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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举棋不定,面对中森刚础逗人的劝诱方式,和多田也不能拖泥带水,必须当机立断,给予一个明确的答复。
不过,中森这一号人物有一点不能令人信服。和多田觉得中森现在巴结他,完全是因为自己的作品跟得上时代潮流,颇受消费者的欢迎,一旦作品滞销他可能就不甩你了。
中森则男看人的眼神非常锐利,表情相当严肃,一副意志坚定的模样,他的俊美一看就知道很有女人缘。听说他在公司里有一个绰号—剃刀中森,意谓他是那种敏捷果断的男人,他的上司也肯定他能很顺利地在最短的时间内出人头地。
然而,对于长年在公司里被人颐指气使、受尽闲气的和多田来说,他却只看到中森背后的累累死尸——被中森践踏着赖以前进的牺牲者。
基于过去的工作经验,和多田了解在领导阶层的光荣背后,定有众多的受害者,上班族为了要向上爬,往往不择手段踩着同事的头顶前进。
中森则男在学生时代曾攀登一座十分险峻的山,结果,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因为冻伤而断了一大截。
“每次都让人误以为我是流氓无赖之流的,实在很可恼。我的手指不能用力,没有办法抓绳子。”
中森并不避讳谈他的手指,但是他的表情却真的有点像市井无赖,这也是令和多田踯躅不前的重要原因。中森则男显然是志在必得,他卯足劲,全力以赴。
赤看板百货公司的营业部门,根据商品的类别又分为若干营业部,各营业部拥有选择商品、采购商品、销售商品等权限,实际掌权的人便是营业部长。凡是开发或导人其他百货公司所没有的专卖商品,都算是营业课长的业绩。
和多田极不愿意让自己好不容易挣得的成就,成为中森则男升迁的工具。
“和多田先生,你怎么始终都不肯答应呢?是不是嫌赤看板的招牌还不够大?”
中森终于有点不耐烦了。和多田听了这句话,方才了解中森不过是一把剃刀而非斧头,剃刀是砍不倒大树的。
如果中森真是个厉害角色,他就不会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中森能有今天这等地位只是运气比别人好罢了,像他这等角色只不过是只纸老虎,根本吓不倒别人。和多田能洞穿这一切,都是拜他一辈子都是普通职员的经验所赐。
中森则男急于求功,八字都还没一撇就急着搬出赤看板的权威信誉来吓唬人,却不知道他已犯了兵家大忌——一匹不属于任何团体,自由自在生活的狼,对组织群向来都抱有一种生理上的嫌恶,何况是长年隶属于组织,好不容易才脱身的和多田。他对组织的生理构造知之甚详,最令他反感的就是喜欢焙耀组织信誉和权威的人。
那些东西现在对和多田不具有任何影响力。正因为了解权威的力量,他才会对那些狐假虎威的人极端厌恶。
“不是贵宝号的招牌不够大,事实上,即使我不跟赤看板签订专卖契约,会上门来买我作品的人依然多的是。”和多田压抑住满腔怒火,和颜悦色地说道。
“你的作品现在是很畅销,可是谁晓得消费者的口味哪天会变,消费者是反复无常的。你若和我们签订契约,我保证一定能让您的作品持续畅销,所谓大树底下好遮荫嘛!”
中森说的话令和多田愈来愈不高兴,他心想这个男人怎么会是别人口中的狠角色,简直就是个小瘪三嘛!
“消费者的口味一旦改变,躲到那棵大树底下都一样。贵公司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打算少接点订单,一个人慢慢做。”
和多田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中森看起来十分颓丧。
“我不会死心的,改天再来打扰。”中森则男耸耸肩膀扬铝而去。
5
第二天和多田一边和妻子共进早餐,一边悠哉地浏览报纸,这是上班族时代绝不可能享受到的快乐时光,那时连吃早饭都算是准通勤的时间。吃饭和睡觉比较起来,他宁可牺牲早饭以换取更多的睡眠,即使是多睡一分钟也好。
起床后在滴水未沾的情况下从家里飞奔出来,到了车站才在贩卖部买瓶牛奶灌入尚未清醒的胃袋里,这就是上班族的早餐。和这种早餐比较起来,在整个社会的人们都已起床工作的时候,才优哉游哉地吃顿早餐,这还不够幸福吗?
在拥挤的电车上看报纸,必须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姿势,现在却可以无所顾忌地摊开浏览。
和多田漫不经心的视线突然胶着在社会版的某则新闻上。
——天雨路滑高速公路发生车祸
百货公司营业部长当场死亡
×x日下午六点半左右,神奈川县A市的国道xx号公路上发生一起车祸,由东京都新宿区新宿三丁目赤看板百货公司的营业部长中森则男(三十九岁,住东京都江市天和泉一—十x)所驾驶的北上轿车突然超越中心线,和迎面而来由武川光弘(三十一岁,住群马县高崎市新町三十x)所驾驶的大型货柜车相撞,中森当场气绝身亡。根据A警察局调查,中森则男是在超车时差点撞及左边的护栏,危急中赶紧把方向盘往右打,不料天雨路滑,车子竞超越中心线酿成惨剧。——“喂!不得了了,中森则男死了!”和多田抬起头来对妻子嚷道。
“中森则男……?”她好像不明白和多田说些什么。
“赤看板的营业部长嘛!他不是每天都来吗?”
“哦!那个人叫中森则男啊!是怎么死的?”
中森虽然每天都到和多田家,却没有给和多田的妻子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开车不小心和大货柜车相接,好像是在从我们家回去的路上。”
“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后果难以想像。”和多田已经无心再用早餐了。
“又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对妻子而言那些都是别人的事。
“不对,也许正是因为我的关系。”
和多田的脑海里浮现出昨天百己断然拒绝时,中森则男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喂,你怎么了?”
妻子正色地问道,和多田便把昨天的事赂述给她听。
“你实在太多虑了,是中森自己开车不小心,怎么能怪你!”
“他一定很失望,开车时才会疏忽大意。”
“即使真的是这样也不能怪你田!”
“但是我良心不安啊!他是从我们家回去的时候发生车祸的。”
“那么你就去参加他的葬礼,表示一点心意好了。”
“对,我就是想这么做。”
虽然和多田不喜欢中森这个人,但是他认为中森生前对他极为热诚,现在他应该向中森致上一份哀悼之意才对。
6
中森的棺柩停放在他家附近一间寺庙里,和多田专程前往守灵。虽然说是“守灵”,一般的客人都只在下午六点至八点之间前来吊唁,其后的时间均由死者的亲属围着棺柩彻夜守护。
和多田发现吊唁的人相当多,充分显示中森生前的威势颇大。庙前聚集了很多年轻的小姐,大概是中森在公司的属下吧!她们的表情看起来似乎还不太相信中森居然已死了。
“真是可惜,中森先生如果没遭到这种惨祸,他的前途实在无可限量。”
那些似乎是中森同事的人们私底下叽叽喳喳地交谈着,说话的口气除了表示对死者的哀悼之外,隐约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中森的死将会造成公司权力关系的变化,有些人就可借此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和多田认为,他们的表现正显示出上班族社会的无情与世故。
“据说中森部长好像喝了酒。”
“这么说他是酒后驾驶?”
“听说是这样的。”
“你还听到了什么?”
“车祸当天他好像在他洽公的地方喝了酒。”
“被人家灌的吗?”
“部长太太好像还很年轻是不是?”
“好像是部长太太在后面撑腰,部长才会爬得那么快。”
“部长在他太大面前一定抬不起头来。”
“他的死也等于是一种解脱吧!”
“唉,还来不及乱搞一下男女关系就死了,高级主管也真够辛苦了。”
“这个你就不懂了,中森部长其实很受欢迎的,女同事对他都很着迷。”
“难怪,女同事来了这么多人。”
“假如是我死的话,她们就不会来了。”
“要不要试试看?”
这些窃窃私语都进入和多田的耳朵里。他不由地大吃一惊,假如中森真的是酒后驾车的话,一定是在离开他家以后喝的。自己这么毫不留情地拒绝他的请求,难怪他会想喝个几杯解解闷。
和多田认为自己是罪魁祸首,他的心也隐隐作痛。这个时候,他看见一位在灵前烧香的妙龄女子背影,那个女子穿了一件素色洋装,和多田感觉她的侧面看来似乎有点面熟。
那名女子烧过香后,双手合十地在灵前站立了好一会儿,神情似乎相当悲伤。等她放下双手准备离去的时候,她的脸终于面向和多田,刹那间冰封在和多田脑海中的记亿又再度鲜活起来,她居然是“手帕OL”。从前每天自M站上车然后挥动手帕的她,现在竞然成了为中森则男守灵的客人之一,还在他的棺柩前烧香致意。
她到底和中森有什么关系?在和多田纳闷的当儿,她不知道是对谁敬了个礼,然后便迅速地离去了。和多田向中森的遗漏及亲戚们打听她的来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中森的遗属还以为她是与中森有业务往来关系的女人,和多田又向中森的同事打听,也没有人认识她。
和多田也参加了第二天举行的告别式,这回却未见“手帕OL”的踪影。
即使在中森出摈之后,和多田依然对“手帕0L”难以释怀,因为她是在野际老太太被谋杀的当天失踪的。
虽然涉及该桩命案的嫌犯已被逮捕,但嫌犯却矢口否认强盗杀人的罪行,警方已将他提起公诉,目前正在审理中。
和多田不认为“手帕OL”的消失和老太太的被害只是偶然的巧合,如果被逮捕的嫌犯同警方供述的都是实情,他的罪行就仅止于放火而已,杀死老太太并抢夺其钱财的凶手应该另有其人。和多田认为即使“手帕OL”不是真正的凶手,她和这个事件的真相还是多少有点关连,否则事件的发生和她的消失怎么可能刚好凑在同一天。如果她是这个事件的关键性人物,那么生前仿佛和她也有一点关系的中森,在这个事件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和多田的联想一发不可收拾,他居然透过“手帕OL”把中森和老太太的命案结合在一起。
和多田赶紧阻止自己再往下想,或许是自己犯了判断上的错误也说不定。
“手帕OL”真的是在对老太太(的家)挥动手帕吗?这也许只是和多田没有丝毫根据的推测罢了。
和多田之所以把“手帕OL”和老太太联想在一起,是由于老太大家里那一面镜子的缘故。因为“手帕0L”挥动手帕的时候镜子恰巧反射出光来,和多田就把它解释为老太太从病床上观看OL的手帕,事实上也许只是老太太为了排遣寂寞才挂上镜子,观看的对象并不局限于OL的手帕。
驶出M站的电车在通过老太太家时车速相当快,OL是在老太太家附近开始挥动手帕,在她挥动手帕的当儿,电车至少又驶出一百公尺,照理说这段距离内的住家都可能是OL示意的目标。
假如老太太不是她挥动手帕示意的对象,那她究竞是对谁挥舞手帕呢?挥动手帕又代表什么意义呢?和多田有满腹的狐疑。
7
和多田再度来到M市,他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而且他也掌握了一条线索。
M车站的前面有很多家不动产顾问公司。这种公司的办公室多半只有一个房间大,进门后就可看到一张摆着电话的桌子和待客用的沙发,墙壁上挂着一幅漂亮的匠额,上面写着“住宅建筑物交易业协会会员都知事许可第xx号”等字样,他们的主要业务是提供顾客各种买卖或租赁房屋的资讯。
和多田拿了一张照片,向他们打听是否曾为照片中的人居间介绍房地产相关事宜,照片中的人是中森则男,那是他好不容易才从中森遗属的手中弄来的。
问到第三家的时候便有了眉目,那位不动产业者看过照片后说道:“这个人曾租过阳光大厦的房子。”
“阳光大厦在那里?”和多田赶紧问他。
“由车站往前走二百公尺左右就到了,那是一栋四层楼的建筑物,墙壁是橘红色的,你到了那里自然就会看到。”
“这个