些了然他的意思,我嘴上笑了起来:“怎样都好。反正我肯定是都会记得你的,在我余下的不知到底还有多少的日子里。毕竟你可是我最特殊的室友了诶。”
“嗯?”似乎又出现了他不懂的名词。
我闭了眼。大半的夜都要过去了,睡意果然还是会袭来的。
但我那时的闭眼,似乎错过了些什么。好像本是星子寥落的夜空,后来变得很是炫目璀璨。
因为后来有人对我说,他在那天夜里,看到了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星空。
第二日醒来发现自己是睡在营帐里的,身体紧紧挨着旁边的人——甘宁。
我忽然就看着他笑了,那一瞬间是随军出来后唯一一刻没有被恐惧惊扰的安心。
军队又开始行了好几日,而我也依旧没有同吕蒙有过接触的机会。
丝毫没有进展,一切就像停滞不前。
本以为就这样了,谁知契机倒在没有预料地时候出现了。
这天,孙策命吕蒙带着一小队人马前去探路,而这小队人马中,我和甘宁“有幸”就在其中。
本以为探路这种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凶险。事实却很险恶地摆上了我的眼前。
我们本意是探路埋伏,却被人抢先伏击了我们。
我们均身着便装前去,吕蒙特地带我们走了条偏僻小径,就在我们到了片地势较低的悬崖时,一阵箭雨便向我们袭来。
“当心!”
在吕蒙喊出这句话的当口,我就被一股力量扯到了某人身后!
惊慌未定地看向抓着我的手臂挡在我前方的人,真的就是甘宁!
那个曾说,在战场上会勉力护我的甘宁。
此刻电光火石间,我竟有些希望他说会护我的那些话是假的。只愿他是为了让我安心才说的,那也是十分够了。
今天这情况还不是真正地上战场厮杀,我真有些怕到时他顾了我却忽略了自己。虽然这些到目前也只是我在自作多情地暗自揣测。
那阵箭雨过后,随即是马蹄声由远及近地过来。
只听甘宁啐了一口道:“这太史慈倒他妈厉害!”
紧接着是吕蒙还镇定的声音:“大家有人受伤没?人马将近,我们暂避去崖下吧!”
跳到崖下那一方平台后,我或许比之他人要淡然些。
因为此次面对的是太史慈,或至少是他的人。那么太史慈最终会归附孙策,所以我们是不是怎样都可以留下命来。
“吕校尉,怎么办?”感觉到人马即刻就要逼近,有人这样问吕蒙。
吕蒙附在壁上仔细谛听着,道:“前来人马应不过十,看这崖下是无路可循,必要时,只得拼命一战!”
“拼命吗?”我下意识地重复了遍他的用词,有些自以为是地说道,“或许他们本意也不是要同我们厮杀吧。就像刚才那阵箭雨,也不是很凶猛。”
却是没人理我。
或许因为那帮人马已停在了崖上,所以没人理我的那番话。
“莫要躲藏,快快束手吧!”勒马声后随即是这样的喊话。
“是太史慈本人吗?”我轻声问甘宁。
“想知道吗?”他竟是反问我。话毕,朝我狡黠一笑,翻身就跃回了崖上。
我正惊愕于他的举动,就听崖上传来了他调笑的声音:“不是哦。这领头的还没我帅气。”这么明显地,是在说给我听。
可是,他这是不要命了嘛!不知道上面是何情况,不知道此刻会不会正有无数弓箭对着甘宁。
其他人,包括我,似乎都在等着吕蒙的说法。
只见吕蒙他拾起了方才散落的几支箭羽,同时出声喊道:“兴霸,莫对将军不敬。众位将军见谅,我们也不躲藏,这便出来。”
他话是这么说着,对我们使的眼色却是决绝的。同时还用动作示意我们都把外衣脱下。还不算笨,我能想到这应该是为挡箭用的。
我见其他人都会意点头,自个心里却是还没个谱。
看来是要出去“拼命”一下了,就在我还犹豫着自己实在没有矫捷的身手时,吕蒙已当先探出身去,将手中箭羽射出。
然后有马的嘶鸣和人落地的声响。
其他人也陆续跃回崖上。而我,却是完全束手无策。
之前就已暗自懊恼过的,我能跳下来,却没有那么矫健的身上凭一己之力重回崖上。
这样一个并肩作战的机会,我真心是不想错过的。可是,如此情形下,我明明就成了个不敢出去战斗的怕死小人。
上面的战况我也不知是何情状。
忽地,听到了甘宁的声音:“温冉那小子呢!”
我当即回应道:“我脚崴了,别管我!”
虽然是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可我也确实做好了他们自己逃离后不要管我的准备。
我倒宁愿是这样的。起码没有贡献也不要拖他们的后腿。
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这样地凛然心态,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温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