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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跃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一把想抢彩虹神剑,青儿握紧了,那少年见抢不走,悲恨交集,流泪道:“你杀了我爹,还夺我们的剑,还我剑来!”
青儿愣了一愣,听他说:“我爹”,会意过来,怒目瞪他,郝总管一旁见了,喝道:“纪良!不许碰这剑!”
“剑是我们白马庄的,我是白马庄的小主人,为什么不许我碰?”
“我告诉你!纪良,现在白马庄是我一个人的,你是白马庄的小主人吗?你做梦!”郝总管大笑。
纪良气得目瞪口呆,正要冲向郝总管——突然一声大喝:“姓郝的,你才做梦,明年今日是你的忌日,白马庄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只是白马庄的一个鬼!”
与这同时,一声“咻”,郝总管右手臂一阵刺痛,一个松手,青儿从他身旁窜开,郝总管一抬头,就看见盲眼老妇站在眼前。
别来无恙,盲眼老妇还是当初在白马楼的扮相,所不同的是,她不是瞽目,她眼睛炯亮有神,再细看,她至少比在白马楼年轻二十岁。
有人低呼:“是飞刀娘子!”
两护院俯身拾刀刃,盲眼老妇(不,她是飞刀娘子)眼尖,连咻两声,两把飞刀飞出,痛得两护院惨叫不迭。
青儿趁势捉住那叫纪良的少年,嘴里喝道:“你是白世杰的儿子?告诉你,我不饶你!”
举起彩虹神剑便要杀他。
突听得一声哀嚎,青儿一惊,抬头一看,崔凤满脸泪痛奔进来,一个站脚不稳,人便踉跄跪倒,她大叫:“不要!不要杀他!”
青儿一愣,郝总管左手持剑,趁机逼向青儿,飞刀娘子又是一把飞刀,郝总管一个急转身,躲过,但随即再窜向青儿,眼看就要危及青儿,青儿突然一矮身子,放下纪良再窜步向前,郝总管跟上,青儿一个急旋转,举剑一带,这是她学到的少数剑法之一,青锋剑里的“围绕中枢”,原用于突破众围,青儿这一招单对郝总管简直狠极,剑刃过处出现一条长长的血痕,伤处在郝总管的腹部和腰部,连肠带肚外加肾,全被伤及。
任他郝总管有多大能耐和功力,这一出奇不意的一招,成了追魂夺命的一记,郝总管惨叫一声,瞪大一双铜铃眼,缓缓倒下……
崔凤还怕她杀纪良,抽抽噎噎拦她:“不要杀纪良!不要!”
她冷笑:“为什么?因为她是你出卖色相的累赘,是不是?”
“不是!因为他是你亲弟弟,是冯子和的亲骨肉,是冯家的后代!”青儿整个呆住了。
“小青青,他是你父亲的遗腹子,冯家遭遇大劫,我本来也要随你父亲去的,但是我发觉有孕了,为了冯家一脉香火,为了冯家血海深仇,我忍辱活下来了。我活着只有两个目的,第一等纪良长大,接续冯家香火;第二,等纪良有足够力量报他冯氏满门血债,我等的只是这一天,没想到你还活着,我等待的这一天提前到了,小青青,我高兴,我安慰,十几年忍辱偷生的岁月,我的委曲没有白受……”
纪良也瞠目结舌。
“纪良,过来,听娘说,你不姓白,你姓冯,她是你亲姊姊,随着姊姊去认祖归宗吧!”
她转脸看青儿,眼里含泪带笑:“小青青,虽然你瞧不起我,但我毕竟是你的娘,你听到我的话吗?”
青儿木然点头,崔凤伸手取剑。
“这把彩虹神剑,是一名异人赠与你父亲的,剑是稀世珍宝,稀世珍宝谁都爱,其壁无罪,怀壁其罪,世间,有所得,必有所失,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多。带着它,是祸不是福。”
她转脸看飞刀娘子说:“姊姊,小青青是你从小带大,这一回,您得帮帮她,把这剑扔掉,不管是扔进大海,或埋进地底,都全凭您了……”
在她还辨不出真耶非耶的时候,突然彩虹神剑一闪,万道霞光中,她听到惊叫、惨嚎,然后看到一片殷红从崔凤的前襟逐渐扩大……
崔凤只是抽搐一下,便阖眼含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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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剑
掌灯时分,金家客栈忽听得马蹄踢踏作响,店小二迎出去,一黑衫中年妇人,一青衣少女和一灰衣少年各坐一骑。
店小二开言道:“天色已晚,客倌想是来宿店?”
中年妇人应:“正是!”又道:“给两间上房,要三碗面、两盘卤味,劳驾送进房来。”
金家客栈外厅,灯已掌上,灯光下,二十来张方桌,坐了七分满。
三人甫入外厅,即引得人人瞩目。尤其那青衣少女,一绺压眉刘海,两条乌溜溜长辫,衬着一双水盈盈的黑眸,别有一种清丽。她脸上没有任何脂粉,但仿佛涂了脂粉般,不只肤色白里透红,且唇红齿白,除了容貌绝色,裹在青衣里的身躯亦匀称得引人侧目。每个人都屏住气,眼睛只管溜上溜下瞅紧她。
那青衣少女却只顾眼观鼻,鼻观心,紧紧跟在中年妇人背后。
一行人眼看要隐入内院,突听得有人叫:“等一等!”
一个身材魁梧,约莫三十来岁的汉子迎来,低声道:“这位前辈可是飞刀娘子常玉芬,常前辈?”瞅一眼青衣少女:“这位可是青儿姑娘?”再看灰衣少年:“这位,可是从前白马庄少庄主纪良小兄弟?”
三人愕然相对。
被唤作“飞刀娘子”的常玉芬盯住对方,问:“阁下是谁?”
“我是流星快剑梅源,已经候驾多时了?”
“侯驾多时?”常玉芬讶异道:“阁下……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想三位风尘仆仆,必然辛苦,故而订下一桌酒席,给三位洗尘。”
“素昧平生,好意心领了。”
“师父,”青儿甫人房内,便说:“咱们一路行来,隐姓埋名,那姓梅的竟然认出咱们来,只怕这一路不得安宁了。”
“这是意料中的事。”
纪良一旁道:“我真不懂,好好一把彩虹神剑,却要将它扔掉未免可惜。”
“纪良,这是娘的临终遗言,非扔不可的。”
“为什么不把它送给善于用剑之人?”
“你爹不是普天下最善用剑之人么?结果如何?”常玉芬婉转道:“听我说,纪良,你娘临终嘱咐将神剑扔弃,这是她深谋远虑之处。想这彩虹神剑是稀世珍宝,正因为是稀世珍宝,人人都想据为己有,最后往往是一场大祸。你们冯家要不是这彩虹神剑,何至于今天只剩你们姊弟俩?”
一席话,说得青儿和纪良黯然相对。
“我也仔细想过,有这彩虹神剑,江湖必然纷争不已,为今之计,只有遵照你娘遗言,将它埋入地底,或扔进水中。”
“其实,何不就地掩埋?咱们冯家庄地方广阔,找个隐密地方埋剑也就罢了,大可不必千里迢迢去扔一把剑。”
“纪良,你年纪太轻,不知道这把彩虹神剑的诱惑,这个时候,冯家庄的土地恐怕早就给掘得无一寸完整,你可曾想过?”
纪良一呆:“为什么?”
“当然是为彩虹神剑。当年白世杰为了夺剑,不惜大开杀戒,屠杀了冯家五十余口,并且毒害了你爹冯子和,夺了你娘崔凤,所以说,这彩虹神剑是个烫手山芋,不及早处理的话,恐怕不是你我三人可以承受得住的。”
“师父,”青儿问:“不知道这剑,怎么个处置法?”
“我盘算过了,此去洞庭湖不远,咱们雇一小舟,寻那水深处,神不知鬼不鬼扔将下去。”
正说着话,有人叩门,青儿去开,外面站了三名店小二:一名提酒壶拿酒盅,一名捧卤味拼盘,另一名端香喷喷的葱爆牛肉。
三人进门就将酒菜置于桌上说:“酒菜来了,请先用,后头还有好菜,立刻送来。”
说着就要出去,常玉芬道:“等一等,送错了,将这酒菜都撤走!”
店小二说:“没错,是梅大爷叫送来的,指名给三位洗尘!”
“替我谢了,说是我们心领了。快快将我们要的三碗面,两盘卤味送来。”
店小二进退两难,突然人影一闪,进来三人,其中两个护院装扮,为首的正是自称“流星快剑”的梅源。
梅源吩咐店小二:“不妨事,继续上菜吧!”
转脸看常玉芬:“梅某来陪前辈喝两盅,不知前辈赏不赏脸?”
“不是赏不赏脸。”常玉芬冷然道:“无功不受禄,梅大侠的酒席,我常玉芬心领了。”
“不必客气。”梅源说:“梅某没别的用意。当年冯家大劫,前辈不惜冒险救出青儿姑娘,并且将之抚育成人,这种仁风义举,人人称道。我梅某对前辈由衷景仰和钦佩,知道您打敝庄路过,特来为前辈洗尘。”
“我与梅大侠素昧平生,不敢当。”
“前辈说哪里话,前辈虽与我素昧平生,我对前辈却是仰慕已久,这酒席只是聊表寸心,前辈请别嫌弃。”
常玉芬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明日再回请梅大爷。”
“前辈不愧女中豪杰,真是痛快!痛快!梅木,快斟酒!”自顾自高举酒盅,道:“多谢赏脸,我梅源先干为敬。”
一席酒宴,梅源频频举盅劝饮,酒过数巡,梅源一拍掌,四名家丁抬来一口箱子,梅源道:“打开来,请前辈过目。”
揭开箱盖,里面是一锭锭金光闪闪的元宝,常玉芬惊讶道:“怎么回事?”
“前辈,梅源心直口快,这些金元宝足足三千两,前辈若携带不便,换成银票也成。”
“我不明白,怎么回事?”
“前辈是聪明人,一点就通,这三千两黄金,三位置奴买婢,一生一世也享用不尽,前辈犯不着千里迢迢去扔彩虹神剑。”
常玉芬霍然变了脸色,不乐道:“梅大侠的意思,是拿这三千两黄金换了彩虹神剑?”
“不错,梅某正是这个意思。”
“彩虹神剑本是无价,别说三千两黄金,就是三万两,也是不换。”
“前辈……”
“我们一路劳顿,梅大侠请!”
梅源堆下笑脸:“前辈,何必死心眼,那彩虹神剑扔了也是扔了,何不换了黄金?”
“我常玉芬只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黄金在我犹如粪土。青儿,纪良,送客!”
梅源垮着脸走出去,到门口,忽听得常玉芬道:“小二,去告诉你们掌柜的,明天中午,办同样一桌酒席,送到梅大侠府上!”
当夜,常玉芬和青儿一房睡,纪良则宿隔壁房。
奔波一天,青儿倦极,正要恍惚人梦,忽听得外面一串洞箫声。
青儿本就通晓音律,不觉凝神细听。
箫声悠悠荡荡,飘飘渺渺,吹的是晋朝桓伊所作的笛曲“梅花三弄”。
夜深人静,箫声悠然回荡,青儿披衣而起,想循箫声寻去。正要开门,忽听得隐隐脚步声,“梅花三弄”仍袅绕不去。
青儿正惊疑,箫声忽然止住,有人沉声喝道:“哪里去?”
青儿拔开门闩窜出去,院子里两条人影僵持不下,一个似乎想遁去,另一个却拦他去路,那想遁去的说道:“此事与公子不相干,公子请勿插手。”
那公子冷哼一声:“既然让我碰上了,焉能眼睁睁看你掳人?将人放下!”
“公子,再奉劝你一句,留着一张嘴,闲来好吹箫散心,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青儿循声望去,没错,那家伙将人揽在腰间。
青儿忙窜步过去,说道:“什么人?胆敢这里掳人?”
“好啊!又跑来一个多事丫头,闪开!否则休怪我……”
青儿藉着月光一看,那家伙手中揽的,看着眼熟,仔细一瞧,哎啊!不正是纪良么?青儿一惊非同小可,急急问道:“你掳我弟弟做甚么?”
“哦!原来是青儿姑娘,回去告诉飞刀娘子,彩虹神剑无价,你弟弟亦无价,无价抵无价,不正是一件公平交易?”
“你敢!”青儿取下腰带就要扔去,一旁的公子倏然一挪脚步,持箫接她一记,青儿怒道:“你闪开!”
“姑娘,人现在是昏睡的,当心摔着他。”
青儿一愣,眼里顿时发出灼灼怒火:“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你弟弟很好,只是中了迷药昏迷罢了。还给你也成,只是你没有解药,不如让我带走,明天中午,拿剑到落鹰坡,咱们以剑易人。”
“你……”
青儿正要冲上前,忽听房里传来兵器碰击声,青儿稍一犹疑,那掳人的家伙迅速跃上墙去。
青儿还待追赶,房里的兵刃铿当响得越发嚣张,那公子提醒她:“快进去瞧瞧!”
房里,常玉芬持彩虹神剑力抗五人,神剑并未出鞘,常玉芬被缠恼了,便道:“我不是不能敌你们,只是不愿见到血腥,各位趁早走脱,我飞刀可是不长眼的。”
五人互相打眼色,其中为首道:“走!”
于是有的越窗而逃,也有的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