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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三摇头,“情报消息都能够用各种渠道从他们口中获得,不定非要亲涉险境,所以我只学了武功和御人之术。”他抬头看姬篱,“素闻暗卫所学颇杂,不知……”
“你说十九?”姬篱笑道,“他自个儿从来就是个学半分就不肯再用功的性子,哪能指望他于此看出什么来。倒是苏晏和穆涧这二人是明知阵法的,可惜没能学于他们。”
“穆家公子和苏家小姐也不知?”
“就是他们知道又怎地?他们又不在这里,难道还是飞鸟一日来回,将他们带过来?”
话是这样说,不过姬篱倒是记起来在北边的时候,有次跟着苏信去听壁角,听见穆放那时候同苏青说的话。
当时彷佛是两个人互相设置了阵法迷惑对方,穆放赢了,苏青就拉着穆放讲问为什么。穆放就揉着她的脑袋笑:“你虽说把先生讲的已有规模的阵法记得分明,却偏偏忘记了阵法最基本的东西,那本来就是以一路所见来迷惑人,让入阵者在面临道路是以前意识的东西来选择道路,你当你是随意走的路,却不知早就落进别人的陷阱里了。按着别人设定好的道路来走,自然也就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了。”
当时姬篱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认定苏青的意思了,所以平素对他们俩也是诸多关注,虽则当时恨得牙痒痒的,但到底把这话记了个分明。
他在心中将这几日走的路线都过了一次,略去记不大清的不提,却发现记得清的地方确实都走过好几次,纵然是有一条路不是按照穆放所说的那种“设定”走的,后面也必然会调整过来,就使得他们其实一直在不远的地方兜着圈子。
条理一分明,姬篱就是一笑,拍拍廿三的肩膀笑道,“你倒是真召来了一只飞鸟呢。”
廿三没明白,只挠了挠头。
姬篱的笑意却是更深了些。
第六十章 复前行
既已想到了一些眉目,姬篱便去寻韩裕,向他言说此事。韩裕听罢也觉得很有道理,何况现今被困在这样的境地里,怎么都是要搏一搏的,就是瞎猫似的乱闯也比在原地等死要好些。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准备第二日就试试这个法子。
这其实等同于他们与自己的内心世界的潜意识搏斗,第一反应看到的路必然不走,而走直觉恐怕会最危险的路。还好这林子里没有怪兽之流,所以他们的安全还是能够得到保证的。
与此同时,另三个会武的还是会攀上树,在树上去看,希望能够看到道路。
这样走了一日半之后,轮到苏信上去的时候,他突然惊奇的叫了一声。
姬篱在下面赶紧问:“怎么了?”
苏信攀着枝丫落下来,一脸的喜色,“主子,东北方向有一座房子。”
姬篱一脸不可置信,“当真?”
竞这样轻易?
韩裕也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找到了。
韩裕身后的人立马就上去了,往东南方向一望,果然看见个宅子隐在树木下,虽然只露了边角,并不清晰,但却已足够认定那确是宅子了。
那人也落下来,朝着韩裕点了头,“的确是有个宅子,那个云游医者应该就在里面。”
余下几人都是一笑。
找了这好些日子了,他们初还当这个法子太不专业,也根本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在这上头,没想到竟然这宅子还出现了。
都是十分开心,也不在原处做停留了,就着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点余光往那宅子那边去。
位置并不远,加上他们一走一看,很快就到了宅子门口,隔着篱笆看见里面炊烟缕缕,都很开心。
苏信上前去喊,“家里可有主人在?能否出来一见?”
闻言出来一个长的五大三粗的汉子,走出来,看见他们一行六人,都是一愣,“这……你们是谁?怎么进的这里的?”
苏信本身管着消息这一途,看见出来的这人明显不是云游医者,也是一愣,旁边韩裕那边带来的书生却已经拱手道:“我们是旁县滋夷的人,本是贪图路近,想快些到临水,就走了这条道。却谁知进了这山却出不去,兄台是我们首一个见到的人。”
那汉子拍拍手一笑,“竟又是一群迷路的,来来来,快进来,我这地方小,大家不要嫌弃,正巧是吃饭的时候,大家就进来吃顿饭休息一下吧。”他走出来拉开篱笆门,让他们一个个往里面走,一面走一面笑道:“我是个莽夫,当不起你们读书人这兄台两个字,只要你们不嫌弃我这里就好。”
廿三笑道:“大哥客气了,我们六人风餐露宿了好久,能有顿饱饭吃已经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嫌弃?还要多谢大哥好心肯收留。”
那汉子笑道:“哈哈,你这小子爽快,对我胃口。”又都招呼他们,“来来来,都往里面走来。”
六人相继进去。这才发现里面布局简单,看起来远比他们从外面所见所想要大得多,地方也很空旷。
汉子给他们从外面搬了小凳子进来,同他们道:“你们都等一会儿,饭马上就做好了,虽然分量不足,但炒两个菜,再热一壶酒,糊弄糊弄晚饭也是可以的。你们意下如何?”
韩裕姬篱具是颔首,其他人当然也点头。廿三跟那汉子往厨房那边走,“大哥,我也会些庖丁技巧,我来帮你如何?”
汉子爽朗笑道:“好,好,当然好,来。”
引着他进去了。
韩裕和姬篱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睛里面看到了疑惑和怀疑,但是只一眼,就彼此转过了头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晚饭很快就摆了上来,当真如那汉子原先所说,饭食不多,菜量却很足,一壶酒热的很香。
汉子在桌上同他们招呼,“来来,虽说咱们素不相识,不过能相遇就是缘分,尤其是还是在这平素连个鬼影儿也不见的林子里。我就先借着这桌菜,还有酒,敬大家一杯。”
姬篱笑道:“大哥这话说得好,青山绿水,能相遇就是缘分。”他将杯子跟汉子的杯子碰了碰,笑道:“请。”
汉子大笑,“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韩裕也举了杯,“大哥,我也敬你一杯。本来咱们只当这林子里半个人烟也无的,没想到能遇见大哥。当真是柳暗花明,没意料到的惊喜。天命如此,人复何言。”他托住杯底往前一递,礼仪十足,同样笑道:“大哥,请。”
汉子同样一饮而尽。
书生便又接下:“相逢的话都被前两位哥哥说尽了,小弟也没好意思赘述,便敬大哥光风霁月心胸宽广,能雪中送炭,救我们一行人于危难之中。——小弟先干为敬。”
但这书生显然不胜酒量,饮得急了,被呛了一下,当即便捂着嘴巴咳嗽起来,抬起头来的时候满脸都是红色。
他羞愧道:“让大哥见笑了,小弟不胜酒力,还望大哥见谅。”
汉子拍拍他,“不必多礼,小弟有这份心思就好,别的,咱们不必理会。”
一饮而尽,喝得十分爽快。
韩裕那边那武夫,并苏信也一同敬了酒,言辞都很好的表达了感激之情。
轮到廿三的时候,廿三笑道:“小弟是个粗人,只记得一句学问人的话,叫做‘酒逢知己千杯少’,小弟和大哥一见如故,又是在这样原本以为无助的境地里,实在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他将酒壶端起来,“小弟就不像之前这几位哥哥一般说那许多客气话了,只将这一壶酒饮尽了,才能相平小弟心中激动。大哥以为如何?”
汉子拍拍廿三的肩膀,“好,好,这才是个爽快的。我陪你喝。”
他把廿三手里的酒壶接下来,“咱们也就不必非喝这壶里的酒了,就直接抱着坛子喝怎么样?”
廿三笑道:“那自然更好。”
“好。”
汉子大笑,径自进去拿了两坛酒出来,递给廿三一坛,“来来来,我们喝这个。”
廿三与他一碰,面上笑着,却在抱着酒坛的时候向着书生那处看了一眼,看着他点了头,才将坛中酒尽数灌了下去。
姬篱看了看正在饮酒的那汉子,眸子里有光亮一闪而过。
第六十一章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连番轰炸,那汉子很快就不胜酒力,倒头就往地上躺去,廿三离得最近,托住他的身子,把他缓缓放到了地上。
做完之后抬起头来问姬篱,“主子,现今怎样?”
姬篱转向韩裕。
到底是他带来的这地方,那汉子醉倒也是那书生出的主意,反正汉子这事儿并不要紧,将这事儿交给韩裕做也无妨。
书生看了看韩裕的面色,“主子,可要试试头锥穴?”
廿三闻言看了那书生两眼。
他是常常在江湖里面混的,所以当然之大头锥穴对人的重要性,那地界儿,就是稍微重些的捏着了,也会造成人心思恍惚,集中不起来注意力,还会疼得厉害。很多时候被挤压的那人受不住极端的疼痛,就会顺着别人的意思来说话。这就是古来逼供人的一个法子。
虽然见效,但是很残忍。
连苏信这个听惯了酷刑的人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他实在觉得把这样的法子用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有些不必要。
还好韩裕皱了眉头,摇头道:“他不过是个在外围的人罢了,用不着这样的法子。何况那云游医者是费尽心力不让我们寻到他的,也不见得会将这消息告诉这人。何苦来着?”
书生问道:“但这是唯一的法子,难道主子要轻易放过?何况那云游医者要躲起来,就必然是存了不让人找到的心思,主子怎么能就因着这事儿而放弃?那原先大张旗鼓的要找到那人又是何苦来着?”
韩裕只是抿了唇,没有说话。
姬篱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汉子,道:“这也当真是个死局。”他看向韩裕,“子绰初说起云游医者的消息的时候,明显胸有成竹,就不知是哪里来的消息?”
韩裕反问,“玉之疑我?”
姬篱摇头,放在背后的手却同廿三和苏信打了个手势,语气却是不紧不慢的道:“自然不是疑心子绰,否则何至于今到此?何况子绰当初面上的神色也并非作假。所以我便有些奇怪,能够将这消息平安告诉子绰的,可见是早就在这林子里走过一遭的,但这林子布置得巧妙,又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进出的么?”
韩裕显然也是一愣,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那个书生。
就只需这个眼神。
就见苏信和廿三一并冲了出去,反手便将那书生制住,迫使他跪在了地上。
姬篱悠悠走到他面前,打量被廿三与苏信扣在手中的那书生的手,笑道:“素闻大盗祁鸣十指奇长,并拢时近乎直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注视着匍匐在地的书生,“就是不知从来隐于俗世之外的你,怎地也来淌这趟浑水来了?”
书生抬起头微微一笑。
穆放听到门童来送信的时候显然没反应过来,怔了怔,道:“请她进来罢。”
门童很快就领着苏青到庭院里,一进来就看见穆放面前的桌上煮着酒,但杯子空着,也不知是还没喝还是已经喝完了。
见她过来,穆放抬起头,勉力勾起了一个笑容,“暮归,来,坐。”
苏青依言坐下,面对着穆放,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要伤心?
这种事情哪里来的不伤心?
节哀顺变?
她经历过丧父之痛,知道所谓的节哀完全是废话,根本不能起到一点作用。
先生在天上看着,这样悲伤连他走得也不安?
苏青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神明,拿什么立场来让穆放相信神明?
她倒还希望有鬼魂呢,至少还能欺骗自己父亲在阴间能过得很好。
思来想去都没有思路,苏青就只有跟穆放相对无言坐,半晌,才拿了另一个空着的被子,都掺上酒,递了一杯到穆放面前,她自己也拿了一杯。
但她手中的那杯却并不饮,站起身,仰对天地,心中默念了几句,然后将杯中酒尽数洒向地面。
其实想起来,虽然知道了穆涧逝去的消息就着急忙慌的跑过来了,但是实际上苏青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死亡这样的事情难以摆脱,每个人都有一个生老病死的过程。这种事情放在自己身上大概还能够看得清楚明白些,因为不管是怎样的死法,咽气之后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或许是沉入黑暗或许是飞向天堂,佛禅道经里面都描述成灵魂飘忽的畅快感觉,那么美好,一点都不似一件坏事。
但是对于身边亲友来说却并非如此。
变故常常只在一瞬间。或许上一秒还是彼此谈笑,下一秒那人的身体就已经冰凉,这种变故不可测也不可挡,只能听凭它发生。而发生后,脑海里的记忆就会统统不安份的跳出来,翻来覆去的在脑海中重现,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那人曾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