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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虽然看不见,但苏青也料想他是躬了身,却是念着男女有别的规矩不敢进来。听苏宥曾经的意思,南苏青原本在南边时候规矩是很严的,三尺小童不进内室。苏青这里虽然一切按着她的随意性子来,但到底顾着这整个卫国的民风,廿一不敢越举。
苏青遂道:“知归,你便先进来罢。”
知归进来给她妆弄,手上动作轻柔,但是整个过程一言不发。苏青从镜子里看她眼睛,不甚清楚,但还是能看出来有些肿。
也不知是才哭过来还是怎地。
她从来不是心硬如铁的人,尤其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就更见不得她受委屈了。何况再一想想,知归也从来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比起行非来又是好了许多。
她忍不住在心里面自嘲,怎地这样心软。
但还是在知归拾戳好了,立在旁边的时候淡淡说了句,“从今后你还是回来罢。闺房里一个丫鬟也无,到底不妥。”
知归显然没有料到,仓促间一下子就跪了下去,苏青瞥了一眼,却没有理,径直往门那边去了。
外面阳光也是正好,苏青推开门,看见阳光四散院中,正对的那株梨花开得正好。
廿一抬起头往房间里扫了一眼,见了个大致情状,却不言,只道:“今日穆公子出发往离边去,现时正在城外柳子林,不少官员都在那里送别。”他觑了觑苏青面上的神色,“——今次姑娘既然没有往太史令那里去,可要去送送?”
苏青面向阳光,金乌光芒洒满了她的正面,闻此言没有转头,却是微微一笑,“柳林留子,能留住便也罢了,留不住也不过是虚增了一些别情罢了。——离愁一遭尚可,多了,怕是连再逢的喜悦也给冲没了。”
廿一闻此微微一愣,垂首道:“姑娘看的透彻。”
苏青自嘲,哪里算看得透彻了?不过是她受不了这样的别绪,每每思及都会心痛难过,怎又知真面对面相送,她会不会哭出声来?
但她今日已定不会纠缠于此,便同廿一道:“你去打听打听玉之什么时候回来,然后把初九放到老爷身边伺候罢。回来的时候再给我带些书来。”
春日好时光,正适合外出踏青,或是临窗读书。
既是今日无人可伴,便拿一两本新书来看,也好。
廿一平静的道了声:“是。”
第六十八章 悲欢有余哀
第二日苏青往乔楚书房里告昨日未来之罪,乔楚本来埋首书本里,闻言抬起头来,道:“你是个懂规矩的,既是昨日没有传出什么闹剧来,便也罢了。你自去吧。”
苏青躬身道了是。
走到门口的时候,乔楚叫住她,“暮归,我知你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何况你的故事左丞业已告知我,我所言不过一句:古来成大事者,不惟执着,亦知潜伏,只盼你深记于心。”
苏青转过身,拱手而躬,上下半身几近平行。
乃是大礼。
乔楚却再不言语,自顾埋首回了书本里,浅露在外的脸显出一种坚毅。
苏青躬身便退。
外面是大片大片洒落的阳光。
乔楚其实和苏晏很有些相似,做事情都很沉稳,不涉及政治的决心都很坚决,只是乔楚所在的潭子毕竟深些,所以她一直都很得不甚分明。
走出来看见辛阙在门那边立着等她,笑道:“怎地?梧舟走了,竟成了你来股看我?我是幼儿么?劳得你们这样不放心?”
辛阙嘴角抽抽,“真是牙尖嘴利,梧舟在的时候怎不见你这样说话?还是就是看着我是软柿子,方便揉捏的?”
苏青笑道:“岂敢岂敢,若是连辛族府上的嫡长子都这副软绵性子了,那我岂不是能在京城横行了?”
“哟,那我倒是要‘尝将冷眼观螃蟹’了。”
苏青瞪了他一眼。
不甩他。
到底还是辛阙忍不住,问道:“乔大人可说了什么不曾?”
想着之前苏青告假,乔楚不允的事情。
苏青摇了摇头,道:“也难为我昨日不忍离别,没有去柳子林那边送他,不然今日哪里就这样轻易出来了?”
辛阙闻言道:“岂止是你!就是我昨日也在宅子里闲置了半响,就是在馆里的半日,也是心不在焉的。后头被乔大人见了,才冷着脸放了我的假。但回去照样呆坐,竟是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但又偏偏没有那个心境真敢去送梧舟。”
苏青道:“昨日柳子林相送的,也不过是众官员看在同朝的颜面上,觉得应该去做些什么。真要说这内里的心意,倒还不如我们原来一道饮酒痛快。”
辛阙笑道:“是极。”
归来做“训诂”之事,桌上摞了一厚摞的书本,苏青拿了前人的本子来看,对照古释,在之前新编出来的史选文章旁边加疏写注。
这事儿繁杂,又寻不得半点巧处,务必得实打实的,所以真要做起来,颇费思量。
还好苏青幼年跟着父亲念背了许多名篇,自己闲来也会看些,虽肯定算不上过目不忘,但到底能够在心里寻个印象,然后去藏书阁里讲书找出来,再细细翻看,看能否将那里的意思放到这儿来。
自然,这事比不得乔楚的。乔楚虽则现今年老了,但到底从来有个博闻强识,学富五车的名声,许多篇目,有名的自不说,就是偏生的,他也记得。
就拿一首诗来说,只须得一眼,乔楚就能将内里所用典喻通通说来,甚至还能说出藏书阁里所藏此书的位置及书内的页码。
苏青对这份实记功夫委实佩服的紧,这可不比别事,当真是要实际花功夫的,没个几十年的揽阅诵背,决计做不到如此。
但也难为了如此,苏青才专心在训诂上,没那心思想其他。等到弄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晚,宫里四处都挂了灯笼起来。
照旧是辛阙陪着她走出去,看着看了这许久的宫廷,心里到底有一些失落。
辛阙度她面上神色,道:“这种时候,你倒是宁可自己寻些事情做了,毕竟真忙起来的时候,是什么都不能想的。”
苏青笑道:“你说到这话,倒让我想起来之前看的一个话本子里的事情。说道一对爱侣一别之后两地相悬,怎地也难见。那姑娘放心不下那男子,每日对月伤怀,夜夜以泪洗面,偏白日还要服管丫鬟们,面上不能露出一星半点的悲怀。但却是怎地做事也做不进去了,日日恍惚,便只见到人逐渐消瘦下去,最终香消玉殒。——倒是当真有些伤人。”
辛阙道:“你什么时候又看起话本子来?不是原说那是你无趣的时候才看的么?何况就是那毕竟是话本子里面的事情,真假还未可知,又怎么让你巴巴牵挂了?”
苏青道:“怎地算的上是巴巴牵挂,不过就想起来有这么一出,倒是你想的岔了。”
顿了顿,她道:“我不过是想着,世上真有这样的情感,能让你食不下咽,寝来辗转?为何我从来没这种感受?总觉得离远者终会归来,而死者不重于生者。怎地却偏偏古来的本子里从来喜欢描写这样因情而逝的女子?”
辛阙道:“你现今倒是真能看出来时心绪不宁了,平素的苏青哪里会问这样的问题?话本子是谁人写出来的?至少现今市面上见着的,并着我知的,都是男子执笔的。
大抵男子心中都有个念想:有个才貌双全的姑娘一直在何处等着他,或者从未遇见,或者已有过一段爱恋,那里面的女子,于他终究是深情的,不论这个男子在我们看来是怎样的不堪入目。大抵这样方能让他们觉得有些温情。但就是真存在于世的女子,又有几个是能够如此的?至少我之所见,如你,如华家,顾家的小姐,还有宫里的贵妃娘娘,都是极厉害的。情感有岂真是这些女子心中的一切?”
苏青笑道:“你这话说得,倒是将世间执笔的文人通通网罗了进去。可别忘了,你也是个执笔的文人。”
辛阙道:“我只是一贯觉得话本子不真实,虽则笔墨极美极媚,但到底少了风骨。平素看看倒也罢了,真要细究起来,有多少是不可斟酌的?若世间爱侣都最后依着心思在了一起,从此再无烦恼,又怎会是在人世?柴米油盐酱醋茶,酸甜苦辣又岂少了?再言,若真要寻那些话本子里的完美,倒不如将时光静止了,还要可靠些。”
苏青听着只笑,“罢罢,一句话来,就引出来你这么多感慨,这样多感,倒是不像你平素时候了。左右不过一个话本子,我都未当真的,你倒是先当真起来了。”
辛阙嘴角抽抽,“苏暮归,我这好心好意的盼着你好些,你倒好,尽将这做了驴肝肺了。也就看着你这几日心绪不宁,真要平素时候,哪里来安慰你!”
说完还很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苏青在旁边捂着嘴直笑。
第六十九章 犹抱琵琶半遮面
也不知廿一是怎么传的消息,不过五日,姬篱的消息便回来了,附带着还有一摞的信件。
苏青挑了眉看向廿一。
廿一垂手道:“不惟是属下传信过去,殿下那边也正逢往回递信的时节,便正好了。”
苏青点了头。
翻了翻年日,发现少了些,便从中随意取了一封来看。
正好是三月三的时节。
暮归:
今日正逢上上巳时节,又有好几日音讯断绝,消息难书。今日方才好容易得了闲,归到苏府的宅子里,静来书写。
早先就说过,东南这趟水比我所想的要深,不论朝野势力,都错综复杂,先前所说的韩家固然是其一,现今竟还出来一个魏家。
前者是当时五大家族嫡系无疑,后者却欠几分斟酌。但魏氏族女能总揽江湖势力,令韩裕与我身边一江湖人都有所忌惮,恐怕并不一般。
看到这儿,苏青抬头看了看廿一,问道:“廿一,你原说你是江湖人?宫名景茐?”
廿一点头,“是。”
“专司什么?”
“消息。”
苏青晃了晃手中的信件,“这信你看过了?”
“是。”
苏青笑了一笑,没有再问。
继续专注信上。
韩裕其人我之前书信中依然写过,便不再赘述,只魏家这个名唤清欢的姑娘,很有些奇特,倒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性子,不过到底是在江湖中生成的,终究要单纯些,倒应该是你所欢喜的性子。
话至此处,倒想起来,还未说明她本就是我们原本预备所寻之云游医者一事。原本当那只是顾家阴谋,未曾想此行却也不虚。
我在林中,并着韩裕苏信等人困了好些时日,又兼着在清欢处待了好些时日,商讨归京之事,等重回红尘,才知穆涧过世,穆放戍离边一事已然传得沸沸扬扬。
先前未书,以至你独熬至今,实在罪过。
但离别日远,碣石潇湘不聚,纵是再深言语,到底也不可多入卿心。何况我所求者,也从来不惟言语。
今日晚间倒是同韩裕同去湖上泛舟,满目荣华,莺飞草长。一别却原来已三月之久。
今日心绪颇扰,分明有千丝万缕的言语,却偏偏难以言说,只好搁笔,暂以上巳之乐相遥寄。
三月初三
亥时三刻
无绪记于揽微堂。
这是明显的心绪不宁,路遥千里,苏青却也不可获知是何等事情。只好接着又拆了下一封。
今时府中来客,廿三出迎,归来面上神色尽疑惑。问之,不答。
逢魏氏相告,来者乃她昔日好友,欲同我们同入盛京。当夜廿三私告之,说此人在江湖颇有分量,再问,却又含糊其辞。
倒是苏信看不下去了,再三问道,廿三方道那人在江湖被尊称墨臺居士,是无尘大师的唯一的室内弟子。具体繁复,便只能劳你相问廿一,谅我书之不便之苦。
今日思绪亦有些不宁,虽勉力多书,但到底言语未能表意,数提笔又搁。心中不满,却不解根源。
大抵同这一二日江南天气有关,总是烟雨蒙蒙,今日还落了小雨。但缠绵悱恻,却最是不痛快。
下午闭门读书,偶见一则四韵,谓之《停云》,犹记得其中几句,
一则是:人亦有言,日月于征。
安得促席,说彼平生。
二则却是:岂无他人,念子实多。
愿言不获,抱恨如何。
天雨雪,而犹待彼人,虽是面对屋外风雨飘摇,亦心中念牵。但日月疏忽而过,却很难知晓最后那人是否终究会来。
于我此时心境,颇有些相似。
可惜从来未来不知,何况正当是江南烟雨最迷蒙的时候,离恨便随之而来。从来不需刻意思之,便随着春草还生了。
后面再无文章,落款却同样是在夜间,他人都睡得安稳的时候。
苏青放了信,看着桌上还摆着许多,又看了看在旁边垂手立着的廿一,将信搁下,问道: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