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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游物外之际,耳边突然响起这样轻微的声音,“陈牧驰,你可动心?”歌声仍旧,却未能掩住那轻言轻语。
翡弦仙子的歌声引得无数人出舱观望,司暮雪兴起,便出了舱与周旁众人说笑侃谈。如今,身畔除了唐以青,便只有在他身边伴随的云姚。
唐以青的突然靠近,让陈牧驰蓦然一惊,听着在耳边响起的低语,不知为何,突然有不知所措。他未察觉到唐以青离他有多近,但那喷在耳后的温热呼吸,却让他有些不安。
仿似受了惊的兽类,陈牧驰猛的后退,神色间不知是羞恼还是什么。听到响声,司暮雪回头道:“怎么了?”
当看到陈牧驰狼狈跌倒在地时,不觉笑出声,“牧驰兄真是易醉啊。”
“喝的稍微有些多了。”平复下心绪,陈牧驰回到位置坐好,却不敢去看唐以青的眼睛。
“你可有喜欢的人?”唐以青又问。
“这恐怕是陈某的隐私。”捏住酒杯,陈牧驰盯着杯中微晃的酒液漠然应道。唐以青坐直身体,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先生作的词,总是让人感觉情意绵绵。难道,你还要狡辩不曾对那个女人动心?”
琴声戛然而止。唐以青的声音并未压抑,因而坐在不远处抚琴的翡弦仙子自然听得清楚。她脸色苍白的看着唐以青,言语间,泫然欲泣,“将军,翡弦之意,莫非您不曾有一丁点感知?”
冷冷瞥了翡弦仙子一眼,唐以青紧盯着陈牧驰的眼睛道:“回答我。”
察觉到突然变得诡异的氛围,司暮雪回到舱内,看看几人皱眉道:“你今日是怎么回事?为何独独要与牧驰兄过意不去。”
大脑有些空白,双手紧握,陈牧驰垂下眼眸淡淡道:“将军何意?”
执着的看着陈牧驰的眼睛,唐以青伸手抬起他的脸,低声道:“我若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呢?”
“唐以青!”重重念着这个名字,司暮雪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还想重蹈覆辙?闹够了没有。”重重抓住唐以青的肩膀,司暮雪双眸闪动沉痛的光泽。
陈牧驰看向两人,一时怀疑起之前的和乐氛围,就似一场不真实的梦幻,他站在梦里,看着不知梦里梦外的两人,神情冷漠。
局面僵持许久,唐以青闭上眼眸倾向身后的靠垫,无形中的拒绝是那般显而易见,司暮雪僵硬的半跪在他面前,神色间闪过一丝悲哀。
“你们先离开,我有话要同陈牧驰说。”闭着眼睛,唐以青不轻不重的吐出这句话,明明很简单的几个字,却无端让人生出一种沉重感。
“以青,不要闹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司暮雪轻轻抚摸着唐以青的额头,就似在安抚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我什么都不曾答应,你只是以为了解那所谓的真相而已。”骤然睁开的的双眸仿似寒冰一般,冷漠空洞。
司暮雪的手一顿,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终是无言走过。他抓住仍沉浸在哀伤中的女子,运起轻功,上了不知谁家的画舫。周围游乐的人,看到司暮雪的身姿,不由大声喝彩。
云姚犹豫的看着唐以青,行了一礼,与舱外的船夫一同跨到了相邻的一艘画舫上,又引起不大不小的骚动。
众人离开,整个空间里,只余下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唐以青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两人斟满酒,默默地饮尽。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酒液入喉的声响在静寂的空间内划过。陈牧驰陪着唐以青一杯一杯的饮尽,神色间已恢复了往日的无波无澜。
“你不好奇?”放下空杯,唐以青的手抚上陈牧驰的脸庞,目光迷茫。
“我该好奇什么?”躲开唐以青的手,陈牧驰起身坐到窗户边,神情漠然的看着山峦水树。
“你像一个人。不,或者说,只是眼睛。”似呐呐低语,又似一种怀念。“他总是喜欢缠在我身边,而我从不曾在意。”
“他说过喜欢我,真是可笑,一个男人竟然对我说那样的话。我不屑于他的真情,甚至狠狠践踏他的尊严他却依然对我不离不弃。”又仰头喝下一杯酒,他才继续干涩陈述,“直到他离开,那时候我突然发觉,身边一直习惯的东西忽然消失掉的那种心痛。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我的冷漠让他背叛,还是他早已对我心生反意。”
唐以青凌乱的说着一些他们的过往,有些幸福,有些辛酸。陈牧驰一直认真的听他说,待唐以青闭口不再言语了,陈牧驰才道:“你想告诉我什么,你喜欢上那个男人了?你求他不得,便想让我做他的替身?”
唐以青张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淡淡一笑,不待唐以青开口,陈牧驰道:“我答应。”
仿似受到雷击,唐以青呆愣当场。我答应?这个三个字代表的什么,陈牧驰到底明白吗?
慢慢走到唐以青身边,陈牧驰低头,吻在了唐以青颊边。仿似被沸水烫到一般,唐以青挥手狠狠将陈牧驰推开。跌倒在地,陈牧驰却并无沮丧,他嘴角扯起一抹笑,风轻云淡。
“滚出去。”大声朝着陈牧驰吼道,唐以青挥袖将桌面上的杯盏酒壶扫落在地,一阵碎裂声响过后,陈牧驰平静道,“如此,便不打扰将军了。”
陈牧驰抬脚走出船舱,不远处一直留意着的司暮雪和云姚看陈牧驰出来便施展轻功飞身而来。司暮雪站定后,紧张的问他:“以青对你说了些什么?”
“只是谈心罢了。”遥遥看了一眼相隔甚远的河岸,陈牧驰无奈的看着司暮雪,“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便是。”司暮雪看陈牧驰并无异样,便逐渐放下心来。
“可以带我回岸上吗,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好。”
语罢,司暮雪揽住陈牧驰的腰,脚下轻点,旋身向着岸边奔去。途中,司暮雪脚点花叶、岩石借力,不多时,便落在岸上。
有些惊讶的看着司暮雪,陈牧驰尴尬道:“其实,我只是说笑。不过你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只这一手功夫,恐怕就让许多人望尘莫及。”
得意一笑,桃花眼中映着陈牧驰的身影,“那是自然,江湖上谁人不知‘踏雪公子’司暮雪?”
“踏雪公子?”陈牧驰奇道。
“我的武功名为‘踏雪寻梅’,主要以身法见长。名字中又带了个雪字,因而江湖中人便给我取了‘踏雪公子’这个名号。”说罢,司暮雪满目期待的看着陈牧驰道,“如何,听着不错吧?”
“你名字中若带个‘梅’字,江湖中人岂不是要叫你‘寻梅公子’?”陈牧驰揶揄的看着司暮雪,嘴角的弧度不断上扬。
“寻梅公子?”司暮雪嘴角抽搐的吐出这几个字,脸色瞬时变得精彩纷呈。“你怎么不说干脆叫做‘寻欢公子’倒来的直白些。”
陈牧驰哈哈笑起来,本有些阴郁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看到司暮雪的脸色越来越扭曲,陈牧驰收住笑道:“暮雪的性子果然适合江湖,笑闹过后,如云烟过水。一笑泯恩仇这种事,对你而言恐怕就似呼吸一般自然。”
“牧驰这算是对我的赞赏吗?”爽朗一笑,又道,“牧驰觉得以青是怎么样的人?”话锋一转,司暮雪的话题回到了唐以青身上。
沿着河岸行走,身边光秃秃的柳条随风摆动,两人的衣袍也被吹的猎猎作响。并肩缓步,陈牧驰思量着司暮雪的话,一时间便考虑着该如何作答。
“以青自小便失去了父母,只有他与唐老将军相依为命,他性子好强,自觉身负唐家荣辱,性子自小便有些冷漠成熟。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以青的性子便越加冰冷。”司暮雪并没有说的很明白,中间的那些事情或许才是重点,他知道那或许就是一个禁忌,知道多了并无益处。
“唐将军是个英雄,这是无可否认的,在我心中,在整个明毓百姓心中,他都是一个传奇。”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天涯海角更远,因为,传奇与他这样的小人物并不对等。
司暮雪站住脚步,看着陈牧驰的背影突然道:“牧驰,为了你,也为了以青。你千万不能走错。”他没回头,只是淡淡说了几个字,很快就被风吹散。
路,不是一个人走的。所以,他控制不了唐以青。或许,也控制不了自己。
第六章 尴尬再遇
一日的授课已经开始,陈牧驰拿着书本讲了会儿,思绪便有些不着边际。底下的小丫头伸长了脖子喊他,“先生,先生”。一连几声,他都未回神。
底下的小孩子们吵吵嚷嚷的小声议论起来,“你们说先生这是怎么了?”一个长得矮矮胖胖,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低声问身边的其他孩童。
“是不是累了?”先前喊陈牧驰的小丫头疑惑道。
“也有可能是饿了。”
“那先生不是好可怜,饿肚子好难受的。”
陈牧驰只是在想前几日的一些事。那日,他认识了生性豪爽的司暮雪,还碰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青衣大将。他从未料想过他们之间还会有交集,更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用那样的方法摆脱一个男人。
神色变幻不定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嗡嗡声响。只听底下的孩童们争论道:“先生肯定是饿了,不然才不会没力气说话。”
“你看先生那个样子,说不定是病了。”
如此幼稚无盐的对话,惹得陈牧驰苦笑不已。他敲敲桌子,上一秒还吵闹的学堂瞬时安静下来。底下十几个孩子都瞪大了眼眸看着陈牧驰,倒让他有些尴尬。看着那些天真的眼睛,陈牧驰无奈哄骗道:“先生昨夜未休息好,因而今日有些困顿,你们不必担心,要好好听课,知道吗?”
“知道啦。”孩子们高声喊道,声音如同雏鸟,清脆好听。
如此,一切又回归了正轨。只是,投入了石子的湖水,即便平息了,却并不代表,消失。
某一日,大雪纷飞,人们本也没在意,却不想,这一场雪,一下便是半个多月。屋檐、树梢一片银白。一大早开门,眼中所见一切,皆是纯白无尘。那景,实在很美。可这美,却带着彻骨寒意。
大雪纷纷,人们大都躲在屋内享受温暖。但路边的乞儿,茅草屋被雪压倒的可怜之人,却受不住这寒意就此走至生命终结。陈牧驰身上加了些衣服却依旧抵不住袭来的寒意,雪没过了膝盖,他艰难的蹒跚前行,脸上如这寒意没了丝毫温度。
短短十几日间,这雪要了多少人的性命。雪停了,人们纷纷出来铲雪扫路。初始挖出一具尸体,他们还会惊叫、恐惧。如今看到几次后便也淡漠了。他看到那些被雪掩埋的身体保持着生前最后一丝姿态蜷缩着,僵硬而冰冷。他从未想过只是一场美丽的飘雪,便会造成如此局面。
长坪大陆多征战,而战争最是耗时耗力耗财的一件事,因为战争多了许多流离失所的人,因而,一个国家的危难,却与战争脱不了干系。如果没有战争,人们或许便可休养生息,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
明毓国如今算得上平静了,但是小的征战却还是不断。唐以青这么多年一直在边关驻守,直到近年都不曾有任何异动,他才暂且回到京都探望自己的家人。
因大雪封路,最近孩子们并不用来学堂。陈牧驰得空绕了京都大半圈,可惜,这一晌下来,心情却无端沉重了许多。如果当年他没有遇到那位对他恩重如山的老者,或许,被冻死路边的枯骨中又会多出一具。
走着走着便到了盈奉阁,天色还早,里面却并无几人。抖抖衣衫鞋子上沾染的碎雪,陈牧驰抬脚进了盈奉阁。早在他一出现在盈奉阁门口,里面的小二便瞧见了。见他进去,赶忙殷勤的沏了壶茶给陈牧驰倒上。
“我可没多余的银两支付这茶钱哦。”端起茶水饮了一口,陈牧驰轻声笑道。
“不妨事的,先生只管喝便是。我们老板吩咐过,只要您来便是给我们面子,不会收您茶钱的。”小二哥在旁边陪着笑脸,却让陈牧驰想到之前的待遇来。心底叹息,却并未多说什么。
坐了一会儿,身体暖了些,他喝着热茶,瞧着外面行色匆匆的路人。原是想来这里听书的,但这样的天气,恐怕那位说书先生也是不会来了。握着茶碗,他就那么一直盯着门外,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直到门口处突然出现了那一袭青衣。
两人的视线在冰冷的空气中相遇都是一怔,那日别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虽然陈牧驰那日只是因权宜之计才吻了唐以青的脸,但毕竟,一个大男人做那种事还是有些不自在。收回视线,他继续盯着手中的杯子发呆。
唐以青也不曾想到竟然在这里会再次遇到陈牧驰,一大早他便听到了手下回报雪灾的情况,如此,才会在整个京都查看了一番后准备来此稍作休息。他的衣衫鞋子都被寒气所浸绕,但他神色间却无任何畏寒之意。
看了陈牧驰许久,唐以青径自走到陈牧驰坐着的桌旁落座。陈牧驰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将军这么好雅兴,有闲心来茶楼饮茶意趣。”
“你来的,我却来不得吗?”唐以青伸手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接着又倒了一杯端在手中。
“今日倒不见你那位得力手下跟着了。”直到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