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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合着不是王小波,你们都不知道思维的乐趣是什么了?连王小波自己都说,一种东西,如果人人说好,但没有人说不好,那他肯定就有问题,这是不正常的。你们现在把他放在了一个绝对偶像的位置,这其实就是对他的事实上的背离。”
“对,这点我也是同意的。”瞿晓东平静的举起了手,黎刚看在眼里,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伸手就要从书包里掏本子。
“折腾什么呢你?他还没说呢,你有什么好记的,就‘同意’那俩字儿,我也会说。”
黎刚撇撇嘴,假装没听见江放的风凉话,支棱着耳朵朝向那个方向。
“……王小波的追随者们,现在根本陷入了一个误区,所着意模仿的,都是他的文笔特色和意向技法,这些拙劣的仿作本身是根本没什么独立的价值的,充其量就是一些致敬的文字。这类乐此不疲的写作者,他们所写出的作品,就像王小波笔下所讽刺的好莱坞的电影,一部一部的续集,开始的是精品,最后全妖魔化成了垃圾。”
“你就明说是‘王小波门下走狗联盟’的东西好了,对,我们论坛是有一些兄弟写了点仿文,但那也是出于一种追悼,更多的人也是本着独立思考的态度在创作自己的东西……”
“你们那个名头根本就是一种没有独立人格的盲从。”
“齐白石还刻章‘青藤门下牛马走’呢,这也是盲从?请你别把别人的悼念当成媚俗。”
“你们要搞清楚,你们追悼的到底是什么?是一个人?是一种精神?还是一种意识形态?”
……
黎刚怔怔的坐在椅子上,笔下一片空白。
讨论还在继续着,形而上的语言和层出不穷的名词,黎刚却失去了记录的兴趣,所有的思考似乎都有它的正确的地方,所有的思考都好像有很深的漏洞,你来我往的追逐问答,所探讨的东西,早已远超文本本身。
江放似乎也听的百无聊赖的样子,背起书包就要往外走,黎刚看了一眼那个激情勃发的小圈子,瞿晓东正激动地说着什么,恍惚依旧,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让自己激情勃发的夜晚。
“走吧,没劲,又开始围着这些无聊的概念扯皮了,咱撤吧。”
“再……再听听吧,有些话还是挺对的。”
“听什么啊,这就又吵起来了,我就知道……”
“你少风言风语,你自己没思想,就看不起别人想问题?”
“你看,你是被他们这些人的思想迷住了,他们这些人是被王小波的思想迷住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里头到底有多少对的,有多少就是车轱辘话?”
“瞿晓东就是这么说的啊,他也说不能盲从于一种思想,你们俩看法实质上是一样的,你凭什么看不起他?”
“我没看不起谁,”江放声音忽然就放大了,“他们这一拨人,是拿王小波当上帝,什么都是他说的对,要不是他,好像就连思考问题的能力都丧失了;另一拨呢,就是拿他当枪使,几千页的书那么多小说杂文,他们就看出思想自由几个字,他就是那面民主与科学的大旗,招摇漂亮,可是顶个球……”
想了想,愤愤不平又加上了一句,“这不是糟蹋人家么?”
齐刷刷的,十几个人三十多只眼睛,全部聚焦到了他们所在的角落。
江放不紧不慢的抓起书包,吹了声口哨,大摇大摆下了楼。
黎刚一愣,下意识的也把东西都塞进书包里,要走不走的,看着瞿晓东。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我都没看见你。”
“我……我和我朋友一块儿来的,他有点事,就先走了。”
“原来你也认识江放,那小子一贯挺张扬的。”
“嗯,哦,那个……他就这毛病,总想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其实他说的也不能全都说错,可惜这就走了,你怎么样,再听听?”
黎刚赶忙的点点头,惴惴不安的挨着瞿晓东坐了下来,有点激动有点欣喜,还有点,不知所谓的慌乱和落寞。
12、
散会了,有人还在意犹未尽的争论,有人在默默的奋笔疾书,有人在呼朋引伴的一起去喝酒,只有黎刚无聊的收拾着书包,眼前是他融不进去的一片天地,他分析不出那么多道理,看到了,感动了,记住了,如此而已。
慢腾腾的走下楼,天已经快黑了,他有点饿,却不知道该吃什么,都怪江放,本来说好一起去尝尝那家上海城隍庙小吃的,这倒好,他莫名奇妙的走了,妈的,老子一个人去吃,莫非没了他这根搅屎棍子,我还能给憋死不成。
暗暗琢磨了一下这个恶毒的比喻,黎刚心情有点舒畅了,小声哼着歌出了门。
门口,昏黄的灯光打下憔悴的影子,光与影交界的地方,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还有事儿么,一块去吃饭去?”
坐在“大妈家常菜”硬邦邦的椅子上,黎刚的心里止不住的雀跃:居然是真的,瞿晓东居然要请自己吃饭,那个高高大大的站在队伍最前端的人,那个能写出漂亮潇洒富有煽动性的文章的人,那个目光坚定言辞犀利的人,就这么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对面,把一张印刷简单的菜单推到自己身前。
“发什么愣啊,想吃什么说话,今天我请客。”
“不,不行,”黎刚终于反应过来,急切的把菜单推过去,“师哥你一定要让我请,要不然……不然……”
“不然怎么着,你就不吃了?”瞿晓东似笑非笑的看看黎刚,伸手冲着柜台招呼一声,“一个扣肉一个耗油生菜再加一个水煮肉片,哦,再来个花生米,两瓶啤酒。”
黎刚眨巴眨巴眼睛想说句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你也够逗的,怎么什么话也不说?”
“我……我没想到,你会……回请我吃饭。”
“呵呵,损我呢吧,没辙,我就是个穷学生,只吃得起这个,你将来要是发达了,可别拿这个打发我啊。”
黎刚也松弛了下来,咧开嘴笑笑,“没问题,等我有了钱,请师兄你吃王府饭店。”
“行啊,到时候咱吃龙虾去,现在,先对付着吃点白菜帮子吧。”
随便的吃着说着,黎刚偷偷打量着对面的人,有点过时的平头,洗得发白的蓝色恤衫,嘴唇上一圈青色的胡茬,从自己这个方向看过去,是轮廓深刻的侧脸。
无端端的,黎刚就觉得有点灰心。
“怎么不吃啊,来尝口这个,别看才十块钱,这可是招牌菜。”
黎刚胡乱的答应着,夹了满满一筷子水煮肉片放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猛了,激出了满眼泪。
“呵呵,你行不行啊,吃不了辣的还逞能。”
“谁说我吃不了,小看人,冒菜知道不,学三那个,我是常客。”
赌气似的,又是一筷子滴着红油的肉片,瞿晓东倒了一杯啤酒塞到他手里,“行啊,够爷们儿,来喝口酒冲冲,别吃太猛。”
“你哪里人啊,是北京的么?”
“不是,小地方,师兄你呢?我听说话像南方人。”
“嗯,也不算太南,我湖北人,有句话听说过没,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
黎刚兴奋的点点头:“我妈老家就是湖北的,在家竟给我们做热干面吃。”
“嘿,你别馋我啊,我在这儿吃的,嘴都淡了,说实话,北京的小吃真不怎么样,还贵,你到我们武汉,五块钱管饱十块钱叫好,哪像这里,花上四五十,还吃不了什么东西。咦,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
黎刚嘴还是没合上:“呵呵,我一直觉得你特严肃特清高那种人,没想到,也跟我们一样。”
“你都瞎琢磨我什么呢?我呀,就是一粪青,最没用的那种人,最不招人待见……”
“没有没有,我觉得你特牛逼。”
“你?你还小屁孩儿一个呢,等你以后见得多了就知道,我这种人,就是他妈的废物一个。”抓过桌子上的啤酒,他想都不想的就灌进嘴里,力气没使好,呛的咳嗽连连。
“咳,咳,我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操他娘的,我算个鸟啊,没钱,没本事,我们那帮同学,他妈的出国的出国考研的考研,我呢,我能干什么?我他娘的就是个废物!”
不是,你不是,我就是觉得你了不起,你比他们都牛,我他妈的就崇拜上你了,我就是……我就他妈的喜欢你。
黎刚无声的嘶喊着,满嘴的辛辣苦涩。
“我……我扶你上去?”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没事儿,今天高兴,改天……改天咱再喝去,兄弟你请客。”
晃晃悠悠的,瞿晓东挣脱了黎刚的搀扶,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宿舍楼的大门。
月亮高高的升起来,淡淡的微光照亮楼前的空地,黎刚静悄悄的站在那里,右胳膊上,那个人刚刚枕过的地方还有点酸麻,他努力的挥动了两下手臂,试图轰赶开内心纷繁的杂念。
走吧,走吧,这个人,这个地方,和你无关。
13、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燥热的六月天,黎刚仰卧在床上,定定的看向虚空的黑暗,冷涔涔一身汗。
闭上眼睛,晃来晃去都是那张脸,意气风发的,严肃认真的,口若悬河的,沉默苦闷的……横冲直撞的扎进自己心里,立地生根。
他揉揉眼,想把这幻想看的更清楚些,却总是笼着一层布,看不见那人眼底深处的影子。
第二天就有点不对劲,头疼的要裂开,嗓子也干的说不出话来。快考试了,保不准老师哪节课就把重点给勾了,关键时刻,不敢掉链子。他挣扎着起来要去上课,结果还是被兄弟几个按倒在床上,他也确实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只好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其它几个人出去了,苏文还细心的帮他把门带上,天还是那么热,像个无边的蒸笼,热气涌上来,周身的汗,他挣扎着想去开电扇,却好像融化在了床上,动都动不了,不由得就想起了在家时候的样子,豁亮的大屋子,开了窗户满屋子凉风,冰箱里有的是酸梅汤,喝一口通体舒泰,生病了更好,也不用上学,躺在客厅长沙发上看电视,老妈心疼他吃不下东西,包了小小的虾饺出来,虾肉孱了荸荠,一点也不腻……
两颊有点凉,他抬起手,挣扎着抹了抹,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砰砰砰。
好像还在和那个人小心翼翼说着什么话,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扰了清梦,黎刚迷茫的睁开眼睛,挣扎着下去开门。
头还是痛,眼前一片黑,他赶紧抓住桌子做了两个深呼吸,勉强有了点力气,扶着架子床,慢慢度到了门边。
“呵,你还真在啊,我还以为逃课跑哪儿玩去了呢,打你们宿舍电话也打不通,昨天过瘾了吧,终于和偶像面对面了……唉,怎么回事,黎刚你……”
江放眼疾手快地抓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就近把他拖到了苏文的床上。
“操,怎这么烫,温度计有么?怎么回事,不就是个小感冒么,怎发展的这么严重?”
“没……咳……咳咳……我……药……歇歇……。”黎刚挣扎着开口,嗓子里却像堵了块棉花糖,把所有的声音都吸了进去,零星漏掉的几个音,曲曲折折挤出了喉咙,溃不成军。
“靠,嗓子这又是怎么了,走走,上医院去,这哪行啊。”
半拖半抱着,江放就把黎刚带出了宿舍,黎刚还在小小的挣扎,不用了谢谢了我睡睡就好你走吧别耽误了学习……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嗓子口出不来,或者,就根本不想出来。
隐隐约约的,就有点踏实的感觉,虽然比不上家里,但还是舒服的让人高兴又难受。
打上了吊针,黎刚安逸的躺在校医院硬邦邦的病床上,江放老实不客气的靠坐在床的另一头,漫不经心的随口说着笑话。
“哎,我说,你可小心点儿,知道这什么地方么?小西天。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黎刚咧咧嘴,有气无力的笑笑,头回来校医院,还真不是盖的,别的不说,就身子底下这床单,黄不黄灰不灰,幸亏自己穿了长裤,要不然,还真不够恶心的。
“噢你听说过没,说有个学生来校医院拔牙,坏的是右槽牙,结果大夫一钳子下去,就把左门牙给铲了,那兄弟以前是练柔道的,现在可好,改跳高了。”
“扯把你就,多老的段子了,还拿出来现。”
吃了两片消炎药又喝了一壶水,他嗓子现在已经好多了,但声音还是小,轻飘飘的没力气。
江放忽然站起身,挤到黎刚旁边:
“来,给我腾个地方,离那么老远,说句话都听不见。”
“你别挤我,多热啊。”
“真是的,毛病。”江放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搬了把椅子坐过来,身子还是直直的倾着,呼出的热气喷在黎刚脸上,痒痒的
“我说,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病这么厉害,吃什么上火东西了吧?”
“嗯,吃了点辣的,还有两瓶啤酒。”
“操,你他妈不要命了,找死啊,你丫找死也不是这么来的,辣椒,还啤酒,你就胡折腾吧,现在老实了吧,又跟你们宿舍那帮人吃去了?那几个家伙也是傻逼,看你这么穷折腾也不知道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