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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知道玉暖会那样,你若是怪朕,朕认了……”他再也受不了了,如此这般的玉寒实在是教见者心如刀绞,他朝前走了几步,竟扯住玉寒的衣袖,一双子夜般漆黑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祈求与希冀:“玉寒,朕求你……别再这样了……朕……受不了了……”
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玉寒低垂了眼帘,不去看他,只叹了一声:“陛下这又是何苦呢……”转过身去,背对着齐凤臾,玉寒道:“暖儿活了十六年未曾教人知晓过,我这个做姐姐的替他活一世,又有何妨?自打微臣醒来,微臣便是玉生烟,世上早已没了玉寒这个人,陛下节哀吧……”说罢,便抬脚走了,留下齐凤臾站在雪里。
他抬头看了看天,却发觉今夜的明月依旧挂在天幕上,竟没有被乌云遮盖住,那般的圆,那般的亮,教他想起那人杏眼睁大时的模样,旋即他便低下了头,沉声笑了起来:“玉生烟……玉生烟……朕的皇后竟是个男儿!”站在他身后的梁琦看得分明,睿帝的双肩正颤抖着,极其压抑却是真真在颤抖。
是夜子时,睿帝携了满身风雪去了德妃的福仑宫,打开大门,在门口看了一夜的月色。德妃走出内室,本欲将八宝掐丝手炉递给睿帝,却在靠近三尺之时听得睿帝冷声道:“你且睡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会儿……”德妃退下的时候隐约觉得:那时的睿帝……在哭……
次日早朝,众人皆有些异常观感:今日的睿帝似乎比从前更铁血,更无情。
晌午的时候梁公公从碧照馆领了牌子来,是哲妃的。递给睿帝,那人看也不看便扔了回来,“打今儿个起不必再给朕看了,到时候领朕去就是了。”
梁公公得了令,却没有退下,犹犹豫豫了许久也不敢开口,齐凤臾觉得纳闷,抬头问道:“梁公公还有什么事吗?”
左右都是要说的,梁公公只好硬着头皮道:“四少把哲妃娘娘叫过去了。”
“朕知道了,你去吧。”齐凤臾神色连半分波动都没有,低下头重又批起折子来。
碧照馆内哲妃站在四少跟前,任四少仔细打量,心想:这少年真冷,原该是灵动非凡的杏眼,却生生被周身寒意冻成了冰,看向人时如同屋外呼啸而过的北风,竟有些刺骨。
正想着,四少便站起身来,绕着哲妃转了几圈,然后右手一指,冷冷道:“哲妃请坐。”他是钦封的昭仪,掌封印,宫中身份堪比皇后,哲妃只好听从,走到一旁的椅子上,悠悠然坐下,心道:“莫不是弟弟要替姐姐出头?”
谁料四少竟也坐了过来,一双眼眸盯住她的,冷声问道:“你可愿为陛下诞下皇嗣?”他神情间有些随意,却又很仔细,令哲妃摸不着头脑。
“我想让你为陛下诞下我朝的太子,你可愿意?”他斜瞥的眼角上挑着,云淡风轻的样子,竟不像再说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好似玩笑一般,饶是哲妃素来冷清,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见她如此,四少轻笑了一声,只一个表情便教哲妃愣在当场:这少年好会笑,浅勾的唇角边携着一丝淡淡的傲气,蛾眉尾端系了一份缥缈的狷狂,而那依旧上挑的眼角依旧是冷冷的,却莫名地生出万种风情来,让人觉得原先那寒气刺骨的眼波猝然就变成了四月平湖,真真叫波光潋滟、流光溢彩。
恍恍惚惚间听得四少低沉的嗓音幽幽传入耳中,“仔细伺候着陛下,别让陛下知道我跟你说的话,否则……不止是没有皇嗣,就连你的命也别想保住!”这时哲妃才从那人的笑里回过神来,看向四少立刻便知晓:这人绝不是在说笑,只那有些嗜血的眼光便教她遍体生寒。
站起身来,理了理雪白的锦袍,道:“今儿个唤哲妃来也就是要说这些了,退下吧。”他那般口气哪里是昭仪对哲妃的样子,分明是皇后对妃子的态度。目送着哲妃离开,玉寒如同脱力般跌坐在椅子上。
好美的女子,比曾经的谢妙言还要好看三分,柳眉如刀裁,双眸含秋水,最难得的是浑身皆清气,温婉大方,端庄有礼,再有……便是:没有贪念……有她一心对凤臾,自己是不是也该放心了呢?
“时日无多了,但愿还来得及……”她喃喃自语着,怀揣着一份希冀:但愿自己能亲眼看到那人的孩子,到时……死也该瞑目了……而碧照馆去关蝶宫的路上,哲妃的神思并未系在皇嗣的事情上,她只是困惑于瘦削少年的那抹笑意:一个清秀的男子,怎的能笑出那般哀艳凄绝的滋味?
第七十六章 献床弩
转眼已是年关,蟾都内繁华热闹,椋宫内的众人却觉得:这也许是开国以来最为冷清的一个大年。从前太后喜欢邀众妃子小聚,捎上四少一块儿宴饮,如今许是年纪大了,颇厌烦吵闹,除了请安,谁也不见。
睿帝似乎和桐太后一般喜好,除了夜间会去各宫走动,其他时候皆在龙眠殿,连皇后的合鸾殿都极少去了,也不知是四少为了避嫌而为,还是睿帝刻意吩咐,总之中宫那一块地方,平日里是半个人影都见不到的。
正在众人以为元宵节也要冷清度过的时候,边关忽然传来消息,说是北辽契丹人在中原生事,睿帝大怒,一气之下将元宵宴一并取消,整个正月椋宫皆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已不单单只是冷清可言。
“怎么了,都哑巴了?朕在问你们话!”睿帝殿上拍案,已是怒到极致。契丹人屡次在边境生事,如今竟越过边境烧杀抢掠,致使靛朝子民死伤惨重,而迟延山周边四镇生怕触怒龙颜竟然隐瞒不报,若不是东北巡察使上奏,他恐怕现在还蒙在鼓里!
殿下众臣连头都不敢抬,睿帝龙颜震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沉寂良久,终是有一人出列,紫色官袍加身,其上锦鸡纹样鲜活,正是工部侍郎四少,但见那人从容开口,神态面容皆是一派坦荡自在,令众人皆有心头一松之感。“陛下息怒,时值正月,正是契丹人粮食紧缺之时,外族骁勇善战,迟延四镇力有不敌,会发生这种事也在情理之中。”
齐凤臾早已习惯了此人在朝堂上的态度,如今见她出来说话也全将此人视为一般臣子,脸色也未见好转,“隐瞒不报这也是情理之中!简直是胡说八道!”
众臣一见四少出马也未平息睿帝心头之怒,心下又是一阵惶恐,惟那殿中央站着的少年不慌不乱,“陛下此言差矣,且不说迟延四镇与蟾都相隔五百里有余,就算是离蟾都不远,若是传报之人在路上得遇阻截,消息传不到也实属正常,更何况契丹人既已踏过我朝边境?”他这般说话,方才一干沉默不语的朝臣皆附和道:“是啊是啊,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
殿下众人见风使舵的本事见长,齐凤臾黑眸微眯,面容更添冷色,于是底下众人瞬间禁口,一时间琼泰殿鸦雀无声,这也正好,四少还有话说:“启奏陛下,如今再来追究隐瞒之事已是晚了,于事无补,不如商讨如何驱逐契丹贼子,这才是当务之急。”
这番话说得确实有理,齐凤臾看向那殿中央人的眼眸中滑过一丝痛楚,须臾便不见了。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齐凤臾收回目光,捏了捏鼻梁,道:“玉侍郎说得有理,尔等对此有何见地?”他语气见缓,脸色也不再是一片青黑,众人便大了胆子,也敢开口说话了。
说着说着便提到派何人去迟延山镇压动乱,众人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齐凤臾看着一干众人皆畏首畏尾,生怕说错什么话,顿时也失了继续早朝的兴致,干脆退了早朝,由他一人独自决断。
睿帝修长挺拔的身影才消失在众朝臣眼中,这边便又重新炸开了锅。
“北辽素来忌惮我朝强弓硬弩,如今前来滋事,怕不是只抢夺粮食这么简单吧。”
“是啊,难道说如今只是个小菜,后头才是真正的餐食?如此可怎生是好?楚良楚尚书虽是布阵高手,却欣慰莽撞冲动,更何况东北边境多山麓,军阵易散,要想击退契丹小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先别危言耸听,也许真的只是那些契丹人活得腻味了呢?蛮子而已,哪里会想到如此深远的事情上去,别自己吓自己了!”
“那可不一定,传言说北辽与景荣侯相互勾结,景荣侯那人心思诡黠多变,指不定给那契丹人支了些什么阴损招数呢,这次……莫不是真的打算反了吧?”
齐凤臾回到龙眠殿,一边喝着安溪观音,一边思量着这契丹人的犯境之事。他知晓的比一干朝臣要多上许多,由此也不会胡乱猜测,据傅阅谨的线报:景荣侯已是身至邳州,看来此次契丹人的动作并非一时兴起,乃是蓄意而为。
无相寺那会儿玉寒已将弓弩图等全全毁去,这人没了那东西拿什么去和契丹人交易?如若不是这般,那契丹人又何以莫名越过迟延山?如此想着心下也明白了几分:约摸是景荣侯暗中又与北辽勾结上了,北边以动乱引靛军进攻,继而追加兵力诱敌深入,届时南边邳州伺机而动,如此这般便可教自己顾此失彼,措手不及。
好狠的计谋,真真是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了!想起临湖小轩内的一跪,齐凤臾至今难以释怀,有生之年必要将此人生擒,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正如此想着,听闻梁公公在殿外道:“陛下,玉侍郎求见。”
待玉寒进了龙眠殿,他便瞧见此人并非空手前来,而是托着一副弓弩。褪去墨紫色官袍的玉寒,身着一袭天青色的长袍,与素日一袭白衣模样有些不同,神情多了几分肃穆,“微臣此次前来是想向陛下讨个差事,微臣愿领兵前往迟延山平乱。”
“你如今是工部侍郎,哪里有领兵作战的道理?”想也没想,齐凤臾径直拒绝。
“陛下请看这个。”她将拿来的弩呈到齐凤臾跟前,指节鲜明的手指映着乌木,越发的瘦、越发的白。
那弓弩与平日所见的不同,好似几个更小的弩连接而成,而弹簧结合处似乎比从前的更加简单,甚至可以拆卸下来,看向身旁的玉寒,齐凤臾问道:“这是改造好的?”
玉寒摇了摇头,淡淡道:“这是模子,照着这个放大数十倍,以铜弩廓代替木弩廓,由多头牛力绞轴上弦,威力强大,活动臂等皆可拆卸伸缩,用以方便运输和调整射程。想必陛下也听说过战国时期的连弩,微臣此次正是由连弩想到此物,若是将原先的箭头改换成十字星状抑或米字型,射杀力必将提升十倍以上。”
她顿了顿,“如此庞大的床弩若是一次只能发射一枚铁箭,那便十分不利于对付灵活机动的骑兵,故而微臣想起了诸葛先生发明的元戎,元戎拉臂上弦能快射十支羽箭,经微臣改造过的强弩,拉臂上弦更胜一筹,可五十支铁箭齐发,到时,任契丹骑兵再快,也快不过床弩所射之箭。”
她神色间是满满的自信,提及契丹人令人闻风丧胆的骑兵亦是一副轻蔑模样,齐凤臾恍惚间竟觉得从前那个肆恣张扬的玉寒又回来了,半晌都未说出话来。直到那人道:“陛下,微臣愿督造床弩,率兵踏破延迟山缺,将北辽宵小赶尽杀绝!”他才猛然惊醒。
仔细端详那精致的小弩,齐凤臾想象着数十倍于这东西大的床弩,“你觉得放大数十倍后,弩廓能够承受得住弩臂、绞轴的重量?况且接合处能否吻合无缝这还很难说,你如何保证床弩能在山地运用如常?”
他问得甚是有理,玉寒想了想,道:“陛下,承重无需担心,若是从前的木弩廓,那自然是个难题,可若是将弩廓换成铜质的,情况则大大地不同了,铜铁之类原就比木石强韧,不仅如此,弩身对拉力的承受也将成倍增长。至于陛下所言的山地作战,微臣倒有新的念头,如若可将床弩安置在战车上,随战车运作而改换发射方向,如此问题便迎刃而解。”
思忖片刻,齐凤臾道:“既然如此,你且去工部军器局督造出样弩来,待朕看过床弩战车的样子再作决断也不迟。”说罢,他便挥了挥手,教玉寒退下了。
这才是真的玉寒,提及弓弩之时,那人冷冷的杏眼这才亮了,连她自己大概都不知道她那时冷淡的面容下是怎样的眼神,如此灼灼发光,他想不通:这人究竟是怎么了?难道真是化作了男儿,只想以玉生烟的脸面在这朝堂上争一席之地?
他记得那双骨瘦如柴的手,指点弓弩之间,掌心皆是伤痕,血渍刀伤斑驳扭曲,若是单为求那所谓的一份自在、求一个功名,她又何苦如此急不可耐地要去迟延山?那般焦躁的样子实在不是此人的风骨,与之前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更是判若两人,“玉寒,你究竟怎么了?”齐凤臾垂首自问,却真真是没有头绪,只想着待时日长了那人于是会露出些许端倪……
第七十七章 将远行
齐凤臾说要等样弩出来不仅是为了确定床弩的功用,还有一点更为重要,那就是:静观其变。他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