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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
雯儿一惊,飞快转过身来,挡在云震身前,张大眼睛道:
“你要干什么?”
她语气惊疑参半,声音却是甜美柔和,神情也是和蔼天真,罗侯公子与她四目相接,气焰不觉消失殆尽,结结巴巴的,竟然答不上话来。
雯儿美目一转,忽然问道:
“你是金陵王手下么?”
罗侯公子啼笑皆非,道:
“我……我……”
突然间, 一阵羞愧袭上心头,暗道:我乃堂堂罗侯公子,被人看作金陵王手下,传了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当下脸色一沉,峻声道:
“你这丫头故作痴呆,疯疯癫癫,胆敢作弄于我?”
雯儿蹙眉道:
“你这人好无道理,不是金陵王手下也就算了,何须生气骂人呢!”
转过身去,又向云震道:
“咱们走,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纯洁敦厚,与人无争,这是雯儿本性,罗侯公子虽然对雯儿、高洁乃是一人,早有所疑,但却不知雯儿身患“离魂”之症,只当眼前的雯儿,必是原先的高洁,因之认为雯儿假痴假呆,乃是蓄意作弄他。
他自幼由罗侯神君抚养长大,耳染目濡,心胸本来狭窄,此刻嫉火中烧,哪能静心分析经纬,当下一哼,忖道:好哇!你往日口口声声欲置云震于死地,原来乃是蓄意玩弄人,本公子岂是你能玩弄的?本公子若是让你称心如意,日后罗侯宫焉能扬威武林?
不知他作了何种决定,只见他阴阴一笑,道:
“高洁,你回来!”
雯儿充耳不闻,云震却不觉一震止步。
罗侯公子又道:
“高洁,你假痴假呆,故作不识得本公子,敢是以为云震比本公子小上几岁么?”
云震霍地转过身来,怒目厉声道:
“闭上你的鸟嘴!”
雯儿见云震突然发怒,急忙柔声道:
“云哥哥,你跟他生气么?”
罗侯公子抢着接口道:
“你与我花前月下,同出同进,他瞧着心里难受,自然是与本公子生气啦!”
雯儿皱眉嗔声道:
“胡说八道,我又不认得你,何时与你同出同进?”
罗侯公子得意的笑道:
“高洁,别装模作样了,玄武湖、燕子矶、雨花台、鸡鸣寺,半月以来,本公子陪你走遍了金陵城每一名胜古迹,难道你忘啦?”
雯儿讶然道:
“高洁?你说我是高洁?”
罗侯公子哈哈一笑,道:
“不用再假作痴呆了,假若再作痴呆,本公子将要以为你是个朝秦暮楚,水性杨花之人了。”
云震眼里将要喷出火来,但未等他发作,已听一个愤怒的声音,朗声道:
“禀公子,此人无耻,属下已经不能忍耐。”
此言一出,罗侯公子的心思当真是昭然若揭,高洁与他同游,容或确有其事,但“朝秦暮楚,水性杨花”八个字,不啻为他自己揭穿了阴谋,这阴谋志在中伤,可谓阴毒无耻已至极处了。但闻那位紫衣文士道:
“嗯!此人端的无耻已极。去吧!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原先请命那人尚未有所行动,忽听金陵王的声音悠悠传来,森严无比的道:
“不劳费神,小女与罗侯公子之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各位可以请便了……”
话声微顿,又接道:
“神君请率贵属暂回寓所,约谈之事,另行再议,招待不周,尚祈见谅。”
群豪同感一怔,觉得金陵王行事大违常情,的确是神秘诡异己极,但主人既已出言逐客,自是不能再留。
紫衣文士首先起立,向罗侯神君抱拳道:
“神君勿忘明晚钟山之约。”
目光朝雯儿、云震一瞥,率领属下,当先离去。
罗侯神君一声冷哼,欲行又止,目光朝云震等三人望去。
那神态威猛的莫成,忽然高声道:
“主公,咱们不要走了。”
罗侯神君微微一怔,接着举手一挥,喝道:
“走!”
大步行去,转眼消失不见。
莫成倒是忠心不二。唯命是从,闻言毫不迟疑,随后跟去,刹那间,罗侯宫门下相跟而去,走得一个不剩。
这时,偌大一座华堂,就剩下云震等四人。
云震举目四顾,神色肃然;罗侯公子望着雯儿,目不稍瞬;雯儿神情迷惘,似在用心思索;那白发萧萧的铁娘,站立远处,遥遥注视着三人动静,这四人俱都默然无语,华堂内突然岑寂下来,
岑寂中,但闻雯儿喃喃自语,道:
“高洁……高洁……他们怎么都说我是高洁?”
螓首微抬,目注云震,问道:
“云哥哥,我是高洁么?”
云震一震回头,只见雯儿瞪大眼睛,神色惶惑不安,这张脸本是天真无邪,纯洁无疵的,这时竟已隐藏着忧虑,云震不觉心头一痛,嚅嚅喟喟叹道:
“这……这……个中内情复杂,你不要去想它了。”
他不愿雯儿纯洁的心灵,印上高洁狠毒的阴影,况且离魂之症,古怪离奇,说也说不清楚,他只有含混其词,希望雯儿不要去想它。
雯儿心思敏捷,凝目不瞬道:
“你这样说,我与他同游的事,那是真的了。”
罗侯公子甚为自得,阴阴笑道:
“自然是真的,本公子何须骗你。”
雯儿脸露厌恶之色,娇叱道:
“你究竟是准?”
罗侯公子傲然道:
“罗侯公子。”
雯儿皱眉道:
“罗侯公子?……那么,‘罗侯心法’原是你的了?”
罗侯公子微微一怔,暗忖道:她怎么忽然提起“罗侯心法”?
殊不知雯儿心中只有云震,凡是云震说过的话,她必定牢牢记住,永远不会忘记,罗侯公子纵然聪明绝顶,却也无法推测其中的原因。
只见他一怔过后,随即傲然道:
“不错!那‘罗侯心法’正是本宫之物。”
“那很抱歉,‘罗侯心法’咱们丢了,等找到以后,咱们再还你吧!”
罗侯公子道:
“不关你的事,本公子会向姓云的小子索取。”
雯儿眨眨眼睛,恍然道:
“哦!我知道了,云哥哥的肩头是你打伤的,你向他索取‘罗侯心法’?”
罗侯公子本是聪明人,他已感到,只要事涉云震,雯儿就显得万分关心,连本身的事也给忘了,这现象令他不能忍受,因之他脸上杀气腾腾,冷声道:
“打伤他乃是小事,本公子要取他性命。”
这一刻,云震一面在思索如何向雯儿解说“离魂”之症,一面在观察两人动静,闻言不觉重重一声冷哼。
雯儿听见云震冷哼,急道:
“云哥哥,你身上有伤,动不得气,他也许说着玩的。”
罗侯公子纵声狂笑,道:
“高洁,别再肉麻当有趣,要知你与本公子已有婚嫁之议,倘若如此不知羞耻,本公子可是不能忍……”
云震未等他将话说完,倏然怒吼道:
“无耻!云某容不得你。”
闪身扑出,一掌击去。
这一掌,他乃含怒而发,势道凌厉,掌风倏然,的是快速威猛已极。罗侯公子正待举掌迎去,雯儿已经喊道: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叫喊声中,也不知她用的什么身法,已经后发先至,挡在云震身前,云震见状,骇然将掌力自动卸去。
雯儿落地站稳,随即道:
“罗侯公子,你弄错人了,我不是高洁。”
罗侯公子断然道:
“你是高洁,你就是变成蝴蝶变成风,我也认得。”
“我不是。”
罗侯公子道:
“你是!”
雯儿道:
“我已经仔细想过,你说曾经陪我游过名胜古迹,我连一点印象也没有,一定是你认错人了。”
罗侯公子道:
“我没有认错。本公子陪你游山玩水,知道的人很多,你说你想不起来,那是你故作糊涂。”
雯儿道:
“据说那高洁与我相似,旁人必定也将我误作高洁了。”
罗侯公子道:
“旁人也许会认错,我却不会。”
雯见蹙眉道:
“你这人强词夺理,一厢情愿,不与你说了。”
转过身去,牵起云震,又道:
“走!咱们不理他。”
罗侯公子纵身一跃,挡住去路,峻声道:
“你装聋作哑,打算哪里去?”
雯儿嗔声道:
“你要怎样?你一定要打架?”她虽有怒意,脸色仍是十分柔和娴美,面对如此柔和娴美,宛若瑶池仙子的雯儿,罗侯公子再是凶狠,却也发作不出来,只见他微微一怔,无奈叹了口气,道:
“我并非要和你打架,我是想让你明白,我……我……我在爱你。”
雯儿猛地后退一步,如遇蛇蝎,讶然道:
“你……你……莫非疯了?”
罗侯公子摇头道:
“我没有疯,若是疯了,我也……我也就解脱了。”
他顿时变得无比软弱,话落,头已深深垂了下去。
雯儿脸色发白,紧紧依靠云震,颤声道:
“你……你……必定是疯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罗侯公子再次抬头,已是萎顿不堪,凄然道: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那壶公峰的盆地之中,从那时起,我心里已经深深烙下你的影子,就想娶你为……”
雯儿觉得此人十分可厌,黛眉轻锁,截口道:
“不要再说啦!我从来没有去过壶公峰,那是什么样子,我全不知道。”
罗侯公子道:
“你去过的,你就住在那里。那里四山屏列,壁立千仞,串联着两块盆地,四周崖壁上松柏苍翠,遍生绿苔,盆地中奇花异草,万紫千红,那里有清潭,有飞瀑,有荷塘亭榭,石径洞府……”
雯儿听得呆了,眨眨眼睛,接口道:
“还有小白、小青,小翠……”
罗侯公子微微一怔,随即目光一亮,道:
“对!还有小白猿、小翠鸟、小……”
雯儿刹时眉开眼笑,道:
“不错,我住在那里,那是我的家,那叫‘小瑶池’,不叫壶公……”
她心地纯洁,不愉快的事很容易丢开,但话未说完,突然目光发直,愣愣的发起呆来。
云震心头大震,右臂一圈。将雯儿搂在胸前,急道:
“雯儿!雯儿!你怎么啦?”
雯儿幽幽一叹,道:
“我怕我真是高洁了。”
云震松了口气,但却黯然道:
“雯儿,莫胡思乱想,我们回家去。”
雯儿喟叹道:
“云哥哥, ‘小瑶池’是你我的小天地,这人竟说在‘小瑶池’见过我,又认定我是高洁,我真是高洁吗?”
云震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忽听一个亲切的声音慈祥地道:
“孩子,你本来就是高洁,那有什么不好呢?”
三人不约而同的转身注目,循声望去,不知何时,屏风之前,已经站立着一位宫装高髻的美貌中年妇人。中年妇人眉目如画,眼神清澈,雍容华贵之中,有一种令人不敢仰视的威严气慨,但此刻目光投注在雯儿身上,即是分外慈爱和善,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雯儿见到中年妇人,随即挣脱云震怀抱,喊一声“妈”,人已乳燕一般飞扑过去,但罗侯公子见到那中年妇人,却是浑身一颤,大大吃了一惊,骇然道:
“你……你……打水姑娘?”
中年妇人牵住雯儿的手,莲步轻移,款款走了过来,说道:
“泰山一别,匆匆二十一寒暑,难得公子不忘妾身,但妾身早与金陵王高华结礼成婚,公子这称谓得要更改了。”
云震曾听张铸魂说过泰山往事,知道“打水姑娘”心机深沉,手段冷酷,武功更是别走蹊径,高不可测,现下耳闻中年妇人如此对答,心里不免暗暗吃惊,也不由恍然而悟,忖道:
原来她嫁了金陵王,难怪二十年来,不再见她在江湖上现身。
雯儿见到金陵夫人,心情已经稳定下来,这时戚然道:
“妈!您说我是高洁?”
高夫人含笑道:
“娘岂会骗你?”
雯儿问道:
“那么,您是我亲娘?”
高夫人点头道:
“儿是为娘亲生。”
雯儿眉头一皱,道:
“金陵王?”
高夫人道:
“自然是你爹爹了。”
雯儿神色一黯,忽然闭口不语。
高夫人立即将雯儿拉近身侧,轻轻搂住,柔声道:
“孩子,娘愿你终身欢乐,你本无忧虑,现在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来,笑一笑,娘还要为你处理事情呢!”
雯儿性格柔顺,闻言果真勉强笑了一笑。
高夫人喊“乖儿”,这才抬起头来,目注罗侯公子,冷然道:
“妾身对公子深感歉疚。”
罗侯公子一愕,道:
“晚……本公子不明夫人所指?”
高夫人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