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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8公里的忧伤-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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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坐在一个喝珍珠奶茶的地方,聊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她也不时和认识的人打招呼,似乎顾婕是他们系的学习部长什么的,好像认识不少家伙。
  她问我说你好吗,学习紧张吗,我知道你老是把自己逼得太过分,你太有野心,想做太多的事情,压力太大,你别把自己累坏了。
  我说,还就那样,瞎混混呗,假期办个展览,有个长篇还有个四五万字就结尾了,1月新出版的小说不知道卖得如何,明年,我说,明年就不再写小说了。
  那干什么,她饶有兴趣地问我。
  别那么看着我,好像那会带来一场更大的灾难。
  她掩嘴而笑,我问她说你把头发烫过了吗。
  她说是,她说你写小说已经是个很大的不幸了,我不知道假如有别的什么能吸引你,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魔力?
  我说,我想出关于“垮掉的一代”文化的普及读本,花几年时间准备也好,自己直接从英文资料里翻过来。
  她说,别那么拼命,我会心疼的。
  顾婕说那话的时候,我有种幻觉,似乎过来了一阵轻风,把她额前的留海吹拂起来,撩人心弦。我差点儿产生了拥她入怀的冲动,但我克制住了,我把珍珠奶茶的最后几粒糯米丸子吸得吱溜作响,这番粗鲁的动作把顾婕给逗乐了。
  她说,以前有次吃饭,王非也在,正说着严肃的话题呢,你却把一根骨头给叼了起来。
  我也忍俊不禁,我说,我就是受不了在公众场合谈论理想和追求哇,这种东西,自个儿被窝里想想就成了,犯不着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我问顾婕,你又过得如何呢?
  她正色道,我拿了二等奖学金。
  祝贺你,我说,幸好我都送过礼物了,否则少不了破费,呵呵。
  普通话考试考得很糟糕,差一点儿就到一甲了,虽然我们也没要求,她说。
  别放在心上,我说,我英语六级考的是82。5,应该是没上优秀线,不能考口语,而且还没法重考呐。
  她又说:“我就是很想你,小凡。”
  听了这话,我有些踌躇,我一直在试图回避谈论到我和她之间的关系问题,我倒并不奢求她能全然理解我的所思所想,只希望别把我逼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难道要我对顾婕说,我当初和你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寂寞和空虚,虽然一切爱情或许也都出于寂寞和空虚,虽然爱情,本质上就是幻想,可我,真的,已然不再爱你。
  天,要是让我面对面同一个女孩儿说这些,还不如杀掉我算了。
  珍珠奶茶已经喝完了,我觉得喉咙发干,咽口气都困难,嘶嘶的气流摩擦过我的气管。我是想对顾婕解释,可我不想再提莫安,不想对顾婕说,我无法再和你在一起,可我无法不诚实。
  诚实,或者不妨称之为无耻,这乃是我的致命弱点,我并非不精于谎言,只是不愿意对人撒谎。从根本意识上来说,我无意于去掩饰任何伤痕和悲伤,一切的沟壑,最终都会淡忘,都会成为回望时刻旅途上的风景。所以,没有必要,无须如此。
  诚如我的写作,我只是要创造,创造生活的本来面目,绝不为它改头换面,绝不刻意去装饰。
  可是,什么又是本来面目,是真实呢?
  我一度迷恋Flannery O'Connor,她有段话似可翻译为:我主张所有种类的真实,你的真实和所有其他人的真实都是有的,但在这些所有的真实背后只有一种没有真实的真实。
 
  尽管如此安慰自己,可是,我还是难以面对顾婕。
  我对顾婕说:“没办法,真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轻盈的嗓音响起来,慢慢地,她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不想说呢?”
  我受不了顾婕的反问句,尽管我对她的反应已经早有预料,因为我说过,顾婕早就把我给看透了。
  “算了,”她主动放弃,“别说不开心的事儿了。”
  我依然沉默,不过顿时全身放松,连毛孔里都透出如释重负的感觉来。
  她似乎明白我的心思,她说,“就快没热水了,陪我去打开水。”
  然后我和她一起回了宿舍搂,我依旧在楼梯口等她下来,同她走到开水房。
  这个钟点,水房已经没什么学生踪影了,但依然蒸汽腾腾,我听到那激烈的水流唰啦啦地倾注进瓶身里的声音,有些难过,坦白地说,我真的对顾婕感到愧疚。
  离开的时候,顾婕送我到校门口,我俩又开始谈论一些令彼此都感到轻松的话题,比如电影啊音乐什么的。
  她说,推荐一些好看的艺术电影啊。
  我说,我现在都不看电影了,只在乎放映电影的票房如何而已,其实大家都挺不容易的,不管是所谓商业还是艺术。
  她说,是嘛,真可惜。
  我听出她话中有话,她笑着善意地嘲讽了我一句说,多好的一个愤青啊,就这么开始往小资的道路上狂奔了。
  我说,怎么这么说话呐?只是,看电影的视角同以前不一样,会考虑到人家的处境,所谓先锋,所谓艺术,我说,是一种对人和社会都很残忍的东西。
  什么?顾婕有些疑惑不解。
  啊,甭说了,我说,说过不谈这些东西的。
  快11点了,早点儿回去吧,我又说,外头多冷啊。
  嗯,她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挪窝儿的意思。
  我在想,或许这时候我该吻她一次。
  结果她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盒,塞给我说:“小凡,7点多的时候,我从校外回来,看见附近的药店正好还没关门,给你买了感冒药,知道你自己从来都不会记得去买药的。”
  她又强调了一句,“只是顺便的。”
  或许因为原本就感冒着,再加上这会儿被冷风吹了的缘故,此刻,我居然,有些哽咽。
  “顾婕。”我开腔道,却久久没有下文,我对自己感到愤恨,每每有些话就是说不出口。
  我说,“我他妈的不值你这样,知道吗?”
  “再见。”她冷冷地说道。
  我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她已经扭过头去不再看我了。
  我只得向后退却,我离她越来越远,最后只能远远地看见她的轮廓了。
  那天晚上或许是我情绪不太稳定,况且本来技术就不太熟练,而且天气也太冷,车居然怎么也打不着火。我忙活了足足有10多分钟,在此期间,我不敢望向顾婕所在的校门那方向。
  最后车终于启动了,我狠狠地踏下油门,身子被压在了座椅上,在恍如离弦而去的瞬间,我终忍不住扭头望向窗外,看见顾婕细瘦的身子,依旧面朝着我,独自伫立。
  夜寒凛冽,我把车驶出大学城,转上主干道。路上行人稀少,我驶入快车道,按下电控车窗钮,寒风扑面而来,宛若一记重拳,眼睛被刺激得发疼,鼻子发酸,泪水鼻涕就不争气地一齐流下来。
  这该死的感冒,我诅咒道。
时间不曾停留6
  补充一点事儿:
  从上海回来那天,刚好搭上最后一班沪杭高速大巴,可到了杭州的长途车站,才记得这么晚已经没有班车回家了。可身上的钱,已经连打车都不够了,我索性便在车站熬了一晚上,靠两晚羊肉汤撑着,或许是太累了的缘故,居然还是给冻感冒了。
  在离开上海的那天晚上,莫安的确不曾来送我,甚至我同她之间,还闹得不甚愉快。
  那天下午,她说她得去上工来着,我先是坚持了一会儿要跟她一块儿去,她似乎是好不容易才把我给劝服了。那算是我的一个小小的诡计,让莫安以为我不会跟着她去。
  其实,我偷偷跟踪了她,直到她工作的那个酒吧。
  我看着莫安进了酒吧,我在外边游荡了一会儿才进去的,却找不到莫安的影子,可又是一直盯在外面不曾见她出来。我便找了个难以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坐着,要了杯咖啡,等着她出现。过了一会儿,我开始胡思乱想,怀疑莫安是否发觉了我的跟踪,是从这酒吧的比如后门啊什么的溜了出去了,却又觉得她那是何苦呐。
  想到这些,我就有些失望,举目四顾。我觉得就在吧台上坐着的女孩儿背影样子不错,瘦瘦的,婉转得也恰到好处,颇为撩魂勾魄。
  那女孩儿穿着紫色裙子,白色蕾丝薄衫,长发。
  我坐近了一些,可马上有个男子过去坐在她边上,两人火热地攀谈起来,那男子似乎兴致颇高,连喝了好几杯,接着他似乎想邀那女孩儿出门。
  我在心里暗骂,这才几点哪,哪有这么早的?
  结果酒吧的侍者出面干涉了,那男子悻悻走后,侍者把酒钱的一部分给了那姑娘。
  我开始明白这番配合表演的性质了,所谓的陪酒女郎而已。
  我看着那女孩儿的背影,甚至可说是目不转睛,大约干坐了有半个小时。
  到最后,其实,我并不希望自己就这么走上去坐在她身边,或许我更应该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离去。
  在做出这个决定前,我续了好几次咖啡,我觉得很悲伤,而那苦涩的液体反倒更为容易令人接受,那令人口腔发麻和头晕的浓烈的Espresso。
  我蹒跚上前,我落座在她身边。
  我说:“莫安,你好。”
  她转过头来,仿佛受惊了的鸟。
  她很快平静下来,她说:“你好,小凡。”
  她对酒吧侍者解释道,一个朋友。
  莫安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把假发摘下来,露出她倔强的短发。
  她的目光偏离我,望向天花板的方向,那天花板被漆成了拙劣的深蓝色,上面布满了银色的星辰,尽管粗俗,依然美若幻梦。
  莫安的眼睛明亮,睫毛悲哀,薄薄的嘴唇柔软,纯真,而且闪闪发光。
  此刻,我亲眼看到她的自信在粉碎,在破灭,眼看着她身上涂抹了一层淡淡的脂粉,这种娇柔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就连那尖锐的指甲也磨得圆滑了。
  可是,我依然对她一往情深,我的罪恶的欲望和无辜的爱情正彼此混淆,互相掩盖,而且彼此不无眷恋地论证着道德的反面。
  我望着莫安,此刻反而升腾起一种胆大妄为的冠冕堂皇之美,我感到心里的爱情正展翅,我像鸽子一样,脖子里充满了咕咕咕咕的柔声细语。
  你这穿艳装的魔鬼,我想对你说,我爱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突然,你流泪了,你的悲伤在这浓重的扩散不去的酒味里层层凝固,你的一粒泪水从你的眼里落下,落在你镶嵌着纯洁的白色蕾丝上的左肩上,把你的落寞扩散到不知边际的地方。
  我对你说:“安安,离开这一切,跟我在一起。”
  你流着泪说:“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说:“我不在乎你是否会为他付出一切,不在乎你为我剩下多少。”
  你说:“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说:“既已至此,有进无退。”
第七章 给我一支烟
给我一支烟1
  我从上海回来,最后一次见顾婕之后。
  某天她突然给我电话,她让我给她带几本书:《后结构主义叙事学》《解构主义叙事学》,北大出版社,巴赞《思维导读》,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
  我说:“索绪尔的书应该到处都有吧?”
  她说:“杭州的书店都找遍了,没有。”
  “干吗非得找这些书来看?”我口气冷淡,表示困惑。
  “教材。”她含糊其词。
  哦,我不置可否,手指无端地扣起桌面上,接着说:“你找不到,那我又怎么能找到?”
  “我的意思是,你到北京以后能不能帮我找找看?”
  “啊,”我说,“我也不太去书店的,要是有空的话。”
  “嗯,”电话那头低低的齿音。
  我挂下电话。
  稍待片刻之后,我给顾婕拨电话,家里电话忙音,我便拨手机。
  她接起电话,声音迷茫。
  我嗓音颤抖,手指发烫,只喂了一声便不知所谓。
  她开腔道:“怎么了?”
  “没什么。”沉默半晌,我答道,随即挂下电话。
  我想起顾婕曾经说过的别的一些话:
  “我只知道,你心里有数不清的事情瞒着我,可我有时候也在想,你是故意作出这样的姿态来想让我离开你。”
  “为什么总是你希望我离开,而不是你离开我?”她问道。
  我无以言对。
  我承认,我一度对顾婕抱着那种不妨称之为不可抑制的激情的玩意儿,可现在我也可以同样真诚地对自己说:我已经不再对这个姑娘动心,我不希望她挽着我的手臂走在大街上,我不希望她和我搂抱在一起,我不希望她和我莋爱,假如真的做了,那也纯属低贱的生理欲望。
  已经说过,我一贯地认为,真正的爱情毫无疑问是值得去追求,甚至为之出卖灵魂,挥霍生命。因为,那乃是一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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