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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人在说话。没有得到回答的Lancer,用仅有的声音再次乞求。
“请您……离开……”
“……”
没有回应。勇猛的凯尔特英灵,在战场上从没有胆怯。当他在山梨树林之宫,孤身驻守河滩应战三王时,他没有畏惧。当他手握枪剑,在奇迹平原独自面对数百名强兵时,他顶天立地。当他在本布尔宾山,自己的终焉之路,面临死亡时,除了遗憾、悲伤,亦不曾流露过任何恐慌。然而不知为何,此刻,英灵迪卢木多却能感受到自己的脸正在恐惧的作用下逐渐失色。他的膝盖居然颤抖起来。喉咙一阵堵塞,胸闷得喘不过气。
“我已经……不是您的Servant……”
逃避的目光四处游移,几经反复,最终还是落在了那张脸上。
“……”
没有回应。不知道该怎样说服她,Lancer困惑地咬紧了唇。
“我会……控制不住地伤害您……”
喉间越来越干涩,眼角越来越刺痛。光是呆呆地站在那儿,就抽离了Lancer全部的气力。
“……”
就像独角戏一样。还是没有回应。
至此,荷雅门狄静静地不发一言,只是这么看着。
已经没有必要硬撑下去了。一刹那的动摇就会酿成大祸。Lancer忍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痛苦,切齿悔恨着:
“此处实在危险。请您、请您……”
带我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荷雅门狄似乎听到了Lancer的心声。这让她忍不住浅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却异常肯定地回答:
“嗯,我会的。”
那语气,仿佛真金般坚定不移的誓言。
Lancer愣住的时候,荷雅门狄抬起左手,展示“风”之屏障下隐藏起来的真实之景。空气压力释放出来,像旋风似的呼啸着离去了。这是前不久从圣杯那里得到的三道新令咒,象征着御主资格的绯红印记。
不知道Lancer现在用怎样的表情看着她。荷雅门狄先一步将视线投向豪宅大楼无人的阳台,幻想Caster就伫立在那里。深呼吸一次,以一副充满万全把握的姿态宣言:
“‘万物破立之契’的强求我已确确实实地遵守。所以‘饶恕沙卡西尔特不死’的请求决不容许反悔,此乃其一。其二,正如你们所见,我重新获得令咒,并非只身前来,Servant·Archer正埋伏在看不到的地方保护我,帮助我惩戒离我而去的叛徒。没有规避风险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Caster,奉劝你!好好考虑一下后果吧。想要吃英灵阿喀琉斯一击的话,就放马过来!”
油然升腾起的怒焰让荷雅门狄原本清澈冰蓝的双眸变得浑浊,眼睛眨也不眨地一口气说完全部的话。什么谋略战术都不重要了,唯有勇气才能战胜一切。时至今日,已经到了放手一搏的时刻。
Lancer恍惚地站在原地,用惊呆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旧主。Archer,她和Archer签订了新的契约……而他,却被冠以“叛徒”的称号……
是啊,卑劣的,背弃了主君的骑士——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叛徒。
无处倾泻无处诉说的痛楚。他们之间究竟是谁放弃了谁或许真的早就不重要了。
荷雅门狄在等待。
微弱的白光跳跃在Caster瓷器般光滑的脸庞,望着水晶球中犹如羔羊待宰的那抹影子,发出窃笑。
“哼,故意这么造势罢了。失去主人的Archer早就魔力耗尽烟飞云散了。”
才这么说着,就在Caster半认真半游玩的样子继续用热切的眼神观察着球体内的人影时,突然,一股杀气凌空袭来。
迸射而来的黑矛如同响应战斗的号角般一闪而过,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后,直直插入相向而立的二人脚边五米左右的草坪里。
Lancer惊讶地朝长矛射来的方向望过去,什么都没发现。连Servant的视力都看不见的话,不用说——Archer果然在超远距离之外的地方关注这一切。荷雅门狄装出早有准备的样子,朝别墅大楼某处观察着自己的敌人露出一记微笑。
“是Archer!真的是他?”
烨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地叫出声来。她的身边,Caster的灰眸阴晴不定地闪烁着。
眼前的长矛无疑是位列三骑士职阶的弓兵投过来的了。如果Archer在尚存于现界的情况下和重获令咒的荷雅门狄缔结契约成为她的Servant,那么,就必须趁他还未接近别墅的空档迅速了结掉他的主人。
比起Archer远在天边的长矛,Lancer近在咫尺的长枪会先到。以Lancer的忠诚度,很难让他在不依靠令咒强制的作用下对旧主人发动攻击。仅剩的一枚令咒浪费掉的话,等于是将Lancer和奇路亚之间脆弱的协议打碎了。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们的关系重新建立。Caster的魔法涉及的方面过于广泛,就像回收清水洋漓的令咒那样再照着做一遍就行。
迅速分析完状况,Caster底气十足地说道:
“不用慌张,那女人的三枚新令咒,就让我接收并代为保管吧。我的傀儡——奇路亚哟,听我号令。让Lancer杀掉荷雅门狄,允许动用令咒!”
于是,紧接着……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Lancer!杀了她!”
一个不太成熟的男音响了起来。荷雅门狄环顾周围,却没能发现人影。看来对方似乎知道擅自出现在她面前的后果,不打算被她看到自己。
Lancer没有动静。反而向后退了小半步。
“可恶,你在干什么呀?打倒Archer的Master,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少年严厉地质问道,一定是Caster在暗中操纵他这么说话。被这样命令着的Lancer,露出了悲愤交加的复杂表情。
“我办不到……”
“混蛋!”
少年发怒了,气得直跺脚。这个显露出不快的稚嫩声音应该就是Lancer的新任御主了。荷雅门狄眯起眼睛,透过Lancer手臂与身体的缝隙,意外地,惊喜地,看见另一抹身影与她相向而立。
橙色映入眼帘。
荷雅门狄往左移了两步,将视线倾注于Lancer身后。三十余米外,奇路亚探出小半个脑袋躲在半掩的大门后面,Servant的公然反抗让他焦躁难耐,面色已经很难看了。
站在前方的Lancer没有回头,紧握双枪的手臂剧烈颤抖着,甚至到了危险的程度。
“奇路亚大人。请您……撤回这道命令。”
“不行!”无情地驳回Lancer的央求,少年奇路亚用更加果断的语气命令道,“杀掉她,我用令咒命令你——!”
令咒,对Servant而言代表了绝对的约束权。无论多么了不起的英灵都不可能违抗。
Caster准备好庆祝胜利了。在听到奇路亚下令的那一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压抑住心中的狂喜,拼命稳住自己想要在地上打滚大笑的冲动。无法言喻的欢愉席卷全身。下意识地环抱住双臂。反反复复提醒自己,不能那么激动,不能错过最精彩的压轴场面。
“开什么玩笑!”
咦,奇怪,为什么身边少女的叫声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按理说,Lancer杀掉那个女人的话,烨应该满怀欣喜地欢呼雀跃才对呀。
怎么?
枪刃刺入人体的声音让Lancer崩溃了。
“不……”
身为费奥纳的战士,他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也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品尝绝望。
当时。
——谁能想到,有一个人的动作比令咒还快。
Lancer。几乎到了不假思索的地步,在强令的最后一个字念完前,红色的枪头调转方向,对准自己的心脏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又有谁能想到,还有一个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急速掠过的幻影跳跃,用力抓住那柄枪杆。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Lancer下手的力道太大了。徒手无法扭转轨迹的红枪,在即将抵达致命的终点前,只能条件反射地顺势一个转身用身体去挡。
因此,【破魔的红蔷薇】刺穿的是——荷雅门狄的左肩。
也许早就猜到骑士的心意才能赶在他之前吧。
这场变故从迪卢木多决意自裁到荷雅门狄舍身救险,说成是电光火石之间都不为过。
Lancer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仿佛丢失灵魂般,呆若木鸡地凝视着从枪杆滴落地面的血花。怎么会这样。枪尖穿透的应该是自己的胸膛才对。无论怎样都难以相信,那些都是她的鲜血。
心里的某根线绷到了极点,Lancer满是血污的手颓然松开。
背部顺着前胸滑下,她倒在他的怀里。
指甲深深地刺入手心,Lancer跪了下来。他是那样孤独而绝望,双膝跪地,头低垂着,犹如一头被困的野兽,喉中传出了低沉的啜泣。
荷雅门狄慢慢抬起头,宁静的冰蓝瞳眸里,有炽热的火苗燃烧着。
下定决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奇路亚跳起了轻快的舞蹈。火势从暴露在外的头部快速蔓延至全身。手背上的五芒星魔法阵,昭示着熊熊大火已经点燃。疯狂窜动的火焰在荷雅门狄的魔力暴涨下,几乎是一刹那的功夫就夺走了抗魔能力低微的少年生命。在歇斯底里的惨叫声过后,地上那具焦黑的尸体不再挣扎也不再蠕动。
只用了一记响指。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杀死一名无辜的受害者,冷酷无情的凶手,脸上却充满了忧伤。
“又是自杀那种结局的话,也太悲哀了……”
她的话,让Lancer的内心涌起一股锥心之痛。终于轻喃出声:
“Master……”
“啊,不对。你的Master,刚刚被我消灭了呢……”
视线逐渐模糊。她昏了过去。
脚下的地面摇摇欲坠,Caster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栋濒临垮台的大楼,随时都会摔得粉身碎骨。又像是被扔进了的黑洞,任凭他怎样呼唤救命都无法逃逸被吞噬的命运。
“Caster!发什么呆!”
听不见身边的呼叫。
“别让他们跑了!”
闭嘴,谁能让这个声音闭嘴。
“快追出去!”
焦急的烨从座位上冲了下来,抬高嗓门命令Servant。可是那个男人就像失灵的机器似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到了这个时候,烨只能不顾形象拎起和服下摆,扔下Caster,碎步跑了出去。
烛火和灯光照在水蓝色的头发上,犹如清澈见底的溪流一般闪闪发亮。
抱紧水晶球的双手颓废地松开,慢慢地,掏出宝具。
一旦同意就绝不能反悔。强求和请求双双达成后,还原成无字状态以便下一轮书写的羊皮纸……
Caster失神落魄地低下头。
看着空白的羊皮纸,却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哈……为什么……”
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流淌的奇异触感。缓慢而倔强的,从脸颊滴落直下的透明液体,Caster愕然地用手擦拭。
眼泪。
“……我……哭了……?”
否定眼前的一切。否定那对主从。否定
他们相濡以沫共度难关的壮举。虚情假意,愚不可及的人……
不可理解。
过去的龙术士格林沙,现在的Caster,不可能理解这种情感。
历史被抹杀,存在被遗忘,身份被除籍,在屈辱中幻灭,无名的英雄。连英灵王座都踏不进去的一缕孤魂。
不对。即使留下传说,他也只是个集罪责于一身的罪人。绝对不会是让人们津津乐道的大英雄。
这样的他,其实是怨灵吧。
渗入身体的每一处骨肉和每一滴血液,一直带进棺材的那份恨意,让他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地狱中,备受永生永世的折磨。没有人救赎他。直到死也没能得到救赎。
“……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
不敢相信泪水居然会从这双眼睛里夺眶而出。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话语是如此空虚。舍弃为人的本性去完成复仇。舍弃曾经拥有过的那份情感。空无一物的心,不断向自己发问。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回到现界。我到底是在期盼怎样的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哭。
只懂得憎恨的恶灵,疯狂执念的心中,没有可能还保留被称为爱的东西吧?
不——有的。
或者该说——有过。
恸哭的脸庞好似犹在眼前。从天际拖曳而下的两颗流星。在他快要成为地心引力的牺牲品,丈量天地间的高度摔成碎片时,用尽力量阻止坠落的那个人。优美流利的长发在高温下烧得干枯,卷曲到近乎起皱。那张脸,仿佛至今仍趴伏在身边哭泣。
美丽得就像……大海的女儿。
如果说,复仇才是唯一救赎的道路。那为何他会哭泣。为何那段往事会从记忆的长河提取出来。为何还记得她带给他的爱。
可惜,那个人,终究没能和他一同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