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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英沉吟道:“你们各执一词,叫我难以评定曲直,这种事必须要有确实证据才行。”
尤三通道:“她们弑父,是众目共睹的罪行。”
阮雄忽然道:“如果她们所言是实,则杀死尤二通是为了报仇,不能算是弑亲。”
尤三通怒道:“这是我们的事,要你插什么嘴?”
阮雄不理他,笑向苗英道:“夫人支持尤氏叔侄向齐老伯报仇,而是限制非当事人本身一律不得介人,我们尊重夫人的大公无私处置,眼见齐老伯险象环生、身陷危境,却也不敢介入援手。可是现在情形不同了,这两位姑娘与澜沧双煞有血海深仇,自然可以加入,尤龙、尤虎意图奸污她们的清白,虽未成事实,却也可构成过节,夫人难道能不准她们加人吗?”
苗英听出他是要为齐苍霖增加帮手,但是为他扣住理由,倒也没有办法。
她只得道;“如果能证实她们所言非虚,我自然也会支持她们报仇的,只是此事颇难断定……”
阮雄笑笑道:“此事若要找证据,事过境迁,自然不容易,昆明那边或许尚有踪迹可查,但距离太远,一时也无法提出,在下倒是在尤三通口中,找出一点旁证,现在提出来,请夫人公评一下。”
苗英道:“副总镖头不妨说出来听听。”
阮雄笑了笑道:“尤姑娘先说此事有她的舅舅为证,尤三通立刻辩称系挟仇诬陷,可是那位舅老爷一直为他们的亲信,替他们经营金矿,管理财产,经手的财货动辄论千上万,收人极为可观,偷盗银钞之事,绝无可能,他是为了良心不安才告发此事,尤三通显系狡词饰非!”
苗英道:“这只能作为佐证,也许他们另有仇隙呢?”
阮雄道:“就算他们的舅舅是挟仇诬陷吧,可是尤三通后又说二位尤姑娘是为了要跟林佛剑私奔才捏造事实,作为杀死尤二通的藉口,这不是前后矛盾了吗?”
尤三通急了道:“她们的舅舅是挟仇诬陷,她们明知非实,可是为了淫奔,才故意当作事实,我的话并不矛盾。”
阮雄笑道:“你真会辩,那我再提一项旁证。澜沧双煞在江湖上的作为,绿林道应该很清楚,他们是否行善之人,各位凭良心作个判断,如果各位真相信他们会大发慈悲,收养两个孤女,公开证明一句,我就算认了。”
这句话虽然与主题相关不大,分量却很重,绿林道中虽以劫掠为生,大部分都以道义为重,尤其是对于奸淫之事,深恶痛绝。
澜沧双煞的作为早就为同道所不齿,这次是利用他们向四海镖局寻事,才勉强为之支持,因此阮雄提出这个问题,没有一人出头说话。
尤三通见情形不妙,连忙道:“我们也许不常做好事,但我与家兄都没有后人,这两个女孩子小时候又生得很清秀可爱,家兄才把她们收容下来,不敢说是做好事,只算为了自私;因为家兄准备将她们配给两个侄儿的,兄弟俩娶姐妹俩,岂不是很理想的配偶?”
阮雄笑笑道:“你们收养的动机既不是为了行善,她们自然也不必感恩。”
尤三通道:“抚育教养之恩总还是有的,即使在她们私奔之后,家兄还顾念旧情,不予追究,让她们走就算了。谁会想到她们会恩将仇报,逆伦杀上?”
阮雄微微一笑道:“问题就在这里了,这两位姑娘的武功我略有所知,似乎比你们与两个侄子还高明一点。”
尤三通道:“她们的天赋较佳,这我是承认的。”
欣又道:“她们加上林佛剑,你们叔侄四人更非敌手,想追究也没办法是不是?”
尤三通道:“这与武功有什么关系?哪怕她们不会武功,家兄也准备由她们去了,女生外向,不可强求,只好付之天命,她们走后,家兄就想通了。”
阮雄道:“他们的武功不怕你们追索,你们也没有追索的意思,这件事不了了之,应该没有什么可闹的了。”
“而且,我看两位尤姑娘也不是狠毒泼辣之辈,既然得偿所愿,大可远走高飞,为什么还要背着林佛剑偷偷来到此地,向你们下手行刺呢?这不是太不合人情了吗?”
尤三通一愕道:“这我怎么知道呢?”
阮雄庄容道:“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们所说的都是事实,父仇不共戴天,她们确实听见你们亲口说过当年她们父母的事实,才不肯放过你们。
“因为此举与林佛剑的意旨不合,她们很可能会失去林佛剑的好感,既然她们是跟林佛剑私奔的,却又甘冒失去他的危险而前来行刺,天下不会有这么傻的人吧!”
最后这一番话振振有词,说得尤三通闭口无言。
尤美娘激动哭了起来,凄声道:“是的,林公子如果知道我们来此寻仇,很可能从此不再理我们;但是为了能使双亲沉冤得雪,我们一定要这么做,请总瓢把子主持公道。”
苗英知道如果再要为尤三通出面硬顶,很可能会激起同道中的不满与反感,因为大家都清楚尤美娘姐妹俩说的都是事实,有的人甚至根本就清楚此事,平时装糊涂,不闻不问算了。
此时当众揭开,有损绿林道的尊严颇巨,因此,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对尤三通投以不齿之色。
苗英看看群情激愤,只得道:“尤三通,我支持过你,也必须支持这两位姑娘,问题是你的,你自己解决吧!”
尤三通大感意外道:“夫人难道坐视她们弑亲之罪?”
苗英笑笑道:“我只维持绿林道的法纪,却不能了断你们的家务事,我只能做到这一点而已。”
尤三通道:“弑亲逆长,是最严重的违反法纪。”
苗英神色一沉道:“尤当家的,这两个女孩子同样也告了你们一状,她们既然与林佛剑是一伙的,与四海镖局也站在作对的立场,可是四海镖局的阮副总镖头却肯出面支持她们的话。”
尤三通道:“阮雄是因为齐苍霖身陷危境,这两个贱婢恰好替齐苍霖解了围,才进一步支持她们,这根本是一个诡计,夫人千万不要上当才好。”
苗英笑向阮雄道:“副总镖头,你怎么说?”
阮雄淡淡地道:“阮某只讲公理,不问其他,两位尤姑娘将来可能是敞局的敌人,此时阮某愿意为她们作证,她们的话是千真万确的。”
尤三通大叫道:“你根本不认识她们。”
阮雄笑道:“谁说不认识呢?这两位姑娘曾与林佛剑一起驾临敝庄,当时就听她们说起此中原委。”
尤三通道:“夫人听见了没有,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阮雄沉声道:“尤三通,你说话要谨慎一点,不要像条疯狗似的乱咬,她们来到敝庄是寻事而来,临走时更与总镖头齐小姐兵刃相见,闹得很不愉快,而且还声言以后与四海镖局誓不两立,难道我会空口白舌支持两个敌人。”
尤三通道:“那你为什么支持她们呢?”
阮雄道:“侠义道中以是非分明,仇恨过节,都不能使我们 混淆对是非的认识。”
苗英淡淡地问道:“阁下凭什么认为她们说的是实话?”
阮雄道:“凭我们列举的那些理由,凭她们今天向尤二通出手的举动,如果她们仅为了与林佛剑出奔,用不着今天跑来凑热闹。上次相见,我对这件事还在半信半疑,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我不能妄断是非。今天她们在此地出现,我相信那些话确是事实。”
苗英道:“可是阁下仍然没有直接证据!”
阮雄笑道:“不必了,我除了这些旁证外,还有一项有力的支持,那就是对林佛剑的信任。此人虽与我们为敌,却是一个行为正直的英杰,也就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我相信他的话没有虚假成分。”
苗英微笑道:“你竟相信一个敌人?”
阮雄正色道:“不错,一个正直的敌人,比一个卑劣的朋友更可信任,因为一个正直的敌人可以告诉你什么地方错了,一个卑鄙的朋友只会将你拖进灭顶的漩涡。”
苗英神色微变道:“阁下是说我这边有卑劣的人吗?”
阮雄手指尤三通道:“尤氏兄弟的卑劣尽人皆知,如果夫人把他们当作朋友,其后果可想而知。”
苗英淡淡地一笑道:“你以为澜沧双煞够资格作为我的朋友吗?你想绿林道会需要这种朋友吗?”
尤三通脸色大变,吃吃地道:“夫人……”
苗英不理他,转向阮雄道:“如果这两个女孩子所言非实,你该如何呢?”
阮雄笑笑道:“我会自挖双眼,惩罚我看人的错误,自断舌根,以为今天作错误证词之诫。”
苗英笑了一下,转头向尤三通道:“尤三通,阮副总镖头与这两个女子是仇敌,却不惜挖眼断舌来为她们作证,你们能在绿林道中找出一个为你们担保的人吗?”
尤三通脸色大变道:“夫人,我们有过协议的!”
苗英笑笑道:“不错,我们是有过协议,我帮助你们报仇,你们提出十万两黄金作为我重建长江水寨的基金,这是我们谈妥的条件;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们的人缘竟是这样的坏,绿林同道中,竟没有一个人肯支持你们。”
贾亮愕然问道:“母亲,您真有过协议吗?为什么呢?重建长江水寨并不需基金。”
苗英轻轻一叹道:“你错了,天下任何事都非钱不可,哪怕绿林道干的是无本营生,也必须要雄厚的资金。”
贾亮道:“爹主盟绿林时,仗义疏财,视钱物如粪土,他统辖水道十六处水寨,长江总坛却是最贫穷的。”
苗英道:“是的,那是上一代的道义所系,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所以他死后,你就挑不起他的担子,寨中原有的高手一个个离去,原因就在你没有足够的钱去供那些人挥霍。就是这次大家捧我出来收拾旧业,还不是为了近几年各地镖局的势力日旺,绿林道生路日窄,才想借我的力量,跟镖局作一次公开的谈判。”
贾亮低头不语。
苗英又道:“当年我跟你父亲不和,意见分歧也是为此,他只讲道义,劫掠所得,自己一点不取,经常要拿我的私蓄去周济同道,无本的经营竟变成了蚀本的买卖,我知道他的事业必垮,所以才一怒绝裾而去。事实不出我所料,人心的欲海难填,许多身怀绝艺的高手耐不住穷困,相继离去,他也郁郁以终;所以要我出来重振他的 旧业,我一定要有足够自赡的资金。”
贾亮顿了一顿才道:“那也不必求之于人,您只要吩咐一声各寨的弟兄也能凑出那个数目的。”
苗英笑道:“大家也许肯帮忙,但我不想那么做,这几年重大的生意都被几家实力雄厚的镖局包揽去了,他们还联络官方以官军的实力为后援,绿林道看得眼红,却不敢下手,只好从一些小生意人头上打主意,纵然有点积蓄,也是辛苦集起来的,我不忍心叫大家拿出来。”
贾亮道:“尤氏兄弟拿得出这么多金子吗?据孩儿所知,他们虽然拥有一座金矿,已经淘得差不多了吧!”
苗英笑道;“金矿是淘得快空了,可是他们早已贮存了大批的成金,在我的明查暗访下,他们的藏金极丰,十万两不过是百十分之一而已!”
此言一出,绿林道中个个动容,连齐苍霖等人也为之讶然。
尤美娘道:“夫人可能是估计错误,这两个老贼的存金约莫有二十万两,矿中陆续尚有生产,每年最多也不会超过万两,因为矿脉已经穷了。”
苗英笑道:“我的估计绝不会错,因为我派遣最有经验的矿师去探测过,照他的报告,在前十年所产的金子,应该在千万两之上,这些事他不会让你们知道,甚至于连他俩侄子也不会清楚。”
尤龙愕然问道:“三叔,这是真的吗?”
尤三通脸色大变这:“哪有这事,从你们懂得人事以后,矿业就由你们经手,你们还不清楚吗?”
苗英冷笑道:“尤三通,你别赖,据我调查的结果,你们变更姓名,在各地开设的银号就有二十八处之多,这二十八处的资产,总值也不下千万两黄金,再加上我不知道的产业,数目一定更大。”’
尤龙道:“三叔,您可没有告诉我们在别处还有产业。”
尤三通道:“那还不是为你们打算,我与你二叔别无后人,将来还不是都归你们的,我们不告诉你,是叫你们别忘创业之艰难,更不要为安乐所羁,忘了杀父的血海深仇,激励你们发愤练功。”
苗英冷笑道:“这些话只能骗小孩子,你们在各地广置金屋,据我所知,你化名钱能,尤二通化名钱玉,每人有六处别院,妻房家小,不下数十口之多,俨然以富豪自居;如果你再赖,我就把那些别院所在都公布出来了。”
尤三通脸色如土。
齐苍霖道:“这倒使我不明白了,你们既然有如许多的财产,又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