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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前到非洲去了,从那时期音信全无。父亲死后,我们一 贫如洗,可是有一天人家告诉我们,《泰晤士报》登了一则广告,询问我们的下落。你可以想象我们是多么激动啊,因为我们想这是有人给我们留下遗产了。我们立即按报上登的姓名去找那位律师,在那里又遇到了两位先生,卡拉瑟斯和伍德利,他们是从南非回来探家的。他们说我叔父是他们的朋友,几个月以前在十分贫困中死于约翰内斯堡。我叔父临终之前,请他们去找他的亲属,并务必使他的亲属不至穷困潦倒。这似乎使我们很奇怪,我叔父拉尔夫活着的时候,并不关心我们,而在他死时却那么精心关照我们。可是卡拉瑟斯先生解释说,因为我叔父刚刚听到他哥哥的死讯,所以感到对我们的命运负有重大责任。”
“请原谅,〃福尔摩斯说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见面的?”
“去年十二月,已有四个月了。”
“请继续讲下去吧。”
“我看伍德利先生讨厌得很,他是一个面孔虚胖、一脸红胡子的粗暴的青年,头发披散在额头两边,总是向我挤眉弄眼。我认为他十分可憎,我相信西里尔一定不乐意我认识这个人。”
“噢,西里尔是他的名字!〃福尔摩斯笑容满面地说道。
那姑娘满面通红,笑了笑。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西里尔·莫顿,是一个电气工程师,我们希望在夏末结婚。哎呀,我怎么扯其他来了呢?我想说伍德利先生十分讨厌,而那位年纪老些的卡拉瑟斯先生可比较有礼貌。虽然他脸色土黄,脸刮得光光的,沉默寡言,但举止文雅,笑容可掬。他询问了我们的境况,发现我们很穷困,便要我到他那里教他那十岁的独生女儿。我说我不愿离开母亲,他说我可以在每周末回家去看她。他答应给我每年一百镑,这当然是十分优厚的酬金了。所以最后我答应了,来到离法纳姆六英里左右的奇尔特恩农庄。卡拉瑟斯先生丧妻鳏居,他雇用了一个叫狄克逊太太的女管家来照料家事,这位老妇人老成持重,令人品敬。那个孩子也很可爱,一切也都如意。卡拉瑟斯先生十分和善,热衷于音乐,我们晚上在一起过得很高兴,每逢周末我回城里家中看望母亲。
“在我的快乐生活中,头一件不顺心的事就是一脸红胡子的伍德利先生的到来。他来访一个星期,哎呀!对我来说简直如同三个月。他是一个可怕的人,对别人横行霸道,对我更肆无忌惮。他作了许多丑态表示爱我,吹嘘他的财富,说如果我嫁给他,我就可以得到伦敦最漂亮的钻石。最后,当我始终对他不加理睬时,有一天饭后他抓住我把我抱在怀里——他有可恶的牛劲——发誓说如果我不吻他,他就不放手。这时正好卡拉瑟斯先生进屋,把他从我身边拉开。为了这事,伍德利和东道主翻了脸,把卡拉瑟斯打倒在地,脸上弄出个大口子。伍德利的来访至此结束,第二天卡拉瑟斯先生向我道歉,并保证绝不让我再受这样的凌辱。从那以后我再没见到伍德利先生。
“现在,福尔摩斯先生,我终于谈到今天来向你请教的具体事情上了。你一定知道,我每星期六上午骑车到法纳姆车站,赶十二点二十二分的火车进城。我从奇尔特恩农庄出来,那条路很偏僻,有一段尤其荒凉,这一段有一英里多长,一边是查林顿石南灌木地带,另一边是查林顿庄园外圈的树林。你再也找不到比这段路更荒凉的地方了。在你没有到达靠近克鲁克斯伯里山公路以前,极难遇到一辆马车、一个农民。两星期以前,我从这地方经过,偶然回头一望,见身后两百码左右有个男人在骑车,看起来是个中年人,蓄着短短的黑胡子。在到法纳姆以前,我又回头一看,那人已经消失,所以我也没再想这件事。不过,福尔摩斯先生,我星期一返回时又在那段路上看到那个人。你可想而知我该多么惊奇了。而下一个星期六和星期一,又和上次丝毫不差,这事又重演了一遍,我愈发惊异不止了。那个人始终保持一定距离,决不打扰我,不过这毕竟十分古怪。我把这事告诉了卡拉瑟斯先生,他看来十分重视我说的事,告诉我他已经订购了一骑马和一辆轻便马车,所以将来我再过那段偏僻道路时,不愁没有伴侣了。
“马和轻便马车本来应该在这个星期就到,可不知什么原因,卖主没有交货,我只好还是骑车到火车站。这是今天早晨的事。我来到查林顿石南灌木地带,向远处一看,一点也不错,那人就在那地方,和两个星期以前一模一样。他总是离我很远,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肯定不是我认识的人。他穿一身黑衣服,戴布帽。我只能看清他脸上的黑胡子。今天我不害怕了,而是满腹疑团,我决心查明他是什么人,要干什么事。我放慢了我的车速,他也放慢了他的车速。后来我停车不骑了,他也停车不骑了。于是我心生一计来对付他。路上有一处急转弯,我便紧蹬一阵拐过弯去,然后停车等候他。我指望他很快拐过弯来,并且来不及停车,超到我前面去。但他根本没露面。我便返回去,向转弯处四处张望。我可以望见一英里的路程,可是路上不见他的踪影。尤其令人惊异的是,这地方并没有岔路,他是无法走开的。”
福尔摩斯轻声一笑,搓着双手。〃这件事确实有它的特色,〃他说道,〃从你转过弯去到你发现路上无人,这中间有多久?”
“二、三分钟吧。”
“那他来不及从原路退走,你说那里没有岔路吗?”
“没有。”
“那他肯定是从路旁人行小径走开的。”
“不可能从石南灌木地段那一侧,不然我早就看到他了。”
“那么,按照排除推理法,我们就查明了一个事实,他向查林顿庄园那一侧去了,据我所知,查林顿庄园宅基就在大路一侧。还有其它情况吗?”
“没有了,福尔摩斯先生,只是我十分惶惑莫解,感到极不愉快,所以才来见你,求得你的指点。”
福尔摩斯默默不语地坐了一会儿。
“和你订婚的那位先生在什么地方?〃福尔摩斯终于问道。
“他在考文垂的米得兰电气公司。”
“他不会出其不意地来看你吧?”
“噢,福尔摩斯先生!难道我还不认识他!”
“还有其他爱慕你的男人吗?”
“在我认识西里尔以前有过几个。”
“从那时以后呢?”
“假如你把伍德利也算做一个爱慕我的人的话,那就是那个可怕的人了。”
“没有别的人了吗?”
我们那位美丽的委托人似乎有点为难。
“他是谁呢?〃福尔摩斯问道。
“噢,可能纯粹是我胡思乱想;可是有时我似乎觉得我的雇主卡拉瑟斯先生对我十分有意。我们经常相遇,晚上我给他伴奏,他从来没说过什么。他是一位很好的先生,可是一个姑娘总是心里明白的。”
“哈!〃福尔摩斯显得十分严肃,〃他以什么为生呢?”
“他是一个富有的人。”
“他没有四轮马车或者马匹吗?”
“啊,至少他生活相当富裕。他每星期进城两三次,十分关心南非的黄金股票。”
“史密斯小姐,你要把新发现的一切情况告诉我。现在我很忙,不过我一定抽时间来查办你这件案子。在这期间,不要没通知我就采取行动。再见,我相信我们会得到你的好消息。”
“这样的一位姑娘会有一些追求者,这是很自然的,〃福尔摩斯沉思地抽着烟斗说道,“不过不要选偏僻村路骑自行车去追逐嘛。毫无疑问是一个偷偷爱上她的人。可是这件案子里有一些颇为奇怪和引人深思的细节,华生。”
“你是说他竟然只在那个地方出现吗?”
“不错。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明谁租用了查林顿庄园。然后再查明卡拉瑟斯和伍德利究竟是什么关系,因为他俩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啊。他俩为什么急于查访拉尔夫·史密斯的亲属呢?还有一点,卡拉瑟斯家离车站六英里远,连一骑马都不买,却偏偏要出两倍代价来雇一名家庭女教师,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治家之道呢?奇怪,华生,十分奇怪!”
“你下去调查吗?”
“不,我亲爱的朋友,你下去调查好了。这可能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阴谋,我不能为它中断别的重大调查工作。星期一你一早到法纳姆去,要隐藏在查林顿石南地带附近,亲自观察这些事实。根据自己的判断见机行事,然后,查明是谁住在查林顿庄园,回来向我报告。现在,华生,在弄到几件可靠的证据,有希望用于结案前,我对这件事没有别的话好讲的了。”
那姑娘告诉我们她星期一九点五十分从滑铁卢车站乘车出发,所以我便提早出发赶乘九点十三分的火车。到法纳姆车站,我毫不费力地问明了查林顿地带。要错过那姑娘的遇险地带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段路一边是开阔的石南灌木地带,另一边是老紫杉树篱,环绕着一座花园,花园里巨树参天。庄园有个长满地衣的石子路,大门两侧的石柱上满是破烂的纹章图案。除了中间行车的石子路之外,我发现几处树篱有豁口,有小路穿入。从路上看不到宅院,四周的环境都显得阴暗、衰颓。
石南地带开满一丛丛的黄色金雀花,在灿烂的春日骄阳下闪闪发光。我在灌木丛后选好隐身之处,以便既能观察庄园大门,又能看到两边长长的一大段路。我离开大路时,路上空无一人,现在有个人 骑着车从对面向我来的方向奔去。他穿着黑色服装,我见他蓄有黑胡子。他来到查林顿宅地尽头,跳下车来,把车推进树篱的一处豁口,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过了一刻钟,第二个骑自行车的人出现了。这次是那位姑娘从火车站来。我见她骑到查林顿树篱时四下张望。过了一会儿,那男人从藏身处走出来,跳上自行车,尾随着她。在那辽阔的如画风景中,只有这两个人影在活动。那位仪态端庄的姑娘笔直地骑在车上,她身后的男人却低伏在车把上,一举一动都带有莫名其妙的鬼鬼祟祟的形迹。她回头看到他,便放慢了速度。他也放慢了速度。姑娘下了车,他也立即下车,在她身后有二百码的距离。那姑娘的下一步动作却是出奇不意地迅猛,她突然扭转车头紧蹬一阵,径直向他冲了过去。然而,他也象那姑娘一样迅速,不顾一切拼命地逃脱了。她又立刻返回大路,傲然地昂着头,不屑再去置理那不声不响的尾随者了。他也转过身来,依然保持着那段距离,直到转过大路我看不到他们为止。
我依然呆在藏身之处,这样作是很恰当的,因为那个男人马上又露面了,他不慌不忙地骑车返回来。他拐进庄园大门,下了车。我看他在树丛中站了几分钟,举起双手,似乎在整理他的领带。然后又上车从我身旁经过,向对着庄园的车道骑去。我跑出石南灌木地带,从树林缝隙望过去,可以隐约看到远处那座古老的灰楼和它那些矗立的都铎式烟囱,可惜那条车道穿过一片浓密的灌木丛,我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不过,我看我已经作了一件漂亮事,便兴致勃勃地徒步走回法纳姆。关于查林顿庄园,当地房产经纪人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把我介绍到帕尔马尔的一家著名的公司。我在回家途中到那里停留了一阵,受到经纪人的殷勤接待。不行,我不能租用查林顿庄园避暑了,我来得太晚了,庄园一个月以前已经租出去,租给了一个叫威廉森先生的人。他是一个体面的老先生。那位颇有礼貌的经纪人客气地说他不能再告诉我什么了,因为他不能议论他顾主的事。
那天晚上,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注意地倾听了我向他作的冗长的报告。我本来期望受到称赞,而且很重视他的称赞,可是连一句赞许的话也没有听到。恰恰相反,在他评论我做过的事和没有做到的事时,他那严峻的面容甚至比平时更加严肃。
“我亲爱的华生,你那藏身之地是非常失算的。你本来应该藏到树篱后面,仔细看看那位有趣的人。事实上,你藏的地方离那儿几百码,告诉我的情况甚至比史密斯小姐还要少。她认为她不认识那个人,我确信她是认识的。要不然,他为什么那样拼死拼活地担心,生怕那姑娘走近他,看清了他的面貌呢?你说他伏身在自行车把上,你看,这不又是为了隐藏面目吗?你确实作得十分不妙。他回到了那所宅院,你要查明他是谁,却跑到一个伦敦房产经纪人那里!”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我有点头脑发热地高声喊道。
“到离那儿最近的酒店里去,那里是村上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