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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时,房外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上菜了。」
「进来吧。」保二郎说。
门打开,几名服务人员陆续地端着美食佳肴及顶级醇酒进来,然后置放下四套餐具。
见状,英希一怔。他们明明只有三个人,为什么会……
正忖着,门口响起了那熟悉的低沉嗓音——「抱歉,我来迟了。」因公事耽搁,而未能在约定时间赶赴料亭的意匠,一进门,就连忙向等候他的双亲致歉。
「公司有点事耽误了,所以……」他忙着脱下西装外套,一时未察觉到厢房里不只有他的双亲。
将西装交由服务人员挂好,他转过身来,「看来我刚好赶上吃……」在他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美丽脸庞,他陡地一震。
是的,他非常确定那是英希,虽然他已经七年不曾见到她。
如今的她,成熟美丽,早已不是那个青涩生嫩的高中女生了。
他说不出此时的自己是如何的激动震惊,只能尽量表现得得体而自若。
「英希……」他艰难地喊出那个教他魂牵梦萦的名字,「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尽管震惊、尽管措手不及,但英希还是力持镇定。
看见一直以来拼命逃避着对方的两人,终于得以碰面,一手策画这聚会的保二郎满意地笑了。
此时,意匠跟英希都给了他一记「你骗了我」的懊恼眼神,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快坐下吧,可以吃饭了。」他说。
既然碰面了,意匠也没理由借故离开。再说,他不知道盼这天盼了多久……
他在英希身边的位置坐下,而英希目视着前方,始终不跟他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
整个餐聚,最高兴的是保二郎跟贵子,但他们两人高兴的原因并不相同。
贵子欣喜的是多年未团圆的「一家四口」,终于又有了团聚的一天。而保二郎心中暗自窃喜的则是——彼此在意着对方的两人,总算有了「开始」的机会。
虽然眼前看来,情况似乎还不太妙,但他相信一切都会好转。
结束餐聚,四人两前两后地步出料亭。
保二郎跟贵子两人相当愉快,一路上不断说说笑笑,但被他们刻意「冷落」在后面的意匠跟英希,却是有意无意地保持距离,也保持沉默。
来到料亭门口,司机已经将车开到前门等候。
「意匠,」上车前,保二郎说道:「你就送英希回家吧。」
「是的。」他点头。
「ㄜ,」英希一听,急忙委婉拒绝,「不用麻烦了,我叫计程车……」
「叫什么计程车?」贵子轻啐一记,「计程车有意匠安全吗?」
「但是……」
吃一顿那么闷的饭,已经够累了,还要跟他共处在一个小小空间里?不,她已经受够了想他、爱他的折磨,再也不要……
「你贵子伯母说得一点都没错。」保二郎一边让贵子上车,一边说着:「反正意匠自己开车,就让他送你回去吧。再说,你们已经七年没见,明天又不用上班,正好趁此机会叙叙旧。」
「这……」叙叙旧?老天,她跟他叙的旧恐怕只会围绕在一件事上打转吧?
「就这样了。」保二郎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慈祥又带着一点强硬地拍拍她的肩。
「保二郎伯父……」迎上他的目光,她感觉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盼望着什么。
怪了,坚持让意匠送她,会有什么值得期待的结果或发展吗?
「意匠,」保二郎转而看着意匠,「把英希平安送到家,知道吗?」
「你放心吧。」意匠说。
「嗯,那我们先走了。」说着,保二郎坐上车。
意匠为他关上车门,吩咐司机开车。
意匠跟英希站在路边目送着他们离去,当他们的车远到几乎看不见,英希毫不预警地转身就走。
他一怔,毫不犹豫地拉住了她。「英希……」
他的手抓到她的瞬间,她心头一悸,惊羞地看着他。而他则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似的,一脸心虚地松开了手。
该死,曾经他们是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啊,怎么如今却是这般尴尬?
「我送你。」他说。
她眉心微微一拧,「不必麻烦,我叫车就行了。」
「爸要我亲自送你回去。」
「要是他问起,我会说你「确实」把我送回家了。」
「不送你回家,我也得在外面绕个几圈才能回去。」
「我相信你会有地方去的。」她态度决绝。
「英希,」意匠浓眉一虬,「那么多年不见,我们不能谈谈吗?」
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很受伤,虽然他深知她为何如此待他,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懊恼。
是的,他们已经多年不见,如果以他们曾有的交情及关系来看,实在没有不聊聊的道理。只是,她该如何面对她仍爱着、念着,却无法有所期待的他呢?
听贵子说,他在跟惠理子解除婚约后的这几年,一直没有再碰触感情。为什么?他对惠理子还是念念不忘吗?他们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分手?
「英希,」意匠趋前一步,深深凝视着她,「我送你吧。」
迎上他的目光,她发现他眼底有着最卑微的乞求。她心头一震,因为那不是意气风发的他该有的态度。
她知道他在美国的金融市场上有着多辉煌的成绩,也知道他已接掌大东亚金控,成为年轻的总裁。这样的他,不该在她面前放低姿态。
突然,她觉得自己似乎太无情了。
那一记惩罚的吻是伤害了她,但真正让她介意的是那记吻吗?不,绝不是。真正让她决心离他远远的,是因为她有着「他永远都不会以一个男人的立场爱她」的认知。
「我的车在那边。」他看出她的态度软化,「我送你,好吗?」
这次,她没有坚决的拒绝他。迟疑了一下,她不明显地点了头。
坐在车上,英希始终看着窗外,不发一语。
几度,意匠想开口对她说些什么,但终究选择沉默。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了英希的住处楼下。这是一栋单身公寓,附近有个小公园,环境清幽干净。
他在公寓楼下停车,而英希不等他为她开门,就已自行开门下车。
「谢谢。」她说。
她说话简洁得让他觉得她像是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不愿跟他多讲。
不知怎地,他感到沮丧、懊恼,甚至有些生气。
就算他做错了,就算她不能原谅他,念在「旧情」上,至少她可以多说一句「开车小心」吧?
一股没来由的恼火由脚底直往头顶上窜,他骤然开门下车。
「英希。」他唤住正要上楼的她。
她停下脚步,但没有立刻转身,她淡淡地问了句:「还有什么事?」
他大步向前,走到了她身边,「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
闻言,她心头一紧。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没头没脑,但是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她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凝肃地看着前方。
「英希。」他伸手抓住她的肩头,将她转向了自己。
当他看见了她的脸,他发现她的眼眶有点泛红。
她看起来有点悲伤、有点愤怒、有点隐忍……像是有什么情绪在她心里沸腾着、奔窜着,而她却努力压抑着它。
「英希,」他胸口一阵不知名的刺痛,「那件事,我真的很抱歉……」
她眉心一拧,要强地道:「哪件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跟我谈,好吗?」他眉丘微隆。
「我累了。」她淡漠地道,「再见。」
「英希。」他拉住了她,问道:「我们不能再像从前吗?」
她沉默了一下,幽幽地望着他。「我们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吗?」
「你还是我的……」
「妹妹吗?」她打断了他,眼底闪过一抹痛楚。
他心头一震,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刚才想说什么?「你还是我的妹妹」这种话吗?他想骗谁?骗她还是骗自己?
不管他确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是什么,他都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将她当妹妹看。
见他沉默不语,她心想他是默认的。
也对,除了妹妹,他还能怎么看她?她还期待什么?早已打定主意自这种毫无结果的苦恋、痴恋及迷恋中抽离的她,对他还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吗?
「我已经不是十岁的吉条英希了,请你看清楚。」她说。
「我看得比谁都清楚。」他直视着她,「我比谁都更早发现你已经长大了。」
她一怔,疑惑地看着他。
「别忘了你直到十四岁,都还跑到我床上跟我睡觉。」他说。
提及此事,她的脸颊倏地涨红。尽管那已是多年前的事情,她却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赤裸着上身睡觉是什么模样。
她的胸口一阵狂悸,某种说不出的热浪席卷了她。
「你……你回去。」她心里好慌。
在他没出现之前,她虽然还对他难以忘怀,内心却已平静。但从知道他回国的那一天起,她又开始焦虑起来。
她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他吗?她的心只容得下他吗?不,这实在太苦了。
「英希,相信我……」他深深注视着她,眼底充满了懊悔及歉意,「我心里一直不好过。」
迎上他的眼睛,她心头微撼。
是的,她相信他是真的感到抱歉,真的感到过意不去。
只是,那又如何?她逃开并不是因为那个吻,那只是个导火线罢了。
「你心里有罪恶感?」她微微皱起眉头,「你觉得过意不去?」
他没说话,只是凝望着她。
「你只是想好过一点,是吗?」她凄迷一笑,「好吧,那么……我原谅你了。」说罢,她甩开了他的手,快步地跑上楼。
这一回,意匠没有叫住她或留住她。
他的心脏在隐隐作痛,只因她那句话像是在说「我们从此再无瓜葛、再无谁亏欠谁」。
第六章
一关上门,英希再也忍不住眼泪滑落。
她知道他迟早会回来,也知道自己迟早有面对他的机会。
躲了一个多月,她终究还是在保二郎及贵子的无心安排下见了他。
一整个晚上,她都在掩饰、压抑自己的感情及情绪,而如今,她彻底的崩溃。
她以为再见面,他会若无其事地面对她;她以为他应该不在意多年前那记惩罚的、恶意的吻,但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声音,都在告诉她——我记得,而且我在乎。
他在乎什么呢?当时他只不过是想惩罚她,甚至是嘲讽她那小儿科的吻。事隔多年,他为什么还放在心上?为什么还要提?为什么还用那种眼神看她?
老天,她是多么努力的想把他赶出自己的脑袋、自己的心,甚至是自己的生命,而他为何又闯了进来?
他是人,不是树,只有树才会在一个地方向下扎根,紧紧抓住。
既然他不是树,她应该有办法将他移除,但为什么……是不是她一直用错了方法?或者她根本从来没真正努力过?
天啊,谁来教教她怎么做?
意匠神情疲惫又惆怅地回到家,正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保二郎唤住了他——「意匠。」
他微顿,转过身。「爸,还没休息?」
「我在等你。」已经换上了睡衣的保二郎在靠窗的沙发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们父子俩很久没谈心了。」
虽然心情沉郁,但难得父亲有此兴致,他也没有拒绝。
他在保二郎身边坐下,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心情说些什么。
「有把英希安全送到家吧?」保二郎问。
「嗯。」
「知道她住哪里了?」
「唔。」
「有时间就多去看看她,虽然她在外头已经住了五年,但我跟你妈都挺不放心的。」
这一回,意匠没有回答。
去看她?她会愿意见他吗?从她刚才的决绝态度看来,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
见他神情忧郁,保二郎猜想他们刚才应该是不欢而散。但是,为什么不欢而散?
从前情同兄妹的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决定旁敲侧击,以迂回战术对付口风极紧的意匠。
「意匠,在跟惠理子分手后,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新对象?」他闲闲地问。
「这种事要讲缘分。」意匠说。
「该不是你还对她……」
「不是。」未待保二郎说完,意匠已打断了他,「我对她只有祝福,没有眷恋。」
听他说得坚决,保二郎没怀疑。
沉吟须臾,他续问:「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五年,不过我跟你妈到现在还是非常好奇,你们当初为什么会突然解除婚约?」
「不是突然。」意匠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道:「是真的走不下去了。」
「是你走不下去,还是她?」
「我们都走不下去了。」
「她有了新对象?」
「在我们分手的当时,她身边是有对象,不过……」他转头看着保二郎,「她并不是破坏这段关系的罪人。」
保二郎深深地看着他,「不是她,那么是你?」
他还是维持一贯的平静沉稳,「也许可以这么说……」
「你移情别恋?」保二郎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