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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震见他以老母为誓,反觉过意不去,急忙俯身下去,解开他手脚上的绳索。那绳索捆得极为结实,云震费好大的力气才将绳结解开,束缚一去,裴大化身形一昂,飘然站了起来。
云震道:“此处离杭州有一两日的路程,老丈若是急于归家,可将药丸交予在下,让我代为送去。”
裴大化仰首向天,吸了一口长气,然后游目四顾一眼,道:“什么药丸?”
云震大怒,瞪目喝道:“你敢言而无信?”
裴大化一拂银须,笑眯眯地说道:“哈哈!实不相瞒,老夫遇上了打劫的,药丸早已被人抢去。”
云震怒叱道:“你何不早讲?”
裴大化道:“呵呵!我若早讲,你岂肯释放老夫下来?”
云震愤然道:“贪生怕死,不惜以老母发誓,你不怕被人笑骂么?”
裴大化呵呵大笑,道:“小哥儿,我那老娘早在三十年前去世,哈哈哈……”猛一挥手,啪的一声,一掌拍在云震背上,打得云震连窜五步,一跤摔仆在地。
云震惊怒交迸,忽听草声沙沙,几条青竹蛇急游而至,骇得云震猛跳而起,两步跃回了原地,再找裴大化,哪里还有人影。
这桃林中毒蛇出没,云震不敢久留,当下整一整衣,举步朝原路出林,忽然感到身上有异,急忙伸手向怀中摸去。
这一摸,骇得云震手脚冰凉,脸无人色,浑身不住地颤抖。
原来张铁嘴交给他的那个紫檀木小匣,和一小包散碎银子,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贴身藏着,此刻却是怀中宽空,木匣和小包都已不翼而飞。
这片刻间,他浑身发抖,脑海中空空洞洞,口中喃喃念道:“这怎么办?这……受人重托,误人大事,这……”
陡然间,他想到了裴大化,一定是被裴大化偷去。
这念头一出现,他再不多想,冲出桃林,狂奔而去。
他依稀记得,裴大化那哈哈大笑之声,消逝的方向是在西面,这时不愿多想,也不管有路无路,迸出全身之力,死命地向前追赶。
忽听一个又尖又脆的嗓子叫道:“抓贼!抓贼啊!前面的大哥,抓贼啊!”
云震抬头一望,只见裴大化满头大汗,气喘如牛,迎面疾奔而来。
一个白衣赛雪,手摇拂尘的妙龄道姑,却是边行边嚷,紧紧地追在裴大化身后。这二人一追一逃,其快若风,眨眼到了近处。
只见那妙龄道站拂尘一扬,高声叫道:“前面那位大哥,赶紧抓贼!”
裴大化满脸尴尬之色,大声叫道:“小兄弟让路!”
云震受人之托,迢迢万里,送还那块玉符,哪知启程不过一日,宝物便已失去,这时正当痛心疾首,气急败坏之际,一见裴大化奔到,顿时大喝一声,张开双臂,猛然抱了过去。
裴大化大惊失色,双足一蹬,霍地跳起,从云震头顶一跃而过。
云震用力过猛,不料一下抱空,身形一扑,连窜数步,拿桩不住,但听呼的一声,头顶生风,那妙龄道姑已是飞越二人头顶,截住了裴大化的去路。
顿时,三人都停下身来,裴大化与云震同是满头大汗,喘息不已,那妙龄道姑却是双手扪胸,格格娇笑,瞧那模样,显是心花怒放,其乐无比。
云震急怒未息,这时踏上一步,怒声喝道:“裴大化,还我的东西来!”
那妙龄道姑娇笑未了,接口道:“小兄弟快讲,丢了什么东西?我帮你追赃。”
裴大化不待云震开口,道:“不须多问,东西早已被仙姑抢去了。”
那妙龄道姑吃吃一笑,道:“我可不信,小兄弟先讲,是什么东西丢啦?”
云震闻言一怔,暗暗想道:“这道姑的年纪未必有我大。言谈举止却是有点古怪,久闻江湖之奇人甚多,我已失误在前,如今莫再出错。”
心念一转,先不答话,大踏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裴大化的衣袖,怒声道:“姓裴的,闲话少说,还我的东西来。”
裴大化愁面苦脸,道:“东西在那位仙姑身上,你向她索取。”
云震怒道;“我不信!”
裴大化双手一摊,苦笑道:“不信你就搜。”
云震冷笑道:“你是出了名的偷儿,我搜你一搜,也不为过。”说罢之后,伸手就向他怀中摸去。
但听那妙龄道姑道:“小兄弟搜不得!”
云震连忙往手,讶然道:“为何搜不得?”
“这老头儿身上暗藏毒物,你只一搜,那就中了他的诡计,悔之晚矣。”
云震一听,双目一蹙,不禁沉吟起来,道:“有这等事。”
那裴大化似是唯恐云震不搜,见他住手,顿时叫道:“小兄弟莫听仙姑鬼话……”
那妙龄道姑拂尘一挥,笑喝道:“你胆敢无礼?”
裴大化脸色一变,双手乱摇,道:“道姑别动手,我知你的心意。”
那妙龄道姑含笑道:“你知我的什么心意?”
裴大化嘻嘻一笑,道:“那是再也明白不过,仙姑抢走老朽的东西,可以美其名曰:不义之财,取不伤廉,但是东西若在这位小哥的手上,仙姑只一拿过手去,那就算是沦为盗贼,坠身绿林了,嘻嘻!”
那妙龄道姑正是这般心意,心事被人道破,不禁噗嗤一笑,道:“既是如此,我就先料理这位小哥,再来瞧瞧你又发了什么利市?”飘身上前,拂尘一挥,朝云震当头击下。
云震又惊又怒,但想那拂尘是轻柔之物,挨几下,也无性命之忧,“玉符”却是关系重大,还是先行取回为宜。当下脖子一缩,一手抱住脑袋,一手探入裴大化怀中,去搜那紫檀木小匣。
裴大化一见云震不知厉害,却是大为着急,摇手叫道:“仙姑住手,这位小哥身无武功,算不得武林中人,你若伤他,预防江湖朋友笑话。”
妙龄道站娇声笑道:“这么说来,我就只好伤你了。”
话声甫落,唰的一声,一拂尘击在裴大化小腿上,打得裴大化“哎呦”一声大叫,跳起两三尺高。
云震武功虽然低微,却秉承了先父的侠义之心,觉得受人之托,纵然舍掉性命,也得忠人之事。这时不顾一切,一手环抱住裴大化,一手在他怀中摸索,寻那紫檀木小匣。
裴大化带着云震跳起,突然大笑道:“呵呵!小兄弟,好痒!”
那妙龄道姑笑道:“啊!原来不痛。”
唰的一声,又是一拂尘击在裴大化腿上。
这一拂尘着实不轻,打得裴大化大叫一声,摔倒在地,猛然打滚。
云震生性坚韧,“玉符”未曾搜到,抱着裴大化硬是不放,两人在地上滚了几滚,裴大化双手一撑,身子弹了起来,重又站定。
那妙龄道姑娇笑不竭,道:“小兄弟快松手,否则我连你一起打啦!”
云震摸遍裴大化身上,找不着那紫檀木小匣,急怒交迸之下,扭头喝道:“站开!”
那妙龄道姑似是有生以来,从未被人如此叱斥过,这时星眸大睁,不胜讶异,说道:
“咦!你知道我是谁,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云震怒声道:“我不管你是谁。”
妙龄道姑勃然色变,冷笑道:“哼!你道我真的不杀人么?”
云震先是一怔,随即冷冷说道:“谁管你杀不杀人,哼!失掉之物寻不回来,我也懒得活了。”
说罢,也不管那道姑如何,重又搜索裴大化身上。
那妙龄道姑移步上前,拂尘一场,待向云震头顶击下,听到最后一句话,忽然心意一变,奇道:“你失掉了什么东西,如此重要,居然令你不想活了?”
裴大化接口道:“说来惭愧,是老朽拿了他的几粒药丸,那药丸已被仙姑取去,仙姑将老朽吊在树上,多亏这位小哥不记仇恨,将老朽释放下地。”
那妙龄道姑嗔然道:“谁问你了?要你多嘴。”拂尘一扬,便待击去。
裴大化急声道:“谋财不害命,害命不谋财,仙姑取走了老朽的药物,岂可再伤害老朽的身于?”
那妙龄道站嗔然怒喝道:“老而无耻!”
忽然想到下面三字是“是为贼”,裴大化原本是个偷儿,那是白骂了。
她心头一想,忍不住噗哧一笑,裴大化自己也不禁莞尔。忽见云震直起身来,面红耳赤,满头大汗,历身喝道:“老贼,还我的东西来!”
裴大化提衣衫一抖,急道:“抓奸捉双,抓贼拿赃,你已搜遍我的全身,可有你的物件?”
云震一楞,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倒是被他问住。
原来云震已经将他浑身搜遍,裴大化囊空如洗,别说那紫檀小木匣,便是铜线碎纸也找不出一片,云震虽然断定“玉符”是被他窃去,却非亲眼所见,赃物不在,自是不好讲话。
裴大化理直气壮,转面一望那妙龄道姑,道:“仙姑是否也要搜索一遍,要不老朽脱下衣裤……”说话中,伸手便解腰带,大有立时脱衣之势。
那妙龄道姑猛哼一口,抬手遮住双眼,道:“混帐!谁说要搜了?”
裴大化大为得意,道;“仙姑既是不搜,老朽可就去了。”
“谁教你不走啦?”
裴大化呵呵一笑,伸手一拍云震肩头,道:“小兄弟,老朽替你留意,若是拾着了你的东西,定然交还给你。”
云震见他要走,心头一急,大声喝道:“且慢!”
裴大化面色一沉,道:“怎么?莫非你还要再搜一遍?天下偷儿多如牛毛,你大概就只认识我这一个?”
云震怔了一怔,暗想:这一路之上,再无旁人靠近过我,那“玉符”八成是被他偷去了,藏在什么隐蔽地方。
心念电转,但觉这种判断难免捕风捉影之嫌,因之也不讲出口来,只是打定主意决心追定了裴大化,慢慢向他追讨。
裴大化见他无言可对,不禁哈哈一笑,朝那妙龄道姑姑手一拱,扬长而去。
云震霍然一惊,暗想这偷儿行走如飞,自己跟他不上,那却不妙,当下跃上一步,抓住裴大化的衣袖,紧紧随在他的身旁。
裴大化恍若不觉,两人并肩而行,由妙龄道姑身前大踏步走过。
那妙龄道姑吟吟而笑,看来已放过了二人,谁料两人刚刚走过,那道姑突然喝道:“老偷儿,看打!”
语声甫落,唰的一声脆响,那拂尘已是结结实实,击在裴大化腰上。
只见裴大化哎呦一声大叫,双手抚腰,猛然一跳,跃出了八尺开外。
云震先是一惊,目光到处,不禁惊诧欲绝,脱口叫道:“这是我的东西!”扑身向前,伸手便抢。
原来那妙龄道姑佛尘抽在裴大化腰际,拂尘收回之际,不知怎的,拂尘马尾上竟然卷着一物紫霞隐蕴,赫然是那盛放“玉符”的紫檀木小匣。
云震一时情急,扑身就抢,但听那妙龄道姑喝道:“好大胆,抢夺本仙姑的宝物,不怕死么?”
这道姑年纪不大,武功却是惊人,也未见她如何动作,那紫檀木小匣早已转到了她的左手,右手拂尘一沉,已是抽在云震腿上,打得云震骨痛欲裂,一跤摔在地上。
裴大化睹状,忘了腰上疼痛,哈哈一声大笑,忽然发觉,锦袍腰际裂了一条口子,长达尺许,断处如被刀斩,原来藏在囊中的檀木小匣,业已落在道姑手中,吓的面无人色,转身狂奔而去。
那妙龄道姑左手托定木匣,右手摇动拂尘,眼望云震,直笑得花枝乱颤,虽知裴大化逃去,却是懒得理会。
云震摔了一跤,立起身来,眼前仍旧冒着金星,那银铃般的笑声。缭绕耳际,兀自不竭,不由大怒,瞪目喝道:“笑什么?”
那妙龄道姑面孔一板,佯怒道:“凶什么?”
说罢之后,又复大笑。
云震怒气山涌,口齿启动,欲待大声斥责,忽然心头一动,暗暗忖道:我好湖涂,这道姑年纪虽轻,确是所谓武林人物,我不过会打一套“开山拳”,算不得会武术啊!
思忖中,不觉仔细打量那道姑一眼,但见她眉目如画,笑靥如花,衬着那莹白肌肤,窈窕的身段,若非穿着一身道装,明明是一位盈盈十五,明珠不字之年的美貌少女,却又有一身神奇莫测的武功,相形之下,自己实是过于寒酸了。
那妙龄道姑正自大笑,忽见云震凝目望往自己,脸上怒色渐减,阴唳渐增,好似突然之间,有了无穷的心事,不由大惑道:“喂!你不抢我的宝物啦?”
云震双眉一蹙,道:“这木匣原是在下之物……”
那妙龄道姑不待他将话讲完,抢白道:“你的东西怎会到我手上,我偷你的?抢你的?”
云震苦笑道:“当然不是偷抢,但……”
那妙龄道姑截口道:“那就得啦,这样吧,我反正闲得无聊,咱们来捉迷藏,你站着别动,我先躲起来,你找到了我,我就将这宝贝给你。”
云震莞尔一笑,暗想这道姑到底年轻,尚未脱去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