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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捧起他的脸。雅麦斯虽然情绪稳定了,但早已泪流满面。她伸手,替他擦干眼泪。还来不及问什么,某个平板声音在门外响起。
“两位龙王传雅麦斯进殿。”蹲在地上的荷雅门狄怔了一怔,而雅麦斯却像早已料到似的,一脸淡然。“请你动作快一点。龙王大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那人催促道。荷雅门狄拉住起身穿衣的从者手臂,准备和他一起走,传话者又一次说,“龙王只传见雅麦斯一人。”语毕,竟是立刻拉着红发的男子上路。
“原谅我……”
匆忙的别离中,她只听到这轻轻的一句。
龙神殿淡淡的白光照在雅麦斯的脸上。他单膝跪地,头压得很低。宝座上的两位老者,火龙王和海龙王原本就严肃的脸庞显得愈发严峻。他们相继开口:
“我们不能再信任你了。”
“你们主从必须为各自的行为付出代价。”
大殿外,感受到雅麦斯危险的荷雅门狄,不顾守卫的阻挠冲了进来。红发男子慢慢转过身。火焰般的瞳眸中,夹杂着无以伦比的痛楚。
她不顾一切地向他跑过去。她看见雅麦斯也在向她走来。眼看,他们两人的手就要牵在一起。
忽然,白发女孩听到空气里一个细微的声音,犹如流星划过天际,犹如针线刺穿丝帛。而这声音,是从雅麦斯的身体上传来的。
一股战栗般的感觉,从心头悄悄如电流一般掠过,让她停住了脚步。
可是——汹涌澎湃的情感、对从者的担忧之情,竟将她的理智压了下去。她义无反顾地握住了那只向她伸出的手。
宝座上的龙王没有制止,嘴角浮现出寒冷的笑意。
在脸上的神情凝固的瞬间,荷雅门狄的身子飞了出去。
一路上“噼啪”的燃烧之声连着响起。雅麦斯右掌中的火球,灌注了无上的法力,命中她的心脏。五脏六腑好像被人挪动了位置。眼前一片漆黑,心口更是痛得连知觉都没有了。
“骗……人……的……吧……”
她大口喘着气,话声艰涩无比,带着凄苦。彩色从视力范围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黑暗。
契约双方中,如果有一方身受重伤,另一方也会深受影响。
雅麦斯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几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点点滴滴,落在他胸口的衣襟上。茫然地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主人,伫立了一刻,然后也倒下了。
“就这样销毁他们,是不是太可惜了?”海龙王的嘴角牵动了一下。
“那么,只能那样做了……”火龙王双目缓缓眯起,望着那对倒在地上的男女,回答道。
第二天,从昏迷中醒来的荷雅门狄,知晓一切后,显得出奇平静。
雅麦斯是上位的火龙族,火龙王的直系一脉,具有相当纯正的血统。对自己的龙族身份感到骄傲,非常反感在他眼里身为低等生物的人类。但是在与荷雅门狄缔结契约后,却对自己的主人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望,因此触犯了龙族的大忌——知觉恢复,给正欲除去荷雅门狄的两位龙王提供了合理的借口。火龙王和海龙王共同操纵了雅麦斯的意志,利用他的手给予荷雅门狄意想不到的一击,并在心脏处的伤口上加注“龙王的诅咒”。这次变故的导火线源于雅麦斯的告密,酿成二人不可协调的矛盾——雅麦斯被荷雅门狄强制封印在体内不得召唤,并立誓“无论生与死都不再相见”。
其实,雅麦斯对主人的感情是非常微妙的。一方面否定着人类,另一方面却深陷想要得到主人的情·欲泥潭之中不可自拔,这种感受让他内心挣扎不已。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荷雅门狄“想要回家”的愿望。
主从之间的悲剧,可以说是火龙王和海龙王一手造成的。他们忌惮荷雅门狄的力量,从未真正信任过她,雅麦斯只是用来监视她的棋子罢了。因此,当龙王们得知作为棋子的雅麦斯竟然会因为一件兵器恢复知觉,那么除掉这对主从就渐渐提到议事日程上了。
想尽一切办法后,荷雅门狄不顾伤势,利用空间转移的法术逃了出去。
她的龙,近乎安详地躺在后颈黯淡的魔法阵里。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那枚魔法阵再也没有亮过。在今后一百多年的光阴里,再也不曾涉足过卡塔特山脉任何一个角落,直到死前。
她穿梭于人界的风雨里。
花开花落,春夏秋冬。
岁月几乎没有在她的容颜上留下痕迹。和龙族一样缓慢的新陈代谢,大大延缓成长和衰老的速度。龙术士的寿命很长,只要契约中从者一方的龙族不死,就可以保全主人与天齐寿。
然而,眼睛透露出了年龄。
那双冰封了一切感情的眸子里,暗藏着深刻的恨和苍凉的爱。
***
面颊被冻成苍白色。
空间类法术属于高等魔法,是只有龙术士才能掌握的秘技。过量使用会导致施法者折寿,巨大的副作用,这是因为操纵空间必须以缩短寿命作为交换。为了躲避龙王派出的追兵,荷雅门狄不得不做出摧残生命的决定。
是不是带伤施法的缘故呢?连结的出口和预想之中偏离很远。本来打算利用空间转移一鼓作气回到家中的荷雅门狄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身形出现在村庄以北十公里的荒山。
不知从何时开始下起了雪,而且越下越大。千万片雪花好似有生命般轻轻落在她的身前身后,跳跃在她的睫毛上、手上……
大雪纷飞的空中,荷雅门狄的身子透明得可怕。树丫上挂满了雪花。皑皑大雪覆盖山头,没有停止的迹象,永不止境地下着。整个世界都要被雪埋起来了。荷雅门狄在已经盖到小腿肚的雪地里艰难地走着。
数年未见的家人,记忆中渐渐淡去的脸庞,焦急的心情,促使脚步越来越快。荒山没有明确的路,即使是在自己出生的村落附近,荷雅门狄也只能依靠第六感决定前行的方向。
车轮碾压冰雪的声音。一辆马车路过,停在她的面前。“别再往前走了,前面的村庄都已经被大雪掩埋了。”没有人能阻止她的回乡之路。荷雅门狄狐疑地看着满脸通红的车夫一眼,不理会他的警告。好心被拒的车夫遗憾地摇摇头,嘴里一边咕哝着“很危险啊,不知道雪崩停了没有,我得赶紧逃命”,一边驾着马车离开了。
雪……崩?
心下默念不好的荷雅门狄像发了疯似的疾奔。
她用“幻影”之术跑了很久,直到双腿欲断,直到浑身冰凉。
没有村庄,没有房屋,没有人。
没有理由会发生这种巧合的事,只有一个可能。
龙王具有大自然的力量,他们可以引发自然灾害。
——荷雅门狄逃走后,南部的村落被毁灭了。全村的人都成为龙王震怒下的殉葬品,其中就有荷雅门狄萦绕在梦中多年的双亲……
她必须复仇,但没有力量。因为她已身患“绝症”,这是荷雅门狄自那天起一周后才不得不开始正视起来的事。
起先,“龙王的诅咒”并没有引起荷雅门狄的重视。直到她发现胸前的伤痕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仿佛邪恶的力量渗入皮肉,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居然还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第一次昏迷,发生在离开卡塔特山脉三个月后。当时正躲在波美拉尼亚地区。发烧,说胡话,呕血,出现幻觉。荷雅门狄和这几样东西为伴,度过最初难熬的几年。昏迷的次数趋于增多,间隔时间日渐缩短。每次醒来,常常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想不起自己失去意识多久。
但是身体上的不适没有让荷雅门狄停止脚步。躲避追杀必须经常更换住处,将自己安然无恙地藏匿起来,奉行着这一点的荷雅门狄,她的足迹几乎踏遍整块欧洲大陆。
就像是从远离人世尘烟的神话之地回归现实社会一般。如果说经历了卡塔特山脉的灾难和从者的背叛后,是否人间的美好会让荷雅门狄有一丝安慰呢?恰恰相反。
黑暗的中世纪末期,教会代表上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垄断文化发展,干涉政治。封建割据带来频繁的战争。连年的战乱和宗教的极端统治,让欧洲人民生活在毫无希望的痛苦中。
就像荷雅门狄破损的心。
1291年。
几经辗转,暂居在匈牙利王国的布达佩斯。有一天,当荷雅门狄恍恍惚惚地在街上漫步游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公墓附近。出色的感知力让她嗅到死亡的气息,不是来自坟墓。她越靠近,那股气味就越浓重。是同类的气息——她遇见了和自己同病相怜的——龙王诅咒携带者。
“……真意外,居然会有访客……”
步入被植物爬满的大理石建筑物的地下室,瘫坐在最深处躺椅上的那抹人影瞬间就夺去了荷雅门狄所有的注意力。躺在那里的生物早已失去人的轮廓,用血肉模糊的肉团来形容更为恰当吧。严重溃烂的皮肤上,不规则的斑疹一块块下陷或隆起,猩红的皮肉向外翻出,接近毁容的残肢,恐怖的景象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得了麻风病。
濒死的男人,转动着他那混沌不清的眼球朝白发女子看去。披盖在身上的毯子布满血水的印迹。粘稠液体发出的恶臭、腥味……若非习惯分离从而看淡生死、常顾战场从而不惧死亡,荷雅门狄一定会惊恐地当场夺门而去。
“你也是龙王诅咒的受害者吗?从最初的昏迷到如今这个阶段,经过多少年?”
“……可能十年,可能十五年,也可能二十年。啊,不会更久……起初,你还会试图反抗,想去求医,想尽一切办法逃脱这不幸的命运。但是很快,你就会发现……与其体验腐烂的滋味慢慢死去,还不如在最美丽动人的时候,趁早了结自己的生命……”
“没有任何延缓或者治愈的办法吗?”
“……有的——去杀死诅咒的发起者!哪怕一个也好!”
眼神黯淡下去,荷雅门狄沉默了。
“……别犹豫……像你这样的女性,还是尽快自我了断,迎接永恒的死亡……相信我,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等你到了我这个阶段再回首过去,一定悔不当初……”
命不久矣的男术士,连呼出的气体都带着腐臭的血雾。不确定在说话的时候是不是掉了一颗牙,更多鲜血从不成形的嘴中涌出,连鼻孔也渗出血液。
他们没有互报姓名。不会再见面了。荷雅门狄不会再次踏足这里。即使她哪天心血来潮又想过来看看,也不会再见到活着的男人了。
因为“龙王的诅咒”——会让人逐渐衰竭而死。而那个男人,已经步入最终阶段。
回到暂住地。一座摇摇欲坠、和几十个邻居共用澡堂的公房。第一次,雅麦斯突破荷雅门狄的压制,强行从主人后颈的魔法阵中冲了出来。
“你还有脸出来见我?”
“主人……我实在担心您的身体状况。我想念着您。”
“别那么叫我,龙王才是你的主人。”
“不,不是,不是的!……”雅麦斯的眼眶湿润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因子化为哽咽,并且无可控制。
“我没想到是被身边最亲近的你给算计了!——知道吗?必须依靠你的力量才能维持生命,光是想到这点就让我无比恶心!”
“请给我赎罪的机会,恳求您!我一定、一定不会再辜负您!……”
哭泣到几近崩溃的脸庞,却没能打动她的心。
“在他们屠了整个村落之后?没有机会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全部都结束了。”
扔出这席话,荷雅门狄背过身。捂住胸口的双手痛苦万分,好像一不留神就会双脚瘫软摔在地上。八年了,再见到这张脸的时候,荷雅门狄依然可以感受到胸腔中的憎意是多么强烈。
“——从此刻起,不管生与死,我都不会再与你相见——”
这是一个毒誓。雅麦斯的身形渐渐消散在魔法阵孕育出来的光晕中。强力的封印魔法,可以将封印区域内的生命被暂时禁锢起来。红发男子的辩驳和哀求还没有机会继续表达就被扼杀。光芒散去后,她瘫倒在地上,猛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她擦拭掉嘴角的鲜血,单手撑地,哭了。
》 世界上最难说服的人就是自己。
心已经碎了。心上的伤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扩大,再也体会不到什么是爱。
被雅麦斯划开的那道口子,就让她亲自动手挖出心肝,把爱狠狠砸碎。
经过此事,荷雅门狄必须更加用心地将从者封印住,以防止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离开卡塔特已经八年,还能抵抗诅咒的侵蚀多久?
在术士的世界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定律——低等级的弱者无法感应高等级的强者,这是针对精神力量上的“质”来评定的。
那个男人从力量上判断应该是第二等级的术士,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