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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离婚。”他的声音懒洋洋地飘过来。
“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为什么要离婚?难道你想和谁结婚?还是你妻子做了什么让你受不了的事?”我淡淡地问道。我不在乎谁会成为他的妻子,只要他的心在我这里,那么他的身体在谁身边我无所谓,也不关心。他愿意和谁上床都可以,只要别来找我。在某种意义上,他的妻子的存在免除了我作为情人在这方面的义务。让他的妻子满足他肉体上的需要,我所要做的只是放心享受他的爱。是的,性和爱是两回事。我从来没有嫉妒过他的妻子,想都没想过,我所感到的唯一威胁来自于他的学生,那些富于激情的年轻人,一定也像当年的我一样热情地崇拜着他们的导师,或许有人也会像我一样的爱上他,一颗年轻而诚挚的心所具有的力量,不是现在这个被磨平了棱角的我所能比得过的。
“我原以为你知道我的决定后会很高兴的。”他也走到窗边,和我一起望着窗外的景色。
“我为什么要高兴?”
“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现在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我反问道,“这和你离不离婚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我不想再维持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了。我很累。”
“婚姻和爱情本来就是两回事。我们之间有爱情,难不成我们可以结婚?”
“我并没有说要和你结婚。我只是不愿意继续我的婚姻了。”
“那你怎么跟她说?别忘了你们还有个儿子呢!难道说你喜欢男人?”我觉得他的想法很不现实。
“当然不会。但我对她早就没有感情了,这一点相信她也感觉到了。至于李嘉树,她一定会要的。”他说得很轻松,仿佛离婚就像丢掉一件旧衣服那么简单。
“不,你不会离婚的。”
我听到他轻笑了一下,“你不必为我担心,大不了多给点抚养费。”
“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尖锐,“你不能离婚!要么留着你的妻子,我也会和你在一起,要么两者都丢掉!”
“你是说如果我离婚你就要离开我?”他似乎觉得难以置信。
“是的,我是这个意思。”
“你——”他扳过我的肩迫使我面对着他,眼中的怨恨令人畏缩,甚至带着恶意,有那么一刹那,我几乎觉得只要有可能,他会杀了我。但也许这只是错觉,我以为是可以焚烧一切的烈火,实际上只是微弱的火花,闪烁了一下,“啪”地熄灭掉了。他松开手,无可奈何地将目光移开,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苦笑,“你毕竟还是放不下呀。”
“我有什么放不下的?放不下的只怕是你自己吧?”我立刻反唇相讥。
“你嘴上虽然说不在乎我结了婚,心里却仍然耿耿于怀。”
“这话我可就不懂了,要是我真那么无聊去嫉妒你老婆,那还不早早撺掇着你甩了她?”我不屑地“嗤”了一声,“你如果这么想,那可真把我看轻了。”
“你倒是不嫉妒她,你记恨的是我啊。”他将头靠在我肩上。我反射性地想推开他,因为我俩站在窗前,我怕被人看见,但转念一想,现在暮色渐浓,屋里又没开灯,没人看得见我们,让他靠靠也没什么,也就没动,保持着这个姿势。
“我怎么会恨你呢?我爱你啊!”
“你爱我吗?”他抬起头,双手抵着我的太阳穴,那神态仿佛是在祷告,“我想你还是有一点爱我的吧?”
我不知如何回答。
“以前我不知道,但现在我觉得你多少是爱我的。”
他平静的语气让我有点慌,他怎么能这么满不在乎呢!9C3F76F4琶:)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你?你从来都不令人信服。”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你都在跟我演戏吗?”
“你还是个孩子啊……难道你不明白,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是爱你的吗?”
“但如果你都不相信另一个人爱你就把感情投诸其上,岂不是太轻率了?”
他摇摇头,“这和轻率无关。感情不是买卖,不能先谈好价钱——‘只有你爱我,我才会爱你’,如果真这样就不会有人失恋,不会有人伤心了。既然我爱你,你就像是我的——我的——”他似乎想不到用什么词才合适。
“理想?”我听得懵懵懂懂的。
“不,不是理想,你没有那么伟大……”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看到了我的灵魂深处,“你是我的梦啊,只能祈求却不敢轻触的梦。你随时可以闭上眼,却永远不知道将会梦到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神啊,让我梦到他吧,让他在我梦里出现吧……让他爱我吧,正如我爱他一样——不,我甚至可以不要求他的爱——只要让他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他呓语般的述说如同一把小锤子敲打在我的胸口,带来一阵隐痛,我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他的爱可能远不及他对我的爱那么深。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现在我得到的已经比我要求的更多了。我相信你爱我,否则你不会希望我痛苦。你从没原谅过我,你恨我曾经选了另一个人而没有选择你,你恨我没有听任你离开却不挽留——尽管你的怯懦并不在我之下。你不愿意我从那牢笼中解脱,因为这样我就必须时刻面对当年犯的错误,会有个声音不停地在我耳边说‘瞧瞧你做的好事,如果不是你妄图忘掉他,现在怎么会这样呢?’”
“不,我没有!”我推开他的手,“这都是你胡说——”
“别忘了我是了解你的,”虽然话语咄咄逼人,他的表情却出奇的温柔,“我并没有责怪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呢?这只能怪我自己。是我自己踏上这条受难之路的,现在既然你希望我继续走下去,我就一定会如你所愿。但是——”
“别说了。”我打断他的话。是的,他说的正是我心中最隐秘的动机,连我自己也不曾洞悉,虽然我一直都感觉到它的存在,这自私的怪物,丑陋又恶毒,潜藏在意识的深处,不停地释放着毒素;我却听之任之,由着它影响我的所作所为,只是寻找一些能够接受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我知道自己在伤害他,但我却无能为力,要原谅他我做不到,看到他的痛苦我有一种触电般的快感——我宁可失去他也不愿意让他解脱。
天空已是一片靛蓝,远近的楼中亮起了灯光。我突然觉得闷得慌,仿佛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推开窗,带着凉气的风扑面而来。黑夜已经展开了羽翼,可黎明还会来临吗?白天里生机勃勃的城市此刻在昏暗中死去了,看不见一只鸟飞过阴沉的天际,也听不见一缕欢笑飘过沉默的夜空,时间无可奈何地拖着疲惫的双脚向前挪动,这个世界就像一个绝望的罩子将我罩在中间。万籁俱寂中,我低下头,靠在他胸前。
Chapter 49
“哥!”听筒那边传来久违的声音。
“莫宁!”我高兴地叫了一声,“哪天回来?”
“后天的飞机,下午到。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和辉瑞签了!”
“真的?”真没想到小丫头这么厉害,当年她步我的后尘进入医学院时,我嘲笑她怕血还当医生,果然进大学第二学期她便从临床医学转到了药学,自然又被我奚落一番,哪知道她在这方面特有天赋,连着参加了学校的两个科研项目。“你不是说像读研吗?现在觉得工作好了?”
“呵呵,”她很得意地笑了,“公司让我先考资格证,工作一年,然后公费读研呢!”
“条件是毕业之后为他们工作几年呢?”
“六年。”
“那等你自由时都快三十了。”
“切!什么自由不自由啊!别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难不成你还要我朝外跳?我巴不得能以后一直为辉瑞干呢。”
“年薪多少?”
“这是秘密哦!只跟你透露一点——不比你少!”
“靠!真有你的啊,丫头!你哥我苦熬资格好不容易混到现在,虽算不上日进斗金,但也还看得过了,你一毕业居然就能跟我平起平坐,你没骗我吧你?”
“犯得着吗?你也别自尊心太受伤啦,外资和你们医院当然不一样咯!”
“那你要请客啰!”
“请个头啊!我要存钱买车。”
“买什么车?”
“当然是上次在你那本什么杂志上看到的那个恩佐啦!”我这老妹说起买车好像叫外卖一样轻巧,何况还是辆天价的车。
“啧啧,你勒紧裤腰带慢慢存吧。”
“我当然要存。不够的你要借我啊!”
真是遇上强盗了,我撇撇嘴。“我觉得,你还是找个有恩佐的男人嫁了比较现实。”
“去你的。”
“真的,你瞧,中国有这款车的人也是数得着的,哥帮你查查,到时候把资料寄给你,你拣个长得还算过得去的人下手算了。要不你考虑考虑?”
“你去死吧,姓裴的!”
“我这不是开玩笑吗?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要不要老哥去接你?”
“不用啦。我跟周临湘一起回来。”
“‘我跟周临湘一起回来’,好甜蜜啊,已经到见父母的地步了?”我故意用酸溜溜的语气问道。
“什么跟什么啊!”
“或者你也见过公婆了?”
“关你屁事。我爱见谁见谁。倒是你,啥时也给我弄个嫂子啊?多个人和我一起玩呢!”
“哈,”我干笑了一声,赶紧岔开话题,“上个月去哥廷根开会,顺道去了趟日内瓦,给你买了只Omega,哪天过来拿吧。”
“真的?谢啦!到时候顺便去吃火锅好不好?我在上海只觉得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没问题。”
挂了电话,我抱着话机发愣。不知是不是太敏感,总觉得仿佛每个人都在盯着我,老是问我为什么还不结婚。习俗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按一般条件来看,我算不上拔尖儿的结婚对象,但也还凑合,中等相貌,中等偏下个子,中等偏上收入,在亲朋好友心中那张“待售”的名单中我总是有个靠前的位置,一有合适的人选他们就千方百计的牵线搭桥。其实他们也是一片好意,我非常明白,也尽量不拂他们的意,除了老妈的之外,其他人安排的“相亲会”我尽量参加,好在现在的女人都很讲“投缘”,像我这样既不主动也没情趣的人自然入不得她们的法眼,往往是见了一次就没第二次。一来二去的,“红娘”们也热情大减,这半年来,提亲的人明显少了许多。我好不容易得了清静,而且再像以前那样,他那儿也必定不依的。
现在我被女人拒绝的次数在整个科室——不,整个医院,都是登峰造极的。大伙常拿这个开我玩笑,我和他们一块笑骂的同时不由得生出一丝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善意的玩笑会变成恶毒的嘲讽?有时我简直觉得已经有人知道了——就是前天早上,我带的两个实习生在值班室里咬耳朵,我一进去他们就不说了,都装作埋头看病历,当我转过身去,却在玻璃的倒影中看见他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还不时地朝我指指点点。我差点就坐不住了,幸好护士长进来宣布开始交班才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不,不可能的。他们怎么会知道呢?我越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所有的心思却越是集中在那一点上。我顿时又坐立不安起来,仿佛有无数的人在背后声讨我,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我的敌人。难以忍受的孤独如潮水般袭来,我不由自主地拨了他的电话。
“有空过来吗?”我问道,我知道他一定会说“有”,只有他从不拒绝我,如果说我还同盟者的话,那就只能是他了。
“有。”听到他的声音,我安心了些。
“快来吧,快!快!”
chapter 50
我紧紧地抱着他,呼吸着从他颈部和衬衣之间散发出的带着体温的气息。他也不说话,任由我抱着。刚才那种心乱如麻的感觉渐渐的淡了许多,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能安心,才会感到安全,我很清楚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伤害我。
“这是怎么了?平时求都求不到,今天偏自己投怀送抱来了。”他的音音多少有点调笑的意味。但我又倦又乏,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放开手,坐得离他远了些。他叹息了一声,又把我拉回去。我也乐得让他抱着,他的怀抱很温暖,不带一丝情欲,让我想起小时候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情景, 有多少年没这样被抱着过了?一定有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